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总是在这个时间准时醒来。
他把一些吃的东西，放在了床边，然后点起了油灯。
外面还下着大雨，偶尔传来几声狗叫，但很快便被雨声给淹没了。
旁边屋中的奶奶，此时却从屋中走了出来：“小天，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小天赶忙迎了出去：“奶奶，你怎么还不睡觉呀？”
老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喊救命。”
小天愣了一下，也张起耳朵听了起来。
但他只听到“呼呼”的风声，以及大雨急急拍打土地的声音：“奶奶，你不会听错了吧？”
“可能吧，人老了，有时夜里还能听见你爹娘说话的声音。”
“奶奶，你早点睡吧。”小天把她扶进了里屋，待到她躺好之后，才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小天拿出一本旧书看了起来，似乎他现在毫无睡意。
“吱呀”，大门忽然被推了开来。
然后又是“吱呀”一声，被轻轻关了上去。
“谁呀，这么晚了。”奶奶在里屋问道，接着便没了声息。
小天也没当回事，大风把门刮开也是常有的事。
他把自己的书放了下来，然后想起身出去看看。
但是，一个沉重的脚步声，已经向他这边走了过来。
小天愣了一下，马上镇静下来。
他迅速从床头，拿起了几把飞刀。
再一抬眼，一个人已经站在门口。
那人浑身湿透，但身上却血红一片，满脸的络腮胡子，更显得狰狞恐怖，犹如厉鬼
右手一把朴刀，前面的部分，已经有些卷刃，刀刃之上，还在不断滴着鲜血。
“你要干嘛？”小天本能的叫道。
那络腮胡子，并没有回答，嘴里却喃喃道：“这是你们赶上了，可怪不得我。”接着便提刀扑了过来。
小天拿起自己的飞刀，对着那人扔了过去。
“当”，飞刀被那络腮胡子，一刀砍飞。
小天想也没想，又扔出了第二枚。
络腮胡子一闪身，飞刀又落了个空。
小天想扔出第三枚时，络腮胡子已经进到身前，一刀砍了下去。
小天向左一闪。
不过那刀却有灵性一般，劈到一半，又向右拐了过来。
小天向后一仰，肩膀还是被朴刀带到。
幸亏朴刀前面有些卷刃，否则小天的一条胳膊，已经被朴刀砍了下来。
“你是谁？你要干嘛？”小天再次大声叫道。
但是那络腮胡子，并不为所动。
他再次抽回朴刀，向小天的脑袋砍来，嘴里又念叨了一句：“这是你们赶上了，可怪不得我。”
那朴刀砍过来的角度刁钻，小天已经避无可避。
但小天此时的眼中，却闪烁着另一种光芒，嘴里默默数着：“三，二，一”
那把朴刀砍到一半，忽然像失去了力气，掉落在了地上。
接着络腮胡子的衣服裤子，纷纷掉落了下去，还包括了两颗金色的牙齿。
而络腮胡子本人，此时却光着身子，保持着砍杀的姿势与表情，站在了离小天一米多远的地方。
小天松了口气，慢慢站了起来，看了一下自己的伤口。
伤口虽然不深，但是很长，鲜血还在不断的从里面冒出来。
小天把衣服小心的脱了下来，随后想了一下，从上面撕下来几个布条，把伤口包扎了起来。
“不知道奶奶有没有听到我的话。可千万不要过来。”
小天休息了一会，站了起来，来到那络腮胡子的前面。
络腮胡子现在就像冰住了一样，一动不动。
小天伸出一只手，慢慢的靠近他，那只手仿佛已经摸到了他的胡子上面，但是小天却遇到了阻力。
小天将手用力向前伸去，络腮胡子的脸，就像是水一样，慢慢的向后退去。
和刚发现这堵水墙的时候一样，小天还是有些兴奋，他把这堵水墙，亲切的叫做“水蛋”。
小天记得清清楚楚，大约还是在他八岁的那年。
一天，他在山上鼓弄着一些刚刚学会的小陷阱，准备用它们来抓些兔子、野鸟之类的小动物。
走着走着，他便累了，于是熟练的爬上了一棵大树，望着满山的风景，渐渐睡了过去。
等他醒转时，发现一只小老虎，正在围着这棵树打转。
小天以为是闻到了他的气味，才把这只小老虎吸引过来的，赶忙在树上大气也不敢出。
那只小老虎，却好像对树上的小天根本没有什么兴趣。
它一直盯着树旁边，一个堆满树叶的地方，嘴里还不时的低吟几声。
接着它便开始围着那块地方转圈。
小天不解其意，慢慢忘记了害怕，在树上瞧起了好戏。
没过一会儿，小老虎可能觉得转圈也没什么意思，伸出自己的前爪，在那片叶子上拨拉了一下，然后迅速向后跳去。
什么都没发生。
小老虎接着又跑了回来，两只前爪往前一蹦。
那个地方的叶子，被它弄得飞舞了起来。
然后它再次反过身来，躲在了一棵大树后边，瞧着事情的发生。
小天在树上，看着这只小老虎的样子，有些想发笑。
那只小老虎，可能觉得什么东西戏耍它了一样，有些发怒起来，一声大吼，便想朝那个地方扑去。
就在那小老虎刚动未动之时，从那边土里，冒出了一颗小脑袋。
它头上顶着两片叶子，小眼睛却咕噜咕噜乱转。
小老虎吓了一跳，往后又退了几步。
那个小人儿从土里钻了出来，大约只有一只手掌那么大。
它看着老虎，竟也有些害怕，一溜烟向远处逃去。
小老虎愣了一下，赶忙也追了上去。
小天在树上待了半天之后，也没再看到小老虎与小人儿回来，便下了树来，在小人儿出来的那块地里，搜寻了起来。
不过小天只发现了一块破布。
虽然这块破布有些残破，但当时小天身上的衣服，更加破烂不堪。
而且他发现这块破布有一个神奇的功能，就是怎么撕也不会烂，也不会弄脏。
这对当时的小天，简直如获至宝。
回到家中之后，奶奶本来想给小天做成一件小褂的。
但是这块布，什么针线都戳不进，最后还是奶奶心灵手巧，在布上打了几个死结，让小天当成兜裆布来穿了。
从此，小天再也不怕露出屁股蛋了。
不过有一次，他劈柴伤到了手，把血糊在了这块兜裆布之上。
之后，这块兜裆布便每天晚上子夜时分，释放出水蛋包围着他，水蛋外面的世界会停止，水蛋之中则持续六个时辰。
开始时，小天并不是很在意，总是拿一些吃的放在自己的床边，好让自己不至于挨饿。
后来他发现，只要在水蛋外面点一盏油灯，那水蛋里面的六个时辰，都是亮堂堂的。
小天因为没有去上学，很是羡慕跟他同龄的铁蛋他们，能够识字做文章。
虽然教书先生也拿了一本破烂不堪的书本让他自学，可是家里的活，他可一点也不能落（la）下。
自从有了这块兜裆布之后，小天每天便有很多的时间，来学习各种东西，并且还不会费油。
他的飞刀也是在这里进行练习的。
小天非常感激这块兜裆布，一直亲切的把它叫做“豆蛋”。
小天把摸向络腮胡子的手放回来之后，又担心起了他的奶奶。
“不知道奶奶怎么样了？奶奶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但是耳朵一向很好，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吧。”
他又捡起了地上的那把朴刀。
这柄刀寒气四溢，随着小天把刀提起，刀刃上的鲜血慢慢都滴了下来，最后刀上竟一滴鲜血也不见了。
虽然小天没有见过真正的好刀，但他在铁匠铺里帮了两年忙，也知道这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宝刀。
“这样的宝刀，居然都已经卷刃了。这络腮胡子，该杀了多少人啊？”小天想着，现在除了奶奶，他不禁又为村里的人担心起来。
“他为什么要过来伤害我们？”小天的心里疑惑起来，于是来到那堆衣物旁边，拿起了那件泡在水里的衣服。
把衣服一寸寸的搜过，小天什么东西都没发现。
他又把裤子捡了起来，还是什么也没有。
最后他把鞋子和袜子都检查过了，发现这个络腮胡子，居然什么都没有带。
忙活了这一阵，小天发现自己的伤口，又裂了开来，便又重新包扎了一下。
“我该怎么办？”小天不断思考着，“要不等水蛋结束之后，用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问一下他，‘为什么要杀我？’”
“不行不行，自己现在都受伤了，而且他武功那么厉害，我怎么可能治得了他？”
小天又想起了那把朴刀，于是再次从地上把它捡起，细细的打量起来。
猛然间，他借着微弱的灯光，发现那把朴刀的刀柄上，刻上了几个字。
小天仔细的辨认了一下，发现那几个字是，“黑虎帮，快刀李三”。
小天突然想起来，“黑虎帮，好像听铁蛋哥说过。”
于是他又想起了那两颗金牙，连忙把他们捡起，放在手中仔细的观察起来。
并没有发现上面有什么字，小天便随手放进了自己的口袋中，接着又在地上寻找了一下，确定没有什么东西落下。
“黑虎帮到我们这里来干嘛？”小天躺了下去，拿起旁边的东西吃了起来。
不过在水蛋中时间越长，小天想的越多之后，慢慢觉得奶奶可能出事了。
他又重新站了起来，拿起了那把朴刀。
“不杀了这个络腮胡子，我跟奶奶恐怕也没命了。”小天这样想着，心里又紧张起来。
毕竟他宰过兔子，昨天还杀了一只野猪，但是让他杀人，总感觉心里没有底。
“杀了他，杀了他。”小天在心里不断的给自己打气，“是他先要杀我的，如果我现在不杀了他，等水蛋一消失，还不是一样打不过他。”
“砰”的一声，把小天自己吓了一跳，他竟不自觉的用那朴刀，砍在了床沿之上，连带着伤口又疼痛起来。
小天拿着朴刀来到了络腮胡的前面，开始琢磨起怎样才能一刀致命，不让络腮胡有任何反击的机会。
水蛋快要消失前，小天又拿着朴刀，来到了络腮胡的身前。
他把刀尖抵在了络腮胡的小肚子上，然后刀把向下，斜向上开始用力。
只见刀尖慢慢戳入水蛋之中，如果从外面看，那把刀其实已经戳进了，络腮胡的肚子之中。
朴刀进入水蛋一半之后，便也无法前进了，小天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
一瞬间，天地间的声音，又重新回到了小天的耳朵之中，外面的雨声听起来就像打雷一样。
而络腮胡好像也活了过来，脸上还保持着凶狠的表情，但是手中空空如也。
小天手中的朴刀，毫无阻碍的插进了络腮胡的肚子之中。
络腮胡的表情，从凶狠，变成了惊讶，接着是痛苦。
他首先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什么都没穿时，便不由自主的想蹲下来。
但是又突然发现，自己的肚子上，被人插了一柄朴刀。
他的一只手，又向小天挥了两下，仿佛朴刀还在他的手中。
接着发现手中也空空如也，便去握住了插在肚子上的朴刀。
小天一击得手之后，马上向后退去，然后自己的飞刀，也出手了。
络腮胡这次并没有躲闪，小天的飞刀一下扎进了，他的咽喉之中。
络腮胡倒了下来，一手捧着自己的肚子，一手摸着自己的脖子，浑身抽搐，眸子中的亮光也慢慢消失。
小天确定他已经死了之后，便赶忙跑得出来，来到奶奶的房间。
奶奶还躺在床上，但是浑身冰凉，脖子已经被利刃割断。
她的两只手，还捂着自己的脖子。两只眼睛，还没有闭上，一直看着小天房间的方向。
小天的心沉了下来，忽然感觉到，天好像塌下来了一样。
在水蛋中，他一直奢望着，那个络腮胡只是碰巧来到了他们家，并且先进了他的房间，因为他的房间里面有灯光。
小天也能想象到，奶奶临死之前，可能还在拼命想要发出声音来，让小天能够听到。
小天把奶奶的眼睛抹了一下““奶奶，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的活着。”
老人的眼睛终于闭了上去。
小天没有哭，他又返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再次确认了一下络腮胡，已经没气了。
接着，他走出了大门。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只有房檐上，还在“滴滴答答”的往下滴水。
小天想要先到王大锤家，告诉一下这里所发生的事情。
但是他走了两步之后，发现四周真是太安静了，什么声音都没有。
连平时偶尔听见的狗叫声，也不见了，却到处都是马蹄的声音。
小天发现不对劲，便又返回了家中。
他急忙拿上自己的飞刀，又披了一件衣服，跑到了门口。
“啪嗒啪嗒”，一匹马由远及近，随着“吁”（yu）的一声，停在了他家的门前。
小天搭在门上的手，也收了回来。
他在房中来回转了两圈，便一个箭步，回到房中，拿起了那把朴刀，但随后急急又放了下来。
接着他灵机一动，从旁边拿起了一块破布，从络腮胡的身上吸满了鲜血。
然后从络腮胡的身体边开始，一直让血滴到了窗前，再把窗子撑开。
“劈他劈他”的脚步声，已经来到了门口。
小天看着自己手中的这块血布，想也不想的往怀里一塞，接着眼睛向四处一看，一个箭步向自家的米缸冲了过去。
“砰”，大门被人一脚，从外面踢了开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