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长街上好不热闹,来来往往的人将这里点缀的十分繁荣。
白衣的公子们手执一把泼墨山水的纸扇,一摇一晃的慢慢从姑娘们身边走过,正值碧玉年华的姑娘们见此哟,忙抬起绣了梅兰竹菊的小团扇遮住羞的红粉的脸,擦肩而过后,却又一步三回头的瞧着那翩翩远去的心上人。
然而更热闹的,当属青云桥上的那一簇地方了。
也不知是谁家的公子,端的一副缥缈仙人貌,一席青衫翩翩,发取两鬓高束,玉冠盘之,白玉簪束之,青丝三千呵,不知落了谁家姑娘眼。
小何衣今天很是苦恼,她本是来看花灯和百花的,结果一眼瞧去,前面是人,后面是人,左左右右都是人,还偏偏一个两个的将她围住,抬头望去,只见黑压压的人头。
“噫,别踩我!”
也不知谁那么鲁莽,走路直接忽略了矮成一团的小何衣,一脚过去,一脚过来,小何衣当真要恼了。
还偏偏都是些姑娘家。脂粉融了薄汗,再配上那一股脑往头上簪的花的气味,直熏的小何衣窒息。
她也算瞧明白了,这些个姑娘小姐,不说全部,至少也是有一半是冲着她家那位来的,就看她们那直勾勾的眼神,还有那似有意似无意的靠近,几分矜持几分炙热,直苦的被何寻拉住的小何衣一脸气愤。
何寻似终于瞧见了自家妹子的难处,思索一会,便将一双手朝下面的人伸去。
“噫?你放我下来!”
“你这小个子,若放你下来,你得需琢磨一下你是来看花灯的,还是来看人的。”
听到此,小何衣老老实实的不动了。
若是个陌生地方,见一翩翩公子抱了一孩童,必定会引得无数姑娘伤心欲绝,但若是在清河,试问谁不知何家公子如何如何的俊俏,如何如何的有本事。年纪小小便撑起家业抚照小妹,且至今还无姻缘相配,简直是如今不可多得的好男儿,试问哪个姑娘不动心。每逢他出门,总有数不清的姑娘扔花赏绢,这不,远处的人瞧着这青云桥上的动静,便知是何家公子来了。
小何衣缩在何寻怀中,轻轻俯在何寻耳边说:“我也瞧不出你如何的好,你看看这些姑娘家,年纪轻轻的眼神就有问题了。”
何寻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却还是保持着温柔的浅笑。
何寻轻轻回道:“你当真这么瞧不上我?”
小何衣双手环住他的脖子,一脸认真的道:“当然。”
何寻无奈的叹了口气,一边慢慢的下了桥。下了桥后往西走,没几步便有一个猜灯迷的小亭,小何衣指着何寻过去瞧瞧,她是极喜欢看灯谜的。虽然总猜不对。
“飞香走红满天春?”
小何衣一手扶住何寻肩头,一手轻轻将花灯拉近。
何寻轻轻提醒道:“打一花名。”
“我自然知道是打一花名,问题是此花为何呢?”
虽然每年来来去去的花也就那几个,可是年年的题目都不一样,且一年比一年难。
小何衣琢磨了一会,想不出来,这时,旁边有个着青罗衫的姑娘温柔笑道:“莫不是凌霄?”
亭主闻此笑脸盈盈,走近笑道:“恭喜姑娘,解了一题。”
而后便恭恭敬敬的奉上了一盏刻着水芙蓉的木雕提灯,花心处,还颇大气的嵌入了黄玉,想来,正应了花心。
小何衣是见惯了家中的珍奇物件的,但却独独对这花灯生了喜爱。
“哈,我如果没记错的话,去年好像是天上碧桃和露种,日边...日边..“
小何衣低垂着头,思索了好一会也没能想起来,何寻微微笑道:”日边红杏倚云栽。“
小何衣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何寻复又说道:”书抄了不少,却是完完全全只顾着抄了。“
小何衣听到此就不服气了,嚷嚷着让何寻放她下来,她要自个儿去解个灯谜去,也不想同上面的人争抢,只想寻个她这个子容易看见的,也才有时间慢慢琢磨去。何寻受不住她一个劲的在怀里扑腾,只得把她放下来,来瞧灯谜的人很多,虽然总有那么几个姑娘是奔着何寻来的,其实若论相貌,比何寻好看的也不是没有,可是吧,比他好看的没他有文采,比他有文采的又没他好看,文采样貌都齐佳的公子们又没他那种成熟稳重的气质,比他成熟稳重的,又多半成家立业了。也难怪他能被那么多女子喜欢,若有这样一个不入青楼又颇富文采,举止温柔又持家有业,且相貌还顶好的翩翩公子,试问哪个姑娘不心动,哪个姑娘不怀春。一见何寻误终身,不见何寻终身误啊。
可小何衣却不这么觉得,她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觉得何寻实在烦透了。
她蹲下来,将最下面的一个花灯翻转,花灯背面便现出这样几个字:雾失楼台,月迷津渡。
噫,这是何意?
小何衣回过身,一连茫然的盯着何寻,何寻会意,便一同蹲下察看。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
也不知是看出了什么门道,何寻似着了迷般盯着这花灯不动了。
小何衣喃喃道:”雾失楼台,应是被雾所遮,月迷津渡,亦是一样道理。“
可就算说到如此,她却也还是一头雾水,转过头瞧着何寻,他却一动不动,只是盯着那字发神。小何衣连喊了他好几声,他才慢慢的回过神来。
”此题何解?“
何寻慢慢的站起,小何衣也随着他慢慢的站起,周围的人很多,熙熙攘攘,欢声笑语,很是热闹。小何衣却明显的感觉到何寻似有心事,便拉扯住他衣角问道:”哥哥为何心神不宁?“
何寻一楞,抬手抚住小何衣柔柔的黑发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这题出的很不好罢了。“
”不好?莫非你已猜出了谜底?“
何寻笑笑,却不肯多说。
”你要是猜到,也算你有几分本事,你若是猜不到,我自也不会笑你。“
小何衣一叉腰,哼,如何就猜不到了?何寻未免也太小瞧她了。
她又蹲下,思索着,何寻只能站在她身后挡住熙熙攘攘的人群,却一句话也不肯多说。
小何衣想着,雾失楼台,月迷津渡,都是被遮住的意思,两处都被遮住,她没来由的想到了这样一句。
“我知道了!”
众人纷纷将目光向着矮成一团的小何衣投去。
小何衣叉着腰,得意洋洋道:“题曰,雾失楼台,月迷津渡,众所周知,此为两茫之意,所以我猜谜底就是——”
她故意顿了一顿,笑道:“两处茫茫皆不见。”
一旁的人投来赞许的目光,其实猜出谜底并非很难,难的在于小何衣小小年纪,便能说出谜底。
于是小何衣如愿的拿到了一盏非常漂亮的花灯,可惜不是水芙蓉的,而是寒梅枝样的,亭主见她活泼可爱,又额外送了她一小包白底蓝花,坠着小白珠的香包。
何寻提着灯,小何衣在前面一蹦一跳,虽然一开始是冲着灯去的,谁又想到她却对小香包爱不释手呐。
“这个香包好独特啊,有淡淡的荷香,又似有白草露的气味,近闻似菊,远闻似桂,距离稍变味道也百变诶!”
何寻笑道:“你倒是独特,珍奇玩物瞧不上,却独独对那等小家子气的玩意儿爱不释手。”
小何衣听到此,转过头颇严肃的盯着何寻,不屑道:“你说这话,真教我怀疑你是冒充的兄长。”
何寻疑惑道:“何出此言呐?”
小何衣昂首道:“我那兄长,清风明月孤傲出尘,善抚琴,爱品茶,从不为世俗礼仪傍身,虽罚我抄书严厉了点,但也是一活脱脱的不可多得的人,如何是能说出珍奇玩物和小家子气等俗气词的人。”
何寻这一时,不知该怒该笑,他这妹子给颗蜜枣又打一巴掌的姿态,真真让他毫无办法。
“好,这句话是我说错了,那在下给何姑娘赔个不是,还望姑娘大人有大量,不同我这俗人计较。”
小何衣是何等人,那可是顶顶聪明的人儿,她选择见好就收,绕过这个话题。毕竟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怎么说也得给何寻一个面子不是,虽然她的任何胡作非为都会被爱慕何寻的姑娘为何寻加上一个宠妹的印象,但是嘞,见好就收吧,也是为了少抄点书。虽说何寻让她抄书从来没有根据心情来的时候。心情好了,来抄书,心情不好了,来抄书冷静一下,天气好了适合抄书,天气不好不能出去更要抄书,逢年过节不可懈怠要抄书,平时闲空也要抄书,春天百花开,适合楼台伴花抄书,夏天炎热难耐,适合池边抄书,秋天落叶翩翩,适合庭院抄书,冬天酷寒难耐,适合屋里抄书。
小何衣心里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