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目标一致
她竟然号啕大哭了足足三个小时！
从梨花细雨到连绵大雨，接着是倾盘般倒泪水，最后又慢慢地收起泪意，天也蒙蒙开始亮了。
果然不能小看平时平平淡淡貌不惊人的路人甲呢，原来她爆发起来能量是如此巨大的，原来……她也是会哭的。
沉默地看着那个静静陪在身边的敬文星。
她的哭相没有吓到他吧？为什么他还不走呢？
难道是……
“我不离去，是因为我知道中秋节已经过了，去了他也不在了……”佩觉闷声道。
敬文星停顿一会儿才道，“我知道。”
佩觉抬起头望向敬文星，兴许是因为刚才的水还盈在眼眶，此时的眼睛亮亮的，“我愿意帮你报仇。”
敬文星迟迟没有说话，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佩觉。
佩觉面颊蓦地发热，眼睛瞟向他旁边的茶几上，道，“你得告诉我怎么帮，不然我也是没有办法的。你尽管说，我都按照你说的去做就是了。”
敬文星温声道，“你自己的仇呢？不报了吗？”
佩觉坦白道，“我以为，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确实是这样。”敬文星淡淡地说，“但是现在，我觉得报仇也没有意义了。”
经过两宿，他算是想清楚，虽然内心仍然有无限的不甘，但是……
“？”佩觉一头雾水地看着他，眼里有着困惑、迷茫和惊讶。不报仇，谁相信呀！三岁的孩子也不相信你！
“我们斗不过他。”敬文星含蓄地说。
我们？现在哪里有我们？明明就是她！
佩觉眯起眼睛，气得牙痒痒，原来是嫌弃她来着！她就知道！她就知道！难得她燃起烘烘的斗志大火，愿意豁出一切去收拾那个梁耀，这个敬文星竟然给她临阵退缩？是不是男人呀他！
好吧，她应该说，是不是男鬼呀他！
“不是嫌弃你。”敬文星看着气鼓鼓的小面，奇怪，怎么他才发现她面部的表情其实很丰富的呢？
“那你给我说说，到底是什么一个原因！”她大喝。
“……”他不想她受伤呀。
凭她的关系背景，怎么可能有能力动得了梁耀的根本？
之前缠着她，是因为她是唯一一个看到他的人，所以才……
一开始，他就心知，无论敌人是谁，她一个弱质女子都没有办法真正帮得了他的……毕竟他的敌人实在是太强大了。只是因为他的世界太寂寞了，只剩下他一个人，所以他才连万分之一的机会都不愿意放过，因为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死去！他不介意伤到她，甚至牺牲她也没所谓。他以为可以利诱她，可以恐吓她，但是没有想到她一点反应都没有，根本就直接当他不存在！但是这个时候，他介意了，只要有百分之一伤到她的机会，他都不愿意去尝试。要真给她说了原因，恐怕她就只会给他一个“她不怕”的吼叫吧。
所以，他选择了沉默。
佩觉迟疑一下，问道，“你这一个半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毕竟他前前后后变化也太大了吧。
敬文星面色复杂地看她一眼，迟疑一会才轻声道，“追踪、破案。”
“真的是梁耀要杀死你的吗？”她实在很好奇，“你不是很崇拜梁耀吗？你们之间有过节？”
“嗯。”到底还是来了吗？敬文星沉默了一会，终究是没有回答她，问道，“你知道你的爸爸是谁吗？”
佩觉的手颤抖了一下，挤出笑容，道，“我是私生女，这件事只有天知道了。”
“梁耀有个妹妹，小时候去世了，你知道吗？”敬文星墨眸凝视着她道。
佩觉深吸口气，习惯性地笑道，“我怎么会知道呢？从来都没有听他提起过的事情。我只是他身边的一个小打杂，平时就是帮着他骗骗世人，他当白面，我当黑面。但是他从来都没有给我说过什么家里的话……”
“我不会害你的。”敬文星淡淡地打断她因为慌张而滔滔不绝的解释，“对着我，不用带面具的。”
佩觉看见自己的手在颤抖，连身子都有些发颤。不带着平静的面具？她不是不相信他，她是不相信自己，恐怕自己会崩溃……
“你是知道的，是不是？”敬文星打断正想说话的佩觉，“梁耀的妹妹与你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怎么会一样呢？”说话间竟然有了颤音。
敬文星没有回答，转了一个话题，“他们梁家三个正室孩子小时候都不约而同地大病了，梁耀和他弟弟梁亮就是那时候落下了病根。而他们妹妹熬不过高烧，最后死去了。你知道吗？”
佩觉身体又抖了抖，却没有接话。
“听说当年孩子们的大病仅仅是因为梁耀母亲吸引丈夫的手段。但是到底没有得逞，后来梁耀的母亲也因为不得宠郁郁而终了。”敬文星顿了顿，“梁耀的母亲叫张玲。她有一个叫张爱的双胞胎姐姐。”
一室静默。
……
“那个发高烧而死的小女孩不是我。”良久，仿佛鼓起了很大的勇气，佩觉抬起头说道。
“……我知道。”否则，梁耀就不会下如此毒手了。
“我妈妈她……”迟疑了良久，佩觉轻叹一声，“其实很爱姨妈的。”
到底还是承认了么？敬文星为她放下心防而觉得高兴。
“我……其实是一个错误……”佩觉苦笑，“因为我妈恨爸他抢走姨妈所有的注意力，所以她……自从姨妈死后，她就很恨我……她经常看着我发呆……也许我和爸长得太像了……”
别笑，你知道自己笑得像哭一样吗……
“你，透过我，又是在看谁？”佩觉微抬起头，凝视着敬文星。
敬文星对上佩觉的目光，“我在看一个明明很脆弱，却偏偏喜欢伪装一切都没有发生，明明不是自己的错，偏偏把全部的错都搂上身的笨女人。”
“……咦？”
……
“你喜欢……我？”有些迟疑，有些犹豫，有些不肯定。
因为实在太耸人听闻了。他喜欢她？她是不是太自恋了？她深吸一口气，半垂着眼，做好被嘲笑的准备。
“我想，我不仅仅是喜欢你的。”敬文星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说。
佩觉瞪大了眼，对上了敬文星的眸光。
“我可能爱上你了。”敬文星笑说，露出两个小酒窝。
他看到佩觉眼里的惊喜，以及不敢置信。
傻瓜，你不知道吗？你值得更加好的人。
这句话，因为敬文星小小的私心，他没有说出来。
敬文星继续道，“所以，放下这一切，离开梁耀。找个地方，重新开始，好吗？你，值得更好的生活。”
现在的你，太苦了……实在是太苦了……
他会与她一起离开，找一个安静的小镇，平静地生活着。没有人再来故意地找茬、栽赃或者嫁祸。然后，帮她找一个……好男人，她不再是任何人生命中的配角，而是幸福的女主角，让她与……他……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
“你是……同情……我吗？”
敬文星嘴角微地上扬，反问道，“你觉得你的处境，有比我更加惨吗？”
佩觉没有答话。
换个角度，他这也算永远地失去所有的亲人吧。
想着，眼眸里多了一丝的同情和恻隐。
但是……
“你真的甘心？”
敬文星略略挑起剑眉，“如果我不甘心，那我现在所做的，都是为了什么？”
当初是谁说不甘心来着？是谁在她耳边嚷了足足一万次来着？
这人！
但是连他都说甘心了耶，她也不要也跟他一样甘心算了，找个小地方，过干净的全新的小日子呢？
“……不，我没有办法。”佩觉回避了他的眼光。
敬文星一直在凝视着她。
果然……
其实他也猜到了结果，如果她是如此容易说服，那么早在别人冷嘲热讽的时候，被打伤住院的时候就已经退缩了，如此容易被打动，她就不是佩觉了。
思量良久，敬文星打破沉默道，“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整件事了？你一开始就清楚，谁是背后的指使人？”
“……我猜到了开头，却没有猜到结局……你的死和我妈的死，是我始料不及的……我以为，只要我乖乖地受他操控，看着我受气受虐，他的怒气会减少，他的怨气也总有一天会消失的。甚至有那么一天，我们一家人，可以快快乐乐地在一起……
“可是你知道吗？他是我哥！他却骗了我！他杀了我妈！甚至还杀了你！”蓦地抬起头，泪水又有涌出来的苗头。
“我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但是，”她抽泣了一下，“我恨他！我！恨！他！
“我不甘心！他可以恨我，可以杀死我，我不会怨他一分！但是为什么就要挑我身边的人下手？！为什么！我不过是希望我身边的人都能幸福的生活而已！为什么就这么简单都不能够答应我？为什么不放过我妈妈？
“为什么！”佩觉痛苦地曲起腿，头埋在腿中间，整个身体都颤抖着。
忽地，想起什么，她猛地抬头，泪水还挂在睫毛上，声音颤抖着说，“我知道自己很强人所难，但是，其实，这都是我的错，所以才……请……不要怨我妈，好吗？她一直都很苦……”
敬文星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拳头。他实在很想摇醒眼前这个什么都搂上身的女人，他大吼，“错！错！错！什么都是你的错！难道什么都是你的错吗！你妈如果爱你，就根本不会让你受这些委屈，受这些苦！你还不明白吗？他们两人是合起来联手折磨你的！”
他胸口起伏着，“如果你可以原谅梁耀，我就可以原谅你妈！”
又是一室的静默，偶尔传来低低的抽泣声。
真相总是痛苦的，不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