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何衣绕去找何寻,她迫切的想把这梦里梦外的奇事告诉他,顺便,她想去见见那个人,看看他是否同梦中一样。
兜兜转转好一阵,才终于到了茗心院,她直走的腿都酸了,唉,谁让这是一南一北的两个方向呢。她这可谓是自讨苦吃了,回头瞧瞧三青,她却面色如常。这一会,雨终于停了,不过小何衣的衣服多多少少还是染湿了些,这也没办法,她一路跑跑停停的,三青总有顾及不到的时候。
她上了回廊便一路小跑着,蹬蹬几步上了空中长廊后,一眼便望见了那方尽头的一抹青衣,他坐的极是端正,端的一副贵公子的姿态,一旁暖茶的阿仆恭恭敬敬的盛好茶后便朝这边走来。
“小姐。”
小何衣点点头,便朝那边走去,茗心院虽说是以院为名,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阁子,阁子靠怀阳湖,于二楼坐之可观湖中景色,虽说那湖其实并没有什么好看的,又深又绿,又广而静,两边绵延的山除了一些野草,竟也长不出一朵好看的花,看久了,便是一日胜一日的烦闷。
可是何寻总喜欢待在这里,除了琴阁,便是这里。他喜欢喝产自清河本地的一种名为黛云春的茶,也喜欢看这没有任何美好可言的怀阳湖。那黛云春小何衣喝过一次,仅仅只有一次,入嘴是满口的苦涩,直觉得舌头发麻,何寻说细品或能寻一丝清甜,可她楞是没感受到,一点都没有,至今回想起来仍是极大的恐惧。
她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看着他有些瘦弱的背影,又低头瞧了瞧自己肉乎乎的小手。
“哥哥!”
她站在他身后,一把靠在他背上,突然的一撞险些翻了何寻手中的茶,还好他只是身体前倾了些,手中却仍是稳稳的捏着杯子。
小何衣明显的感觉何寻叹了口气,便伸过头去,俯在下方望着他,可何寻似没瞧见她似的,依然冷静的喝茶。小何衣不甘心,双手牢牢把住何寻右臂拖拽,直烦的何寻一把将杯搁下。
而后,小何衣便坐在何寻为她贴心准备的小书案上一边抹泪一边抄书。
正写道‘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她便瞧见何寻慢悠悠的转过头来。
“抄了那么多书,可吐得出一两句诗来?”
小何衣听到此,高兴的将笔一挥道:“那我可得好好同你说道说道了。”
何寻瞥了一眼洒在白纸上的几滴墨,皱了皱眉,再瞧了瞧那几个字,也便不觉得心疼了。
“那你说几句,说的好了,今夜我便可以带你出去。”
小何衣兴奋的差点扔掉笔,没想到何寻竟肯带她出去,但高兴了没一会,她细细的掐指掰算,这才反应过来今夜原是百花节。于是她瞬间垮下脸来,何寻分明是在戏弄她。
“可是,百花节时,我原本就是可以出去的。”
何寻微微一笑,轻轻抿了口茶,沉声道:“作坏了今晚不许出门。”
小何衣感觉自己一口老血都快喷出来了,要不是因为怕被罚,她现在就想拎起茶水泼到他脸上,然后再狠狠的啐上一口。
可现实里,她只能老老实实的乖乖坐着,然后认认真真的想几句诗。
有风吹来,不知带了哪里的花,好巧不巧,正落在了何寻手中的杯盏里,她突然有词了。
“此为何花?”
何寻楞了一会,才慢慢道:“是杏花。”
小何衣心中有一句了,便有模有样的站起来,慢慢绕到何寻面前,她站的笔直,才恰到坐着的何寻的肩处。
她指着杯里白色的花瓣道:“落茶扑杏花。”而后一个潇洒的转身,“染就裁春华。”
何寻饶有趣味的瞧着她,笑道:“还有呢?两句可不成诗。”
小何衣挠挠头,她的确没想出下一句,只是有了两句便急急忙忙说出来了,这下子,后一句也必得往前一句凑了,恐不能让何寻满意了。她仿佛已经看见了远去的夜市,远去的糖衣人,何寻真杀她于无形中啊,想到今夜不能出去,她简直肝肠欲断。
许是小何衣的焦急被看出来了,何寻嘴角起了一抹得逞的笑意。但是她不认输,只四处细看,望能生出一些灵感,恐是天助她也,竟还真叫她寻得了一丝灵感。她盯着白纸上的乱墨,顿时诗上心头。
她指着那几滴乱墨,转过头笑道:“卷上三两墨。”然后朝何寻走去,得意的一笑,“雨村有人家。”
她将这两句提笔写在纸上,然后规规矩矩的递给何寻。
内容如下:落茶扑杏花,染就裁春华。卷上三两墨,雨村有人家。
她得意的瞧着何寻,何寻却只是吩咐人再添了一道茶,对她却始终默默无言。
她急不可耐的摇住何寻的手,疑惑道:“不好?”
何寻点点头,而后又抿了一口茶,小何衣都快眼泪汪汪了,他才不紧不慢的来一句:“不算好。”
她有些失落的垂下头,而后却又听见上方的人说道:“勉强凑合。”
凑合?凑合的意思就是说,虽不太好,却还是可以的意思吧。
她猛的抬起头,而后一把扑倒在他怀里。
“哥哥最好啦。”
这一次,他的手没握稳杯盏,淡青色的茶水洒了好些在他的袖口上,青色的薄衣立刻被染了更深一层的青绿。
于是小何衣又老老实实的跪坐在书案边,一边抹泪一边抄书一边在心里咒骂何寻了。她写着写着,这才惊觉差一点误了来意。
“哥哥,那位客人呢?”
“什么客人?”
“那日来的那位客人啊,住在西厢阁的。”
她仰起头,定定的瞧着何寻,结果何寻却还她一个颇为疑惑的眼神。
“睡糊涂了?哪里来的什么客人。”
小何衣闻言,一脸疑惑的望着何寻,可何寻表情淡然,似没有哄她。她又转过头去瞧三青,三青摇了摇头。
笔啪嗒一声便重重的落在纸上,小何衣睁大了眼睛,呆呆的坐在那里。
按时间来推算,前些日子何寻说家里会来客人,于是昨天家里来了客人,接着她做了一个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的梦,然后现在又被告知家里从来没来过客人,那这么说,难道她从何寻给他讲故事后,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梦?
可按何寻的说法掐指一算,时间的的确确是没有错的,这下子,小何衣更郁闷了,她觉得她的梦未免也太离奇了吧,梦中梦,连环梦,梦醒时分,难辨真假噫。这一时,小何衣不知该高兴还是该愁,高兴的是,梦里的她虽然结结实实的被门槛绊了一个扑地摔,可是一想到是梦,她一下子便不觉得难堪了,愁的是,听说梦里人的长相,在现实里是会很快就被遗忘的,她不想忘记他,她觉得那梦里人真好,可细想想,她现在的确也不太记得住他的模样了。唉,真愁。
不过现在她也不想纠结这个了,她现在满心满眼都在期待着晚上的热闹。
百花一开,香满清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