许皓初醒来之时,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舒坦的紧。美滋滋的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刚爬下床去,端起茶杯喝上一口,便被推开门闯进来的马三刀抓住,风风火火的拽下楼。
沈东二人在楼下早已准备妥当,见两人下来,也没有多说,牵着驴子便上路了。
黑驴愉快的甩着尾巴,慢悠悠的跟在陆明身后。许皓初抓着马三刀丢过来的大饼,正囫囵吞枣的往嘴里塞。
“奇怪了,今个怎么这么饿。对了师叔,昨天你人找着了吗?我用了那祈仙秘法之后,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就像是...”他挠了挠脑袋,似乎找不到怎么去形容,“反正是一直飘啊飘的,脑袋里还不停的有人说话,烦都烦死了。”
沈东脚步一缓,转过头意味深长的看着许皓初。
陆明头也没回的开口道:“皓初,你昨天又成仙啦!”
“哈?”许皓初一脸发懵。
沈东也点点头,开口道:“皓初,你还记得昨天的事吗?”
许皓初抓着脑袋,一边挠头一边回忆道:“我只记得使了那套祈仙秘法以后,就像是被人给一棍子打晕了一般,后面的。。。都是些迷迷糊糊的,记不清了。”
”你小子运气好啊。“沈东叹了口气,”想当年我第一次用这秘法的时候,还是在那五台山上,被几个宗师境界的老和尚追着打,从山顶追到山脚,眼看就要被围住了,最后我心一横,使了这招,结果却引来了一只长生境界的猴子,于是.....“似乎回想起一段惨痛的往事,沈东摇了摇头,“于是我们几个便被那猴子给捆了去,听他说了一天的佛法。”
“猴子?”马三刀疑惑的皱眉,“他娘的,五台山不是那个什么什么寺来着吗?怎么还有妖兽?”
沈东闻言笑道:”所以说这都是过去的事了,那时候妖族和九州的界限还没划分的那么开,妖族得道的一些老妖,还时不时与三教真人探讨真义。“
挥了挥手,沈东继续道:“不说了不说了,都是些陈年往事。皓初啊,你现在知道祈仙秘法到底是什么了吧。”
许皓初略微点头道:“像是以自身为基,以天地元气为线,牵动周遭所被感应之物。“
“不错,正是如此,境界越高,道法越深,便越能使出这秘法的厉害。昨天我本想着让你去感应那阵法,遮掩自身气息,这样便可以破阵而入。万万没想到,你竟然是天纵奇才,引来了神仙下凡啊!”
许皓初目瞪口呆道:“神...神仙下凡?”
“不错,”沈东赞许的点了点头,“昨日在玄月宗,你站在崖边,双袖一挥,只见万丈云海翻涌,直贯长空,怕是一整个荆州都要瞧见了。你...哦也就是那老神仙说了,他修炼百余年,一身道法已达天人境界,只是心中仍有牵挂,故而不可飞升,又看你资质冠绝天下,心生喜爱,所以他便大笑三声,万丈云海滚滚而落,遮天蔽日,将他一身的道果都传授给你了,整个玄月宗的人可都是瞧见了这副壮观模样。“
许皓初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沈东,仍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师叔我可没骗你,整个玄月宗的人都瞧见了。对了,陆明,你也瞧见了是吧。”
沈东暗中踩了一脚转过头正要说话的陆明,给了一个暗示的眼神,后者见状吞吞吐吐道:“是啊,是有个老神仙来着。”
“这么说,我现在变厉害了?”
许皓初挠了挠头,一直皱眉,总觉着这事太过突然。
“那....那老神仙没说别的?再说,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
沈东失笑道:“哪有这么简单,这修行的事,你还得细细琢磨。总之你得记得,你欠那老神仙一个情,日后若是还能再见,千万不能忘了。”
没有理会陆明投来的奇怪目光,沈东回头看了眼身后,喃喃道:“但愿还能再见吧。”
.......
紫金顶上,此刻云海滔天。
六个时辰后出关的陈怀嵩一睁眼便发觉异常,天地间元气汹涌异常,细细感应之后他双眉一皱,神色冷漠的飞去小峰之内,约莫一个时辰后,这才离开小峰。
草庐一旁,双腿折断七窍流血的陈光远倒在血泊中,血水和泥土和头发混在一起黏在脸上,他艰难的爬到松树之下,翻了个身,靠在树上大口喘气。
小峰突然震动起来,阵法轰鸣,无数道真气从脚下蔓延,将陈光远整个人缠绕住,他最后仰天看了一眼,叹了口气喃喃道:”噬魂阵而已,陈光远,这一百多年你都熬过来了,还怕这区区三年吗?沈东啊沈东,希望你......是对的。“
云雾迷蒙,玄月宗重归平静。
.........
自打许小真人离了武当,这武当山的香火似乎感觉又轻减了几分。
所幸张真人名扬四海,无数人慕名而来,这山上热闹的气息到是从未断绝过。
此刻张真人的大弟子,许皓初的大师兄,这位武当除了张真人之外,最为受人尊敬的素袍道人,正拿着封密信仔细观看,身后是几位师弟,正围着他伸长了脖子。
长长的叹了口气,魏浦泽卷起书信。
“哎不是....大师兄,我们还没看到呢,怎么就收起来了,你快说说,小师弟怎么了?”一众师弟们见大师兄自个看完了便收起来,顿时不乐意的喊了出来。
“哼,想看啊?”魏浦泽端起脸,冷哼道:“去问师傅便知道了,问我干什么?”
向来最为滑溜的四师弟曾书斌赔笑道:“大师兄~咱们这不是关心小师弟吗,师傅他老人家忙着呢,我们哪敢打扰啊是不是。”
六师弟张学剑看了眼大师兄的表情,随即便转身离去。
“哎哎哎,六师弟,你跑什么啊你?”曾书斌朝着张学剑的身影喊道。
六师弟脚步一顿,没有回头,边走边道:“小师弟无恙,我先回去了。”
“啊?”曾书斌挠了挠头,“他又没看信,怎么知道没事?”
魏浦泽捋了捋胡子,苦笑道:“嗯,还是六师弟心思细腻啊。”
“哦?今儿个是什么日子?学剑怎么有空出来了?”龙行虎步的张真人走了过来,众弟子齐齐行礼道:“拜见师尊。”
挥了挥手,一把将魏浦泽手中的信拿了过来,曾书斌见状也赶忙凑了上去,两个脑袋便凑在一起盯着那封书信。
片刻后,曾书斌挠了挠脑袋,小声道:“这么说。。。小师弟将那天台宗的两位长生真人给劈了?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魏浦泽吹胡子瞪眼道:“这种话你也信?皓初连那剑也不会提,怎么伤人?”
“但这信上不是说了吗,放在那大雄宝殿上的画卷上写的清清楚楚的,玉泉有灵,最下面落款写的武当许小真人。”
魏浦泽头一扭,冷哼一声道:“反正我是不信。”
曾书斌无奈道:“大师兄,这不是你不信就没有的事,那人家几个大和尚都跑到山上来了,你看这.....”
张真人倒是若有所思。
“天台宗,唔,我想想。”皱眉掐指算了半天,摇头晃脑后突然睁开眼说道,“不行!这卦象显示老夫今日不宜见客。浦泽啊,这几人便交给你了。”
说罢拉着曾书斌两人嘀嘀咕咕的走了,隐约传来些“干得漂亮”“有我当年风范”之类的词。
魏浦泽冷哼一声,一甩长袖,朝山下走去。
大殿之内,魏浦泽端着茶盏,看着上面冒出的缕缕热气,不咸不淡的朝着两位天台宗的说道:“这么说,两位的意思是来我武当要人喽?”
身披大红袈裟,面容枯槁悲戚的中年和尚缓缓开口道:“不敢,在下只是来求贵派许小真人出面告知详情而已。“
话虽客气,但人却不客气,魏浦泽没有抬眸,而是专心致志的吹着茶上的热气。
“我这位小师弟啊,虽然顽劣,但是却不通道法,不精武学。几位若是怀疑是小师弟,只怕是猜错人了。“
中年和尚语调平静的道:“但字卷上的确留下了贵派小真人的落款,真人请看。”
身侧的小和尚从怀中取出画卷,展开递给魏浦泽。
魏浦泽放下茶盏,接过画卷仔细查看,玉泉有灵四字龙飞凤舞,浑然天成,即便是身为这天下知名的书法大师,魏浦泽也情不自禁赞了一声好。
那两位和尚闻言,皱眉对视一眼,魏浦泽似是有所察觉,尴尬的笑道:“两位不要误会,老道是看这字。有道是字如其人,这四字一气呵成矫若惊龙,行云流水,落笔如云烟,当真是了不起啊。”
那中年和尚似乎也听闻过武当大弟子魏浦泽书法冠绝天下,一手行楷更是引得天下文人雅士争前恐后想要收藏一幅,他略微点头,沉声道:“如果贫僧没猜错,这字便是那位沈东沈先生所写。”
魏浦泽脸上露出一丝了然。
低下头,看向最下方与玉泉有灵四字想比,犹如蚯蚓般歪歪扭扭的一行“不用感谢,武当许皓初。“魏浦泽深深吸了口气,几乎用了半柱香的时间方才平复下心情。
那中年和尚古井无波,缓缓开口道:“贫僧曾有幸品鉴过许小真人所筑的《松竹道》,虽寥寥数语,但却大有真意,再加上许小真人的字迹极为.....“他斟酌了一下,才说道,”极为特殊,贫僧看过一眼便记住了,所以这才来了贵宗,想要问个详情。“
魏浦泽这才放下姿态,朝着中年僧人点头道:“大师啊,你们方才说的时候,老道是不信的,我这个小师弟自幼顽劣,此番下山去,也是想磨炼他的性子,谁料到竟然惹下这等祸事。”
中年和尚摇摇头,开口道:“魏真人,贫僧并非是怀疑小真人,只是想了解下玉泉山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魏浦泽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那大师是来错地方了,我那小师弟啊,自从下了山之后,便音信全无了。“
两位僧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继续道:“贫僧相信武当,也相信许小真人。既然许小真人并未回武当,那贫僧便告退了。“
魏浦泽一怔,没料到这两位僧人如此干脆,连忙开口道:“二位这便走了?”
中年僧人点点头,平静道:“贫僧本就相信许小真人不会做那等灭绝人性之事,此次过来,不过是奉命前来询问一番而已。既然无事,贫僧自当告退。”
魏浦泽闻言又仔细打量了中年和尚,在佛门中能如此干脆洒脱之人不多,便开口询问道:“不知大师法号是......?”
“贫僧法号妙湛。”
“哈哈哈哈,”魏浦泽仰天大笑,“果然呐果然,原来是伏虎和尚,久仰大名啊。”
妙湛神色平静,双手合十道:“魏真人过誉了。”
魏浦泽送走天台宗两人,转身去了后山,找到了正在晒躺在太师椅上晒太阳的张真人,将事情娓娓道来。
“伏虎和尚,唔,有点意思,是那个度化妖虎的那个?”
魏浦泽点点头,又掏出那副画卷,递给张真人。
这位普天之下高的不能再高的真人,将画卷拿在手中,瞧了一眼,摇了摇头,随手一扔,抛在空中。
“可不是这么拿在手心上看的。”
那画卷迎风便展,玉泉有灵四字大放异彩,缓缓游动,瞬息便成了洋洋洒洒数百字。
魏浦泽一挑眉,只思索片刻,便笑道:“原来如此,这伏虎和尚果真有些道行,这哪是来寻人的,分明是看出画卷中的门道,前来送信的。”
张真人捻着胡须,微笑不语。
魏浦泽细细看完,长长呼出一口气。
“师尊,这沈东也算出皓初有大劫难,并说他有方法化解....是否可信?”
张真人闭上眼,不去看那天上的画卷,那画卷顿时一收,缓缓落地。
“信与不信,皓初都已与他一起了,这是皓初的机缘,我们自然不必插手。“
魏浦泽微微点头,恰好那画卷跌落在地,露出许皓初歪歪扭扭的几个大字,魏浦泽脸一沉,冷哼道:“等小师弟回来,我便关上他三个月,不把这字练端正了,决不许出来!”
张真人闻言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