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都是的一种长的非常像大猩猩的怪物,大多生活在大兴安岭的茂林里。这种东西十分擅长隐身,因此看见过它的人很少,就算是看见了也会误以为是寻常的熊瞎子。山都和熊的习性也很类似,喜欢攻击人类和冬眠。每年冬天,它们就会把大树的树干挖空然后藏在里面过冬。有的时候人发现树干空了,却看不见隐身在里面的山都,就会把树砍掉。进入冬眠状态的山都完全没有知觉,直到身子被切成两半都不会醒。十只山都里面有九只都是这么莫名其妙死的。这一个世纪以来,偷伐严重,山都的数目急剧下降,近几年几近灭绝。沈小发现在用的这瓶山都水,还是他太爷爷留下的呢。
山都水其实就是山都的血。山都的血也是透明的,人喝了之后可以隐身,撒在东西上,东西就会变的透明。不过这种效果只能维持几个小时。
“怎么样?还看得见吗?”沈小发转了个圈问。
何用刚要开口回答却被钟飒拦住。
“你屁股上再撒点儿,你现在就是一个飘在半空中的屁股。”
沈小发显然相信了,隔了几秒之后又问:“现在呢?”
“还是能看见个影子。”
又隔了几秒,沈小发又问:“现在呢?”
何用抢先道:“完全看不见了。”
钟飒朝何用吐了吐舌头,说了句“没意思”就转身走了。
何用是一个不会说谎的人,用钟飒的话说是个老实的呆子。打探消息的任务在被他连续搞砸了两次之后,钟飒带着他来到了第三户也是最后一户人家的门口。
何用刚要喊门,却别钟飒拦了下来。她用手抵着门框,一脸疲倦地对何用说:“第一次,我说你是我老公,你非得说你是我老爸。搞得人家以为我们父女乱伦,被赶了出来。第二回,还没进门,你就问人家‘有没有性功能障碍’,结果被人家直接用大铁锹打了出来。老何,这家人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拜托您给点力吧。”
何用无辜地点了点头,说:“这样吧,这次我尽量不说话。万一我那一句说错了,你就狠狠掐我一下,我立刻住嘴。”
钟飒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有人在家吗?”钟飒隔着篱笆门冲着里面喊了一句。不一会儿就有个人开门出来。出来的是这家的男主人,一脸喜气。
“你们找谁?”男人问道。
“哦。我们是从泰州来的,想找你们打听点儿事情。”
男人走近了些,仔细打量了打量钟飒和何用,又问:“你们要打听什么事情?”
钟飒压低了声音说:“哦。我俩一直要不了孩子,听说你们这儿来了个神医,想打听看看是不是真的管用。”
男人一听这话,咧着大嘴笑了起来,“哦,是为了这个事情啊。”说着他打开了篱笆门,把两人往里引,“他真的是神医,我媳妇就是给他治好的。前两天刚刚生了,八斤重的个大胖小子。”
钟飒立刻道喜,见何用没动静轻轻扭了扭他的胳膊。何用的反应还算够快,也连忙符合了两声。
男人又看了何用两眼,问:“这位大哥多大啊?”
“五十。”何用没心没肺地回道。
钟飒瞪了他一眼,立即向男人解释道:“眼看他年纪越来越大了,我们这不是着急么,所以就跑来了。”
男人点了点头表示理解,然后又问钟飒:“那你多大啊?”
“我快四十了。”
“哦,那真看不出来,看上去就像二十多岁的人。”
钟飒笑了笑,“你可真会说话。”
男人又瞥了何用两眼,眼中流露出了一丝同情。
“您怎么称呼?”钟飒继续套近乎。
“哦。我叫孙有继。”
钟飒想起孙长生的儿子叫孙有续,于是就问:“那您认识孙有续吗?”
“认识啊。他爹是我二叔。怎么?你们认识有续?”
“哦,是他们家的远房亲戚。”
“倒是没听二叔说过他们家还有泰州的亲戚。”
说着话,三个人已经走进了屋里。男人指了指挂着门帘的一个房间,说:“我女人这会儿正和孩子睡觉呢。她遭了老罪,生了整整一个晚上。”
“在家生的啊?”钟飒问。
“不,是在吕大夫那儿,吕大夫亲自给接的生。哦,对了。吕大夫就是你们要问的那个神医。”
男人说着话,一个六十岁开外的老太婆从屋里探了出半个身子来,低声斥道:“你们小声着点,孩子这会儿正睡得香呢。”
“妈,你也守了一夜了,歇歇吧。”
老太婆的脸突然拉得老长,教训儿子道:“你胡说什么?月子做不好,想要第二胎就难了。”说完甩了一下门帘,又进去了。
男人冲钟飒和何用憨憨地一笑:“自从我媳妇怀上了,我妈就一直伺候着。十月怀胎,我媳妇胖了不少,我妈倒是瘦了一大圈。哦,哦,哦,对了,瞧我这脑子,光顾着说自己的事儿了,把你们的事儿给忘了。那个吕大夫确实是神医,你们算是找对人了,只是吧……”男人皱起眉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只是什么?”钟飒急问道。
“他挑人,不是谁都给看。而且他治病的方法和别的大夫不一样。哦,对了。前两天吕神医挑中有续他们家了,这两天就要给他们治呢。”
吕两口的小诊所里,隐了身的沈小发坐在孙长生一家后面的椅子上。孙有续手里抓着一只顶冠鲜红的大公鸡。那鸡仿佛预感到自己将不久于鸡世,时不时地还要哀啼两声。这场面,实在不像是在看病。
吕两口端坐在他们对面的一把高椅上,面前放着一张长桌,长桌上铺着一块红布,红布的正中间是一片血色,几只苍蝇嗡嗡嗡地围着那块血迹乱飞。血迹后面还摆着以个金光闪闪的香炉,里面点着的不是香而是一根用某种植物的叶子卷起来的小棍,看上去就像是一种又细又长的雪茄。香炉左边是一个银质的小碗,右边是一个瓷盘。银碗里盛着深褐色胶状液体。盘子里是一小堆青稞和小麦的混合物,里面还插这一把红柄的小刀。
孙长生带着孙有续和小红跪在长桌前。三个人动作一致地朝着吕两口磕了三个响头。吕两口从谷物堆里拔出小刀递到了孙有续的手里。孙有续扒开公鸡脖子上的毛,用小刀一点一点地割开了它的喉咙。鸡在孙有续的手里不断地挣扎,发出断断续续的惨叫声,叫声随着它的气管被逐渐割开变得越来越暗哑。直至最后那只鸡睁着圆眼,长着嘴,但已完全没有声音从它的嘴里出来。
孙长生从孙有续的手里接过那只鸡,高高地举过头顶,恭恭敬敬地放在那块桌布上。干掉的血迹上又补充上了新鲜的血液。那只鸡倒在自己的血液里,最后挣扎着拍了两下翅膀。孙长生又带着孙有续和小红跪了下去,冲着吕两口磕的五十个响头。
整个流程并不复杂,可那三个人每个动作都做得格外仔细和缓慢,所以前后竟用了大约一个多钟头才完成。
三个人磕完头之后,吕两口总算从他的神座上走了下来。
“行了,你们回去吧。今年肯定有了。”吕两口半闭着眼睛,对跪在脚下的人说。
孙长生一听这话,激动得几乎要哭出来,又千恩万谢了一番之后才带着小两口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