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影子
是夜，大雨。
清晨时分雨水初歇，洗过的天空蓝得忧伤。
半山腰上金钟浑厚的声音穿透整个阊阖神殿。空气颤抖，山谷肃默。
素虹停在藤蔓墙前，犹豫是否进去，昨夜她一夜辗转反侧就是为着今天如何面对他。钟声打断了她的沉思。
安安静静，院子和昨天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那扇冷清的门依然紧闭着。素虹深呼吸一口气，走进院子，假装像往常一样淡定的拿起了扫帚。
地上的枯叶成堆，昨夜风雨不留情。“素律铄欲脆，青女妒复稀。月冷天风吹，叶叶干红飞”素虹支着扫帚，对这小院香径雨后清明的情景感触。
她才自言自语念完诗，却忽然想起，会不会惊醒屋里的人。好像他说过魂魄也会睡觉的。
许久，无人回应，是昨天的她太过悲伤的逃走伤到他了吗，素虹一边想一边扫着。
却见地上枯叶之下有一些亮亮的晶莹的闪光。
素虹蹲下来，捡开那些枯叶，却见青石小径上有一处嵌了许多泛着淡蓝色的小石片，枯叶扫开来，像闪动的银河，可是逐渐干了水汽，石片逐渐变得暗沉无光。素虹着急地去摸那逐渐消失的光泽，试图留住，然而留不住，那些流动的光泽不见了。
“真是漂亮的深母。当然，你更美。”他站在她面前，而不是她背后，为了更清楚的看到她，也为了不吓到她。
素虹一抬头就看到面前的人，钟声沉颤，风声轻吟，他迎风而立，白皙，和美，眼里盛满初夏阳刚的温柔。
素虹惊诧地缓缓站起来，有些惧怕的后退着。
“再退，就掉下花池了，我现在没有身体，如何拉你起来。”他笑意盈盈。
“你……你……”素虹看看他，又看看门。门紧闭依然。
“昨天你走了之后，我去追你，不自觉，竟然出得那屋子的结界了。”
“那个……能回到身体了吗？”
“暂时还不能，不过能这般清楚地望着你，我好开心。”他笑起来的时候，素虹觉得春风也醉了。
他的笑容感染了素虹，素虹没有发现她自己脸上紧张的表情也舒展开来。
“这是产自东海的深母。我记得那是一种只有一翼一鳍的海蛇，平日只能盘踞在水底，但如果一公一母并在一起，则能跃出水面，贴着水面飞翔。把它们的鳍割下来，剥洗干净，就是这淡蓝色的深母。能拼成这样一幅菡萏，也是得来不易之物。”
“割下来的鱼鳍？真的好残忍。”
“总有些珍贵是需要代价的，为这菡萏图，想必拼这图的人也是得有些心狠的。”
“菡萏，那不就是荷花吗，果真是拼的一朵荷花”素虹有些沮丧地蹲下去仔细看看，“刚才还闪光呢，现在怎么变成灰色了？”
“洒些水来即可。”他很确信。
素虹跑去花池边，俯身捧了一些水，生怕路上漏了洒了，小心翼翼地走回来，浇在深母拼的莲花上，果然，那些淡蓝琥珀样的光泽又回来了。
“好美好美，原来是像南京的雨花石那样的，要在水里，才有最美的样子。”素虹激动得双手合十，“比翼拥抱才能飞翔的深母，下雨的日子才能看见的莲花。好神奇。”
“南京，可是你的家乡？雨花石可是和深母相似的东西？为何此二者我从无听闻？”他喜欢看见素虹的笑，“你笑起来极美，这些深母不知道是何人而为，不过换做是我知道今日你会为此而展些笑颜，我也会提前去搜集来，送给你。”
素虹轻轻抚摸那些流光回转的深母，忽然想起问他：“你可记起了你的名字？你是谁？”
“没有，好像越是努力去想，越难以想起。”他朝门走过去，仔细审视门上斑驳的木鳞，若隐若现的血迹，“我也想不起你的名字，但是却想得起你对我很重要。”
说罢，他转过身来，高高地站在玉石阶前，望着素虹笑：“和之前不能陪伴你相比，现在能这般对话，已是谢天谢地！。”
“别想了，想多了头疼，干脆告诉你好了。我叫素虹。”素虹站定在闪烁的深母荷花边，抬头望着高处的他，“但是有什么办法能打听到你是谁吗？帮你想起来更多一点。”
“素虹……！”他悠长地默念着，“我定会记住，断然不会忘记的。”说罢，朝素虹笑起来。
素虹奈何不了他总是一脸阳光地笑啊笑，自顾继续低头扫地，任由他在一旁走来走去。他却总爱站在她面前，她扫地，他就看着她。好几次扫帚扫过，他退避不急，扫帚从他衣袍边穿空而过。
素虹着急：“说你是在里面闭关也好修炼也好，有些时日了，如今好不容易出来，你赏花也可，听荷也可，可别老是干扰我，一不小心扫帚刮破你的衣服还没什么，要是刮破魂魄怎么办。我还不知道如何修补。”
“这地不扫也罢，跟我走吧。”他背着手，走到门口，停下来回头等她。
“我如今也是寄人篱下的，不劳动者不得食。庚吴城主叫我打扫这里，我还是要谨遵圣旨，谨遵圣旨！”素虹学着电视里的样子调侃自己。忽然想起庚吴城主那天推那门推不开的情景，“现在那门能推开了，要不要告诉庚吴城主？”
“庚吴？他是挺关心我，经常在门前黯然神伤。”
“那就告诉他好吗，还可以问问他，你是谁。为什么在那里面。”
“我不想见他。”
“为什么，他要是知道我擅自推开了门却没有告诉他，会不会发怒，我没有神力，打不过他的。”
“有我呢，他不敢。”他笑着看素虹，现在的他满眼都是素虹，只有素虹。素虹的担忧，思虑，高兴，失落，他都喜欢。只要看着，他就莫名其妙的觉得开心。
“啊，你这个人好奇怪哦，魂游物外，飘来飘去一阵风，站在那里就像3D投影一样，要怎样和庚吴抗衡啊。”
“没法抗衡啊，可我就是知道，他不敢。还有啊，你说话也奇怪得很，是家乡话吗？南京？”他要走，素虹却拄着扫帚站在院子中间不动，“真的不去吗？
“去哪里？”素虹哪里招架得住他的笑容。
正问着，半山腰上钟声再次响起，肃穆低沉，把人心震起涟漪。
“去看星星啊。”他侧头以手拢耳遥听远处钟声。
“你真的不好好考虑你自己是谁？”素虹眨眨眼睛，好奇地望着他，“再说了这白天怎么会有星星。”
“不想去考虑那些头疼的了，和你在一起就好啊，其他的事情，都不想，都不想。而且白天有没有星星看了不就知道了，敢来吗？”他笑着说完，径直出了院子。素虹犹豫片刻，丢了扫帚赶紧跟上。
“我都莫名其妙到了这里了，看看白天的星星，也没有什么敢不敢的了。”素虹一边说着，一边提着裙子碎步踏上院门口的台阶出了藤蔓墙。谁料低头出了藤蔓墙的素虹却迎面撞上了一个结实的胸口。
撞上的人，竟是庚吴，而庚吴身后跟着上次那粉衣女子，这次，依旧是一身粉色，只是腰间飘带换了。徐徐走近，衣带飘飘，宛若仙子。待她走得近了，恰好素虹和庚吴问安后抬起头，看见她，不觉一阵神迷，这样美的女子，教人心魂皆乱啊。然而，于此同时，那女子也看清楚了素虹的脸，惊得收住脚步，连连后退叫了出来：“你是谁？”
庚吴伸手扶住她，嘴角依旧是一贯的笑意：“和她很像，对不对？”
粉衣女子难以置信地点点头，“的确很像！”一边言说着一边仔细打量着素虹，“这样仔细看来，又有哪里不像！”
“她们很相似，而最不相似之处便是眉眼之间的神韵！”庚吴早已有过和她一样的感叹和惊讶，说罢对着在一边一脸不解的素虹说：“素虹，这是细贝，是我自幼眼见着长大的妹妹一样的人。”
素虹看看庚吴，又看看细贝，还有在不远处静静望着他们的他，难道他们都看不见他吗？庚吴和细贝完全没有往他所在的位置望去。
“她是？”
“她叫素虹，是苍曜城主有翼带来的人，拜托给我照顾的。”
“那她在这里，是庚吴哥哥你特意安排的吗？”细贝有些防备又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素虹。
“我拜托她打扫这里，也只是尝试一切能打开辰吴结界的可能。”庚吴却忽然想起刚才素虹的自言自语，“刚才素虹姑娘口中是在念着什么星星吗？”
“星星？嗯……”素虹一边犹豫着，一边看着远处的他，只见他毫不在乎庚吴和细贝两人，当他们完全不存在，而是一直朝她招手，还给她指指镜湖方向。素虹一边看看他，一边回过头来看庚吴和细贝。
庚吴不知道素虹在看什么，恭听着下文。
“素虹姑娘刚才可是在与何人交谈？”庚吴察觉到素虹的犹豫。
“没，没有，我是在唱歌。”素虹忽然想起他说过不想见庚吴，决定还是等他自己觉得合适的时候再说吧，“一闪一闪亮晶晶，漫天都是小星星，儿歌，我家乡的儿歌。”
庚吴将信将疑地点点头，他自然是听得分明，可这四下再无他人。
“庚吴哥哥，那门可否能打开了？我想进去看看，可以吗？”细贝把流连在素虹身上的目光移到庚吴脸上，心里却系着院子里的人。
“我已命令真玉加快寻找破解之法，也许还要再有几日才能打开那屋子的禁闭。今日，只得在院子里看看而已。你可决定好了？”庚吴看得见细贝的忧伤。
“今日又是星月漫天之日，我记得那时，也是这样的时候，在这阊阖宫中，遇到了辰吴哥哥。”细贝缓缓走到藤蔓墙前，伸手去摸那藤蔓，指尖一颤，渗出血来，“那个时候，他是温柔谈笑的哥哥，可如今……”
“藤蔓有毒”庚吴已经来不及制止，“神力者触摸了会疼痛好些时候。”
“我知道，庚吴哥哥，我都知道，每次来，我都会忍不住摸一下它们，我甚至想那疼痛再持久一些。只有这样，我才知道辰吴哥哥是一直都在的。他才不会从我心里消失。”细贝苦笑着遏制住心里的哀伤。
“细贝，你这又是何苦。”庚吴满眼心痛，挥手撩开藤蔓，他所能打开的结界，也仅止于此了。再往里面，那紧闭的屋门，他也是奈何不得。
看来上一次她站在门口许久，也是在摸那藤蔓吧，素虹这样想着却不知道是该走还是该留，犹豫着望向那个自称要带她白天看星星的他，却见他竟然没了踪影。于是准备跟着庚吴和细贝进院子里，细贝却停在了藤蔓墙门口望着素虹，“你既然只负责打扫此处，现在你可以走了，何须一直跟随。”
素虹楞住了，细贝虽然语气温和，却有一丝不屑。随即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不明不白的，寄人篱下，洒扫庭院，自是只做分内事即可，不由得自嘲着笑了笑。
再想想自己已经推开那门，那门里的人，难道就是细贝口中的辰吴。
“她自然是要跟我走的，何须在这里睹人幽怨。”有翼的声音在素虹身后响起。他是来找她的，当他一回来，就迫不及待地来找她，却不想听到这轻蔑的一句。他知道素虹的个性，许多时候是不会争辩的，只有在触及她的底线时，她才会爆发。
有翼的突然出现让素虹吓了一跳，此刻的有翼依旧看不出表情的站在素虹的身后，在他之后不远处，是影子一样跟随的立风。
“有翼老弟误会了，误会了”庚吴察觉了有翼暗中的不悦，岂会不知细贝历来如此，虽是温言细语，却句句绵里藏针，那不屑的语气自然是得罪了有翼，“这院子是细贝的心头伤，自然有些黯然伤怀之处不愿他人看见，语句失礼，还望有翼老弟海涵。”
有翼打量着细贝，庚吴对细贝的呵护自然是尽在眼底。
“哦，对了。有翼老弟一直没有见过细贝？她是羌峩城城主岩田的妹妹细贝。”庚吴介绍完细贝，又介绍有翼给细贝，“细贝，他便是我平日里讲过万物具灭期绝沙漠里的苍曜城城主有翼。”
听完庚吴说出羌峩城三个字，有翼眼神中厉光一闪，随即又恢复冷冰，羌峩，对他而言，是一个能唤醒他杀戮的暗号。在他心底，埋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是
任何人都不能知道的秘密，其他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已经死了。
此刻有翼不言不语，背着手站在素虹侧后，眯着眼睛看不出喜怒地审视着细贝。
细贝细唇轻抿，眼角微斜看了看有翼，微微倾身，算是见过。她从不在乎周围任何人，她是巍巍峨峨羌峩城的第二人，是她哥哥最疼爱的宝贝，又是庚吴哥哥喜爱的妹妹，这圣域之中，自是无需把谁看得端正的，“我自然不是有意，只是素虹姑娘与我一位故交长得太过相似，一时间我才有些言语恍惚。”
“刚才庚吴兄说此处是细贝姑娘的心头伤？”有翼踱步走到藤蔓墙边，准备伸手去摸那墙，半途，庚吴还未出声提醒，有翼自己又收回手来。
“正是！”庚吴颔首。
“此处难道不是庚吴兄的弟弟，辰吴的别院？”有翼有些讽刺地笑问。
“这事情说来话长，有翼老弟许久不来，有些话不好说。”庚吴一贯的笑容又挂在嘴角。
有翼接连摆手，“罢了罢了，千万别说，我从来不感兴趣别人的事情。”说罢，转过身对素虹说，“走吧，我自会带你去一个欢歌笑语之地。”
“这……”素虹猛的愣住，看看有翼，又看看庚吴。
“应该的，应该的，有翼老弟先去筵席上，我随后就到。”庚吴连声应道。
有翼见素虹愣住，干脆径直抓住素虹的手大步前行。
素虹正要挣脱，忽然镜湖边腾起一阵风声，素虹以为那是风，但实则不是。往镜湖望去，却见湖边草丛里腾起无数的萤火虫，这萤火虫闪动的光线嫩绿带黄，数量极多，以至于沿湖一片闪烁成云。
好美，这难道就是他说的星星。素虹望得出神，“好神奇，好美。果然白天也有星星。赞美啊赞美，我都找不到合适的语言了，有翼，你们的世界竟然有这样奇妙的景象。我还以为只有吸血的红色萤火虫而已。”
“不过是在今天这井星之日，湖水陡然上涨而已。”有翼淡然看着身边的素虹几欲雀跃地双手合十，她的欣喜竟然如此简单。
细贝和庚吴也被那湖边星烁吸引，伫足凝望，细贝望得格外出神，沉默之余竟有眼泪潸然而下，屡屡以袖拂面。
这一切自是被有翼看在眼里，而素虹回头问有翼的时候也瞟到细贝的垂泪。
“有翼，什么是井星之日？”
“二十八星宿中，对应井星值守开始之日。”有翼也不和庚吴告别，径直拉起素虹就走了，“萤火虫已经看过了，可以走了。”
素虹几乎被拖着走的，一路上念念，“你一贯都这么不与人商量，不容异议的吗，说走就走了，还不知道去哪里。”嘴里说着，心里却忽然想起他，刚才在湖边，没有看见他，他去了哪里，他还好吗。
有翼忽然停了下来，“如何以前没有这么多怨言，今日陡增？”
“以前是不敢，怕你一不高兴就杀了我。”
“现在敢了？”有翼问得认真。
素虹被有翼这一问，惊得笑了起来，“现在也不敢。不过只是知道你不会杀我，不再心存戚戚的胆怯了。刚才只是还想再看看那些萤火虫，我从来没见过萤火虫白天飞的，白天都能这么亮，到了晚上岂不是更显闪耀。现在被你这样拖着走，也不知去何处”
“去享受歌舞之乐，看进贡之物。”有翼背着手，缓缓前行，“如何你以前从未见过白天的萤火虫？”
素虹跟在有翼身后，一路往菀舍走去。有翼如此问她，她也不知道能不能如实回答，闷声低头细想，脚步踢着碎石
“再踢，鞋子就坏了。”
“总之，我的家乡是没有的，萤火虫只在夜里才亮，我长这么大也从来没听说过什么是井星，什么是星宿。”
“从来没有听说过吗？”有翼低头思考，“不知道也罢，也许是你所在的城池没有神守护，如若只是人类却得安稳，倒也是幸事。”
“安稳！很安稳！”素虹肯定地点点头。
有翼长叹一声，“很想去你的家乡看看。只是可惜，你自己都不知道家乡在何处。”
素虹看着前方有翼的背影，忽然觉得今日的他，竟然比以往都要温和可亲。
“走那么慢，一会儿还要梳妆，如何赶得及筵席。”有翼回头催促。
“嗯嗯，那我用跑的。”素虹准备大步开跑，正说着，却到了玉窥殿的门前，素虹下意识地朝有翼旁边靠拢。
“何故又突然要如此紧张？”
“上次的玄虎就是从这里跑出来的，而且我还看见那个真玉很奇怪的埋东西。”
“真玉！”有翼神情漠然，“会用冰的半神，也不过是庚吴的工具而已。和我在一起，你何须怕她。”
“听庚吴说起，好像是要真玉打开刚才那个院子里的结界。门里的人是庚吴的弟弟？”素虹走在有翼一侧，回头看看，立风也默默地跟在身后不远，才算安心了。
“结界？”
“那庚吴只进得了院子，却打不开门，进不得屋。”
“那院子是辰吴在这阊阖城的别院，叫荷隐。不知何时下的结界，难怪许久不见辰吴。他庚吴竟然有个如此爱折腾的弟弟，真是相当有趣啊。”有翼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深邃的黑，几许无人知晓的思量。
荷隐，那不就是地上那朵蓝色深母的荷花图案吗，素虹闷声想着，却见玲珑远远地迎上来。
有翼等在门口回廊上，立风等在院子门口。玲珑飞快地给素虹梳妆，“要梳妆要打扮，你不知道，一会儿的筵席上可都是大人物，这些天你蓬头垢面也是该收拾收拾了。再不收拾，有翼城主要责罚我了。”
素虹乐了，“这么说来，我刚才可是蓬头垢面地出去，见过了庚吴城主，细贝姑娘，有翼，又蓬头垢面地回来。这会儿捣鼓半天，才算是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了哦？”
“好了，打扮完毕，自己看看吧。”玲珑把素虹发尾最后一根发丝挽进发髻中。
再看看镜子里的自己，素虹看到的那个自己明媚温婉，眉目间比以往多了些飞扬的神采。特别是腰间那条流苏一样的腰裙，闪着珠玉一样的光，细细碎碎的流苏撞击在一起，发出沙沙的声音，甚是好听。
“很好！你穿很合适。”有翼守在门口，素虹身上那条腰裙很令他满意，“走吧”
上次是吉良马，后来是烛龙玉，今天又是这雪玉凝脂一样细碎的流苏裙，面前的有翼人前冷漠，实则百般照顾着她素虹，素虹心里竟有些感慨，这样想着，摸了摸脖子见的烛龙玉坠。不想这动作却被有翼看在眼里。
“任何时候都不要取下来。”有翼再次提醒。
“为何？有这么严重？”素虹跟在有翼身后，腰间流苏如水波动，顿显步姿婀娜。
“你眼前所见的一切，都未必是真的，除非有它，才可确信。”有翼边走边说。
“你是指幻觉？”素虹想起了神殿上真玉陷入幻觉中痛苦的样子，“真玉知道那是幻觉吗？”
“当然。”
“那为何她还陷进去那么痛苦？”素虹不解。
有翼忽然停下来，言语深邃地问素虹，“很多时候，人是分不清现实和幻境的，如同分辨不清真和假一样。就像你，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幻觉？”
素虹看着有翼直视的目光，咄咄的气息逼近自己，顿然间，竟畏惧得屏住呼吸。
正要躲开有翼的视线，却恍惚间，在有翼身后不远，看见了那个一袭深色绢衣缥缈轻无的辰吴，他就在那棵大松树下，旁边瀑布涛声隆隆，水汽蒸腾。
“幻觉，在我看来，我早就分不清幻境和现实。”素虹失神地望着辰吴喃喃自语，他侧身对着她，闭着眼睛朝着瀑布的方向站着，大松树下，他的身影站成另一棵更坚韧的树，迎风猎猎。
“你在看什么？”有翼发现了素虹的失神。顺着素虹的视线，回头看看周围，一无所获。
“有翼，戴上烛龙之后，看到的，肯定不是幻境，对吗？”
“你看到什么了？”有翼警觉地回头。
“没，没有。只是问问”素虹低头摩挲着颈间的烛龙玉佩，缓步欲走。有翼沉默地走在素虹身旁，冷峻地回头看向松树的方向，他是何等敏锐的人，在素虹的眼神里，他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只是为何，素虹能看到的东西，他有翼看不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