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禅院一看便知香火不盛,比较其他禅院窄了不少,墙头砖缝里长出了许许多杂草树苗,迎风大摇大摆,前面净禅院的茅厕都要比除障院豪华不少。
除障院院门上落满了厚厚的灰尘,角落里缠绕着厚厚的蜘蛛网,门两旁供着一对石雕的瑞兽,是那不像牛也不像马,是长着两只犄角一对大翅膀的白泽。
其中一只白泽歪歪斜斜的倒在院门口,正挡住师徒三人的前路。冯喜看那石雕的个头撸撸袖子嘴,这石头白泽要比衙门口的石头狮子还大,没一千也要九百斤,也不知三个人能不能抬走着这东西,如果不找人帮忙就只能翻大墙了。
无忌看后将方便铲递给了冯喜,冯喜刚一入手就觉得双臂发沉,双腿打颤,差点没坐到地上,多亏神光用手托了他一把,才勉强立住身子。
冯喜忙问道:“师兄,你要干嘛?等会儿我把铲子放下和你一起抬……”
无忌也不答话,一直大手搭上白泽的犄角,另一只手托住白泽的屁股,“嘿”的一声喊,生生把接近千斤的白泽从地面拔了起来,举到半空中,稳稳地将它放在本来的位置。
再看无忌脸不红气不喘,从冯喜手里接过方便铲推门进了寺院。冯喜也跟着他们入了院子,院子里四处杂草丛生,有一眼水井向外冒着凉气,一颗大梧桐盘错着根结,梧桐下摆放着十几只长了青苔的圆形石台。禅院里五间小舍,两间茅房,最大禅堂里摆一尊不大不小的妖怪像,豹眼鹰鼻,咧嘴长眉,好不吓人!下面一张苫黄布的供桌,桌上摆一鼎破破烂烂小铜香炉,放两只空空如也的贡盘,搁几卷抹灰挂尘的经文。
“无恼不要怕,那油彩是你无忌大师兄重新补画的,不是妖怪,是佛陀,阿弥陀佛。”
神光收好萝卜干,师徒三人简单将禅堂打扫了一阵,神光撵起几根香点燃,颂了几声佛号,又躬了几身。
冯喜不知院中摆那么多的石台是做什么用的,好奇心起,问神光道:“师父,梧桐树下那些石台从前供的都是哪路菩萨,怎么空空的?”
神光叹了口气,摇头道:“这供着的不是哪路菩萨,是你数十位师兄坐禅之地,如今只有我和无忌的位子还有人坐了。”他说的平静,却掩不住眉角悲凉,额头上层层皱纹,好像石台上败叶。
“那……那他们都捉妖时……被妖怪杀死了吗?”
神光摇摇头,紧锁的眉间似乎迸出铁马冰河,昏暗的瞳仁中似有乱石穿空而过,无边炙热与烈火就在他身旁燃烧。
“非也非也,比那还要惨。”
“难道……”
“他们嫌弃除障院穷,屋舍少,茅房又窄又臭,吃食不硬,烟囱呛烟不好烧柴,都走的走,逃的逃,另投其他禅院了,真真是气苦老衲也,弥陀佛……”
冯喜瞧一瞧除障院的环境,觉得那些前辈走的有道理。
冯喜在院里闲住了五六天,闲来无事就在万象寺周围里游走,观赏寺中的景致,看一看众生百态,僧陀来往,经轮滚动,人措膝交。
除障院的的事情无论大小都由无忌一人搞定,从劈柴烧饭到补窗添瓦,什么事情也不需要冯喜做,只告诉他不要离开寺院。神光也没有教给他功课,他经神光点播,发现一个好去处——藏经阁
藏经阁落在万象寺的偏僻后方,离着除障院不远,和除障院一样人迹罕至,负责看守藏经阁的只有一个老和尚和两个半大沙弥,老和尚爱打瞌睡,半大的沙弥常常趁老和尚打盹时偷偷溜出去。
三层楼高的巨阁中层层摆满了书籍,高大的书架一眼望不到顶,取书的人要想拿到最上层的书籍要踩上一架两丈多高的木梯才拿的到。
藏经阁中不光有佛经法文,还有各类古今著作典籍,农学兵法、医卜星象等等各类杂书。
据传无恼小和尚经常偷偷潜入藏经阁,盗取宝卷经文,一般吃,一半擦屁股,如今藏经阁已经成了他的禁地,他稍稍一凑过去,就会被那个半大沙弥撵狗一样用大扫把轰出去。
冯喜只能趁老和尚打盹,小沙弥贪玩时偷偷溜进去。
这些天,冯喜每天都会看一套名为《鸿蒙鉴》的史书,这套书共有三本,分别是《神历》,《凡史》与《生灵册》,每本都异常厚重,想拿起来阅读非常吃力,冯喜只能小心的将它们摊在地上,然后俯在地上阅读。书虽然厚重,冯喜却势要将它们读完。只要一有机会冯喜就偷溜进去废寝忘食的研读起来,半个月左右冯喜就将那几本书烂熟于胸。
冯喜再三确定《鸿蒙鉴》不是杂书或是不着边际的神话野史,可里面却记述着神、人、龙、妖、等等千余族,那些神圣伟岸的神族;阴暗嗜血的怪物;修练不成,欲吸人精气成神的妖精,都穿插在各个时期的历史中。不是这个王朝的人王被狐妖迷惑的江山破碎,就是那个王朝的妃子被怨鬼杀死。期间充满着黑暗和压抑,似乎只有神族出现时才会给他们的历史带去一点光明。
冯喜并未觉得《鸿蒙鉴》古怪,因为他一来到这个世界就见识过这个世界的光怪陆离。那些不可思议的事物,真实存在于这个世界。这个世界的人们在面对那些事物时也怀着和他一样的敬畏或者恐惧。
不论是掌管人类的各国人王,还是统领人间水域的龙王,亦或者不受天帝眷顾的妖王,世间一切的一切,皆在神族的掌控之内。
史书中记录的神族强大而又英明,双脚踏着正义的光,眼中散发着正义的芒,手中挥舞着正义的宝剑,一次又一次的救人类与水火之中。
最让冯喜印象深刻的是一场骇人听闻的战争,三本书都用大篇幅书写着一千年前的那场差点毁灭整个世界的战争,人类称那场战争为“封神之战”。战争的一方是神族,另一方则是被人类称作“无尘者”的——蚩尤。
不过,胜利的天平并非总是偏向象征正义的一方,战争持续了二百余年,神族不仅没能消灭蚩尤,无休止的战争反而使它更加强大。最后,神族降下一道封神榜,凡抵抗蚩尤者,无论是妖是怪,或人或鬼,消灭无尘者后都将榜上有名,登天成神,寿与天齐。
榜文发下后,所有生灵鬼怪都加入到了讨伐蚩尤的队伍中,很快,蚩尤率领的刑天军便被它们消灭的一干二净。蚩尤也被天帝用神力处决了。
那场战争过后,天神们就很少降临人间了,也可能是中土的人类再也没有精力去关注神族了,人们还没来得及恢复封神之战所带来的破坏。北方世界又突然陷入了黑暗,冒出了无数恐怖的怪物和异族,诅咒了那里的土地和生灵。那些怪物和魔族时刻不停的侵扰着这片被人类称作“中土”的辽阔土地,每个人都可能成为他们的腹中之物。
这样的惨况持续了六七百年,直到四十年前,一个叫朱元召的人出现,才终结了这惨痛的局面,他组织起了强大的军队,击败了中土几十个割据势力,又联合其他中土的国家,指挥联军进攻那些来自北方来的魔族、妖兽。他用无比强大的勇气和近乎无敌的军队击溃了它们,将它们驱逐出中土。
他还曾率领军队踏入了几百年没有中土生灵敢踏入的北方世界,企图彻底消灭它们,可北方世界太过巨大,也太过危险和诡异、那次唯一的一次远征失败了。他为了抵挡妖兽和魔族的入侵,在北方边境修筑起了巍峨的长城,又在那里建城、迁民,把最精锐的黑骑军留在长城边塞与它们对抗。从此,笼罩在中土人头上数百年的阴影才渐渐消退。
他在中土建立起了一个空前强大的王国——大铭。万象寺在大铭的管辖之内,距离都城建业有千里之遥。
他现在所在的大铭王朝处在中土的东方,中土的西方有强大的天竺国、波斯国、凤来国,这三个王国不仅仅幅员辽阔,而且都是能和大铭比肩的强盛之邦。
再向西方,书中记载为西方世界,由于被一座横亘南北的西斯大雪山阻隔,没有人类或者鸟儿能翻越过去,若想通过,只能穿过一条由美索达亚人开凿的地底长廊,不过,传说由于那条长廊开凿太深,离地狱太近,总有些恶魔会从地狱的缝隙跑出来,躲藏在黑暗的地底长廊里面,杀死弱小的闯入者,因此上千年过去了经过几场动乱和战争的洗礼,人们已经忘记了地底长廊入口在哪里。
中土世界的人们对西方世界知之甚少,大铭人更是了解有限,唯有一些经常停靠在波斯国的船队能带来一些西方世界的特产和见闻。
据说,那里有些国家刚刚经历过大灾难,政权被一班神职人员把持着,黑暗、野蛮而又落后。有些国家虽武功卓绝,却如流星一般一闪即逝,难以彪炳史册。也有神奇而又神秘的地下种族;能驾驭其他物种翱翔天空的民族。更不乏一些文明且擅长航海的民族,不过他们的船队很少在不欢迎他们的大铭停靠。
在中土的东方和南方是则是一片汪洋大海,从方位区分,由海域的中心划分为东、南、西、北四海,海上散落着大大小小上千座岛屿,其中最大的要数东海的蓬莱岛,其次是南海的厌世岛,西海的极乐岛,以及北海的骷髅岛
中土的北方,那是中土人不愿提起的方向,那里是死亡和不祥的象征,被伟大的神族抛弃的恶毒之地,充斥着恐怖的魔族和怪兽,它们在中土肆虐了几百年,差点毁灭延续了数万年的中土文明。
书中记载,长城外的北方世界要比中土世界大上许多倍,在黑暗未降临北方世界时,那里绵延着草原,高山起伏下是如珍珠一般的湖泊和郁郁葱葱的森林;壮阔的河流奔腾不息,滋养着两岸的众多的生命。那里曾是世间所有生灵的生命圣殿,有些生灵不惜几代不停歇的长途跋涉,只为到达北方世界。
可黑暗降临后,那里的辽阔的草原一半被冰冻,覆盖着厚厚的雪和冰川,一半变成被沙覆盖,变成荒芜的黄沙世界;高山裂开口子,向外流淌灼热的熔岩,从前清澈的如今湖泊翻滚着血红色的弱水;湿地散发出恶臭,变成歹毒的沼泽;河流失去活力,枯竭成藏污纳垢的阴暗峡谷;
森林比从前更加茂盛,光线难投射到里面,幽暗而又危险,黑紫色的雾气下,潮湿的地面生满了不需要阳光便能生长的剧毒植物,只有些同样歹毒的恶兽才能进入其中,那里的黑暗和安静理所当然的成为了流浪恶鬼、恶灵的居所。
那里的被各种突然冒出的怪物以及恐怖的魔族占据着,也许是太阳神不太喜欢那里丑陋的大地,倒是阴云经常光顾那儿的天空。
冯喜合上书,仔细看了一眼这世界,藏经阁中的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