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里呢?”
粗大的手指在一堆细小的按钮中寻寻觅觅,然后小心翼翼地按下那一个最为正确的。
“警告!警告!请及时到2号采集仓取样!”
影从狭窄的屏幕上脱开目光,这还没他脑袋大的屏幕实在让他看得很难受,至于没有自己指甲大的取样筒,他更是无语凝噎,万般无奈都在心头化为柳絮,随风飞去。
“喂。”
影接通了喉咙上的通讯器,另外一头传来细细簌簌的翻书声,
“我收集到马克的体液了。”
“那你去分析室找查尔斯帮你——错了,这个读卧,卧倒的卧。”
一个相当可爱的声音:“卧。”
“对。”
女人发出畅快的欢笑声,
“你去吧,我读完这个故事就过来。”
“你啊。”
影无奈摇头,
“你可不要收买小孩子,她们不该替你达成心愿,她们有自己的人生。”
“我才没有。”
女人气呼呼的,
“还想不想抽烟了?”
嘟嘟嘟——
影很快转过拐角,换了条路,分析室里面的查尔斯正抓耳挠腮。
“快!”
他瞥见了庞大的影,
“你来得正好!帮我看看,哪一条线路才是46号审讯室。”
“唔、”
影的面前又是那令他头疼的狭小屏幕。他光是手指就足以遮住整个屏幕,可手指里还能伸出一根细长的喷管,
“这个。”
“那就这个!”
查尔斯一把拍下按钮,响起播报声:“正在分析中,请确认分析报告。”
吱吱——底下的机器吐出来一张报表。
来源:1026号上民梵蒂;
液体成分: 98.2%水、无机盐、蛋白质、溶菌酶、免疫球蛋白A;
分析结果:蛋白质偏多,情感性眼泪;
危险程度:S级,请及时进行控制。
“哼。”
查尔斯一声冷哼,乐开了花,然后将报表揣进了衣兜里。
“会首大人。”
影掏出一瓶液体,
“帮我分析一下这个。”
“这是什么?”
“马克的体液。”
“我都给你说了多少次,那个马克也是假的。”
“我知道。还有这个——”
影拿出一个空空的瓶子,往里吐了一口唾液。
“唉。”
查尔斯不情不愿地将两个瓶子塞进分析机的样品收纳口,一个口径刚好的空洞,正好容纳配套的瓶子。
选择分析模式——匹配度。
“正在分析中,请确认分析报告。”
查尔斯拿起报告,脸色煞白。
“不可能!”
影从背后望了一眼,转瞬瘫倒在地上。
外面的女人急匆匆跑了进来,抱着生气全无只能呆望上空的影:“你给他看了什么!”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查尔斯手里的报告落下,他也跌坐在冰冷地面。
女人捡起报告——她同样呢喃:“不可能!这不是真的!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我就知道他没什么不敢的!”
查尔斯一拳砸在了地面,殷红的鲜血从拳头上流出,他双眼布满血丝,
“你凭什么这么做?”
。。。。。。
“原谅我,孩子,我没有选择。”
红蔻耳边传来摩根小声的叙述,他的口气荒凉,伴随着阵阵寒风,有些听不清。
“也原谅——”
“什么?”
她睁开眼,摩根苍老不失精神的眼睛映入她眼帘,
“城主大人,你在说什么?”
城主大人早已转身,面向万千灯塔群众:
“为了灯塔未来!”
下面的尘民众拳头高举:“为了灯塔未来!”
上面的上民捂住嘴巴:“红蔻队长。。。”
“给她松绑。”
“可是大人、”
“给她松绑!”
负责行刑的中年男子左手一整条机械臂,他眉眼如剑,刺得士兵不敢不从。
从束缚中解脱的红蔻刹那间明白了许多,脚下堆积的木头有些硌,但她不在乎。她望着背后刚才捆自己的钢铁立柱,这里正是灯塔广场上悬空的火刑台,她目光急切:“他呢?破晓他人呢?”
“我在这里。”
破晓从立柱的另一边垂落下来,身边松绑的士兵没有扶他,他就这么无力地落在了木头堆上。
红蔻急忙用自己撑起他:“太好了,你没事,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别哭。”
破晓抹去她眼眶里止不住的泪水,就像她以往抚摸自己止不住流血的伤口,
“我们不会有事的。”
“傻瓜。”
红蔻靠在他肩头,拼命呼吸他的味道,
“都在火刑台上了,还说没事。”
“你敢吗?”
“我怎么不敢?你都敢。”
中年男不停响起的咳嗽被二人一直无视,他终于开口:“红蔻,还有挽回的机会,只要你向城主大人认错——”
“不用了。”
红蔻对视着破晓,相互确认着眼里的坚定,
“那不是我。”
“你看他们!还抱在一起,成何体统!”
底下的民众对着高台指指点点,闲言碎语不绝于耳,羡慕的嫉妒的仇视的叹息的,都混杂进蛮不讲理的风中。
人群最前面钻出一个壮实的小男孩。
“姐姐!”
“马克!”
红蔻望见了他,她的身子一动,被破晓紧紧拉住:“放心吧。”
“保重。”
红蔻悄悄说了一句,便笑起来。
她很美,真的很美,一头红发在风中飘扬,这个画面永远定格在了马克的心中。
他嘶吼着,在猎荒者们的怀里挣扎着,但是什么也没有改变。
“你怎么才来!”
梵蒂嘴角满是不悦,她往旁边挪了一步,手指天空,
“来不及了!”
“什么!”
查尔斯几乎要吼出来,但他在最后关头控制住了自己,他拉起梵蒂的手,
“梵蒂,我有事和你说。”
“你放开!”
“你先听我说。”
查尔斯附在梵蒂耳边,悄声说着什么。
这一切当然逃不过摩根的眼里。他示意旁边的副官。
“行刑!”
“点火!”
高温在一瞬间降临。
妖异的火苗颤颤巍巍爬起,然后扶摇直上将二人吞噬,最后冲天而去,绽放出嗜血的面庞。
唯一吞噬不了的,是最后拥抱在一起重重叠叠的身躯。
那一副画面仿佛胎记深深印在灯塔所有人重生的心里,他们最深处的渴望悄悄钻进生活的土地,然后扎根,静候一场春雨。
“这不可能!”
梵蒂推开了查尔斯,因为没有压抑力道的关系,她终于是让查尔斯狠狠摔在地上,光影会首的颜面全失。
“违背光影之主,把她抓起来。”
摩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二人身边,冷冷吩咐道。
“是!”
巨大的手臂,影从梵蒂的后颈将她狠狠抓起,没有怜惜,他直接连带衣领扯住了肌肤,像提起一只柔软的小猫咪一样捏住命运的后脖颈。
“不!不要!快放她下来!”
“荷光者梵蒂违反灯塔律法第一百二十一条:谋害上民未遂,同时违反灯塔律法第一百三十四条:伤害灯塔职员,带走关押,不日量刑!”
“不要!”
查尔斯抱住摩根的脚,
“父亲!不要!”
“光影会首查尔斯违法灯塔律法第二百三十条:凡是恢复旧世界亲属关系者——杖刑五十!”
“即刻行刑!”
“父亲!”
“再加五十!”
“那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回旧世界,你不是把一切都忘了么!”
“你说什么!”
摩根举手示意停下,他凑到奄奄一息的查尔斯耳边,
“既然你知道了,我就多告诉你一点,你心心念念的梵蒂也是假的。”
“你还不懂吗!”
摩根踩住他拼命挣扎的右手上的四条伤疤,
“那些女人有多自私——我今天就全告诉你!你母亲,还有她!她们都对你做了些什么!”
“不!我再也不会相信你!”
“查尔斯,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你都是在骗我!你没放弃临渊者,你甚至用整个灯塔做赌注!”
“住口!我都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为了我那凭什么你要这么做,你凭什么这么对梵蒂、这么对马克,这么对我!”
“你不痛一下,怎么能吸取教训!”
摩根摸出一张封信,狠狠砸在他脸上!
星际移民计划!
不!这里面还写着什么?
塞琳娜女士,我们仅代表木卫436号行星政府,希望您为了全人类进行基因改造计划,您所需要的一切我们都能提供。
母亲她居然——真的答应了?
查尔斯闭上眼睛,留下两行泪水。
“我答应你。”
“去。”
摩根脸上笑容灿烂,吩咐着影,
“去给她做记忆切割——不,清除好了。”
接着他扶起查尔斯:
“欢迎正式来到灯塔,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