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玉湖见来人多了一个,并没有诧异,而是眉欢眼笑,把他们让进去。
黎迦言把自己从横店带来的特产递上,查玉湖边接过边责备她:
“你这孩子,来就来吧,还带东西,下次可不许了,否则我不再教你戏。”
黎迦言满脸羞赧给她介绍身旁的封霏,并道:“是我男朋友的妈妈,也是我妈妈的好朋友,封霏女士。”
查玉湖一听说是汤子同妈妈,打了招呼,越看越觉得脸熟,这会子听说她姓封,摘下老花镜,细细打量过后,忽问道:
“你是封家的小女儿?”
封霏笑道:“您认识我?”
查玉湖微笑着,带她们行至葡萄架下的石凳上坐下,保姆立时端来了茶果点心瓜子等物。
查玉湖招呼她们吃茶果,又对封霏道:“汤太太,舒晴…你认识吧。”
封霏闻言,看了看黎迦言:“你没跟师傅说吗?”
黎迦言一听到母亲的名字心头一震,转头对封霏摇了摇。
她原以为汤子同跟查玉湖说过,再者,师傅没问起,她也不会随意与人提起自己的家世,她虽与母亲长得不十分像,但遗传了其美貌,或说她会长,竟挑着父母的优点来,也就气质上差母亲一点。
“舒晴是我的好朋友,迦言的妈妈。”封霏想起好友,心中不免有些难过。
查玉湖闻言,一时惊讶不已,对黎迦言道:“你这孩子,跟我学了一年多,怎么从未听你提起。”
黎迦言对查玉湖的反应也有些不解:“您认识我妈妈?”
“她是我大伯的学生,”提起往事,查玉湖泪光闪烁,握住黎迦言放在桌上的手道:“你妈妈是少有的才貌双全,真真儿的琴棋书画样样会,是少有的艺术天才。
她的工笔画是跟我大伯学的,老爷子临死前还念叨你妈妈,说她可惜了。
要说缘分这东西还真是奇妙,认识这么久,我都没认出你。”
黎迦言道:“当初您能收我为徒,大概就是母亲在指引,是缘分。”
“你这张小嘴呀可比你妈会哄人。”
查玉湖边说,边怜爱的拉着黎迦言的手,许久不放,眼里满是长辈的爱意,把黎加言看了又看。
她从没如欣赏和喜欢舒晴那般喜欢过谁,她一直认为,黎迦言的妈妈是她此生见过的最完美的,也最有才气的女人。
可惜,红颜多薄命,当年闻知舒晴过世,她还忍不住落泪。
只是那时查家大伯已因病住院,卧床不起,家里也是乱成一团,等她从新闻中看到消息时,差点没昏过去。
且舒晴当年一意孤行的结婚,后又为了家庭自行与圈中好友断了联系,又甘愿放弃如日中天的事业,相夫教子,洗手做羹汤,把曾经在事业上的一腔热情原封不动的,全投入到了家庭。
曾经的的恩师都为此失望不已,查玉湖的大伯气的与她断绝师生关系,闭门不见,更是放出豪言,说就当没教过她这个学生。
舒晴仍是不为所动,为了爱情,莫说事业,就是命她都能豁出去。
如若不嫁给黎辉南,她或许能成为被后世人所记住的伟大艺术家,可后来她却自行折翼,选来选去,选了一个不爱她的。
这辈子她身边围绕了太多献殷勤的男人,可是那些男人都没能手握打开她爱情的密码。黎辉南是那个例外,他从未对她献过殷勤,在她面前流露的尽是忧伤与沧桑,他失败的初恋,荒唐的放荡岁月以及因那荒唐而来的私生子。
这个男人的一切都像是春天的种子一般落入到她心里,而后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后再无法拔去。
若不是这样没有自我的爱,没有自我的付出,又何来后面的痛不欲生,当她知道黎辉南跟叶珊雯旧情复燃还有一个比她女儿还大半岁多的孩子时,
她用坚强和全部心血气力筑建起来的世界一瞬倒塌,她的心爬满了恶心的蛆虫,她的血一夕之间变成了黑色。
恨,让她面目全非,丧失理智。
然而,命运对她又是那么的不公与讽刺,那时的她是将死之人,躺在病床上什么都做不了。
她不能就这样死去,然后让那女人霸占她的房子,用她的老公,冷落她的孩子,她受不了这种折磨,她要用自己最后的生命去报复。
她想在黎辉南来看她时毁了他,而她不合眼的盯着病房的门,等了整整三天,黎辉南始终没有出现,她绝望了,最终选择用那样惨烈的方式结束自己。
她没有时间也没有气力去考虑用这种方式结束生命会给女儿带来的后果,她只想让那对男女在她的死亡里被世人唾弃,在他们的心上永久的插上一条刺。
查玉湖没敢在黎迦言面前过多的提起舒晴的往事,怕她伤心,转而聊了些别的家常。
在黎迦言她们欲起身回府时,查玉湖道:“中午在这吃饭,别走了。”
说着让自己那位已退休的教授丈夫出来陪客,自己转身回屋亲自下厨。
倪教授退休前是清大建筑系的教授,老爷子师从民国建筑大师梁思成,留过洋。
几十年来如一日的钻研古建筑,为保护历史遗迹和古建呕心沥血,现虽已退休,但仍潜心钻研,像是灯火一般,在最后一滴油烧尽前绝不停下。
他满头华发,青灰的短袖中山装还是20年前做的,脚上的布鞋已洗的发白,身上没有一样值钱之物,但他脸上的笑容却是那么的从容淡定又温和。
这两口子的生活如这所宅院一般,朴素而简单,没有一丝多余的装饰。
家中只一个保姆,跟了他们20多年。
年轻时,一心为演戏,查玉湖放弃了生孩子,在所有亲朋的重压和劝导下,是倪教授一人顶下所有压力,他把不生孩子之责全揽到自己身上。
他说是自己不喜欢孩子,不想生,他独自承受着来自父母的骂声,也要护着妻子的自尊,支持她的艺术之路。
而今老了,有对方相守,他们并不觉得孤单。
黎迦言在老人的言谈中沦陷,也为那代人的爱情动容。
那个一生只爱一人的时代如今一去不复返,在当今这个快餐时代,爱情仿佛是最不值钱的衣物,说换就换了,说不爱就不爱了。
那么多的诱惑让人花了眼,也乱了心。
吃过午饭,查玉湖仍不让她们走,她对黎迦言说:“言言,要是下午没事,就再呆一会,
你师公有个外甥要过来,介绍你们认识,也是圈内人。”
黎迦言看了看封霏,怕她多想,一时不敢应。
封霏猜到查玉湖肯定是在为黎迦言铺路,因而主动提出再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