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从前女儿嫁出去了是不轻易回娘家住的,除非是在婆家受了欺负,所以母亲对一个女儿最大的愿望就是不要在外受欺负,不要随便再往娘家住。林甄儿常会回来看望外婆,但是每天晚上还是回家里住,而我就不同,外婆家我是常去住的,那里也有我的房间,就住在林甄儿以前的房间里,嫌弃地撕掉墙上贴的还珠格格的海报,贴上自己喜欢的四驱兄弟,灌篮高手,围棋少年。
镇上的宅院大多数偏小,但是门前有花坛,屋后还有独立的小院,冬暖夏凉,还有一口井,夏天的井水是冰凉的,可以用来镇西瓜和饮料,冬天的井水是温的,适合用来手洗衣服,还有独立的书房,外公外婆以前都是教书的,如今喜欢在里面练毛笔字,家里有一种清幽的书香气。后来我才知道,老番瓜就是他们的学生,从前学生读书不用功挨板子是他们的惯例,外婆和老番瓜说,那么以后,诚远在学校里就拜托你们了,代我们好好管教才是。能在外公外婆家住一段时间对于我来说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在这里,妈妈仿佛被唤醒了儿时作为一个女儿的柔弱,不会再对我指手画脚,大声吆喝,外公外婆除了看我写作业,几乎能够满足我所有愿望。
我们在水池里的宅子也不差,几户人家共用一口井。张健和林甄儿结婚,翻新了老房所以显得新式一些,有了客厅。可是爷爷奶奶还是逃不脱农民的性子,宅子是放农具的,床是睡觉的,所以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爷爷奶奶在农田里忙活,种的是油菜,水稻和麦子,没有更多的心神来弄什么有葡萄藤的后院,种什么玫瑰花的花坛,如果有后院,他们可能要种起韭菜,如果有什么花坛,那么种点蒜啊,葱啊什么的更加实在,这里有一股朴实的气息。
我来这里是要去找白杨的,白杨说她姑姑家门前有一棵大梨树,门后是一片竹林,我就想起了,那块地方我们曾经玩过捉迷藏。指定一片范围,一个人在家里计数以后就出来找,那片竹林是个躲人的好地方,人工种植,自然生长,所以很密集,又开了几条弯弯折折的鹅软石小路,终日不见阳光,夏天十分凉快。但是我却不敢靠近这片竹林,林甄儿说我曾经在里面被吓到过。
整整一个星期一到晚上就哭,不想着吃,不想着喝,也不知道要睡觉,人变得特别胆小,全家人的心都被捏紧了,她在房间里陪我睡了一个星期,他们说我曾经在这片竹林里看到一条红斑蛇,被吓得魂飞魄散。
奶奶说是那蛇可能附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来收小孩的魂被他撞见了,要做法事来驱***母都不同意这样的事情,但后来还是请了一个道士过来,烧了一张符纸,把灰放在水里给我喝了下去,然后在我肚子上摸了两下,那天以后睡觉才安稳起来,慢慢就恢复了。
信仰马克思主义的新世纪好青年第一次败给乡村玄而又玄的怪力乱神,不禁疑惑起来,真的是有什么魂魄这种东西?奶奶也没说什么,生病了让他们继续看洋医,没说烧香拜佛真的是能够治病,只说:“你们年轻人啊,总以为什么都懂了,老祖宗留下的东西都成了糟粕,那些洋玩意什么都是好的,但是有些东西留下了它确实有些道理,小孩子不是生病,是迷了症,说不出话,吃那药有什么用。”张诚远的奶奶是信佛的,每到周末就要去附近的寺庙里烧香,去拜佛更多是心诚和祈福,在那以后林甄儿也和奶奶一起去过几次香堂烧香。
林甄儿问我还记不记得,我感觉她在跟我讲故事一样,听得津津有味。但是确实我害怕那片竹林,谁捉迷藏躲进去了,我就只呆在外面等他出来,或者让别的已经被我找到的人进去找他。我从小特别害怕软体动物,尤其是蛇和蛤蟆,我不觉得这是胆小,总是说蛇会咬人,蛤蟆长的那么丑,谁都害怕啊,但是后来才知道别人害怕是能够适可而止的,而我是那种浑身瘫软的恐惧,远远看到腿都在发软。还有就是,我最安心的时刻是妻子用手摸着我肚子的时候。我得过一段时间恐惧症,每一次害怕的时候,妻子抱着我,我会把她的手移到我的肚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