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急速进城，提炼牛痘需要设备，最好还要找些大夫一起，我怀疑疫情已经开始在难民群里面扩散了。”
“夕姐姐有几分把握？”张九四看着朝夕的眼睛，虽然她并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情，但不知为何内心竟是已经信了她。
“八成。”虽然她读的是医学专业，但毕业后就弃医从商了，实操经验并没有很多，说八成其实是多了，但她有这个自信可以把这件事情办好，即便提取出来的痘苗势必比不上后世，但这是当下最妥当的解决办法了，她必须取得他们的信任。
因此补充道:“天花重在防而不在治，我只能尽快研究痘苗接种，已得天花之人恕我无能为力了。”
“好。”张九四斩钉截铁道，也不顾陈伯的阻拦，下令，“陈伯，你先带着九五等人慢行，我和忠大哥带夕姐姐还有阿阳进城。”
做好了决定，四人便立刻商量了入城事宜。
进城的道路只有这一条，旁边一览平川，如果白天经过肯定会被难民队伍发现，如今他们已似饿鬼，决不能让他们发现自己的存在，否则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事情，因此朝夕几人商定之后便决定等夜幕深沉时再出发。
出发前朝夕提了个建议用布匹包住马脚以减轻马蹄声。她之所以想起这个办法还是多亏前世古装偶像剧的普及，没想到还真是有用。隔着大部队几丈远的距离小心前行着，但越看越是心惊。
这群难民们天寒地冻里就这么横七竖八地躺着，衣着破烂，形容凄苦，幸而这几日天已渐渐放晴，不然这一夜便是冻死的都不在少数。
一眼望去，绵延数里，混乱而繁杂，残破而令人同情。
原本几人对这群难民的作为十分愤怒，但如今看到此种情形竟是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自这边的策马疾行到难民们躺着的运河岸，大概有两百米左右的距离。却没想到还是被辘轴李等人发现了。
“一个大人三个小娃娃？”棒张觉得困惑，这几人穿着一般，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大半夜行路，却又非寻常人会干的事情，况且看到这里这般情形，居然连小娃娃的眼神都不带惧怕。这边还在想着，旁边的辘轴李早已大声询问。
“何人来此？”
张忠等人看到前方立着的两个人早已隔着几丈的距离勒马不前，但因为形势不明，便没有翻身下马，只在马上答道：“我乃泰州张忠。”
“为何到此？”那边又问道
“外出探亲，现欲往淮安家中去。”张忠半真半假地答道。
“为何夜路疾行？”
“家中人身体有恙，不得不赶路。”
“棒张，你看这些人有没有问题？”辘轴李一反刚才的霸气，侧过来问旁边的中年男子。
棒张无视辘轴李的疑问，径直走向张九四等人。
“夜路南行，各位兄弟们不若等天明与我们同行，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张九四道行不及眼前人，一下子便被棒张看出来有问题，但因为弄不清楚对方的意图，索性出言相留。
“好汉的好意实难推却，但家中病人等不及，还望恕罪。”
“嗨，罗里吧嗦的，我大哥叫你们留下，你们就得留下，再啰嗦，看老子不砍了你们。”辘轴李举了手里的大刀挥舞了两下，恐吓道。
朝夕瑟缩了一下，偷偷挪了一下位置躲在了朝阳身后，朝阳握了握她的手，以示安慰。
张九四原是想直接冲过去得了，但被张忠阻止了。
“眼前两人明显是练家子，不可硬闯。”
随即四人在棒张两人的凝视下下了马。
忽然黑暗里有个人匆匆跑来在棒张的身边耳语了几句，棒张便跟着走了，剩下辘轴李看着他们。
“还杵在马上做什么？难不成还想跑？就你们这几个奶娃子还不够老子一刀砍。”
张九四等人随即下了马。
辘轴李带着几人走回河岸边，嘴里直嘀咕：“棒张真乃妇人之仁，若是怕这几个人碍事，砍了不就得了，真是麻烦。”
朝夕几人坐在旁边等着，其实心里万分着急。这里没有人见过疫情爆发是怎样可怖的情形，但朝夕知道，这个东西扩散的速度是有多快，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人间都可以变成地狱。
朝夕坐在那里，脑海里整合了一遍白日里想的痘苗的提取方法，渐渐的也定下心来了。
忽然听闻身边几步远有人在呻吟。
朝夕扯着朝阳过去一看，果然又是天花。
事不宜迟，若再不进城配药，只怕会因此而死更多的人。
“大哥。”朝夕压着嗓子唤道：“你可知他们得的是痘疮？”朝夕这会儿穿着张九五的衣服，冬日的衣服厚而宽大，她全身上下裹得整整齐齐就露了个脸，因为长相比较英气的问题，如果不是了解的人并不知道她是女孩子。
辘轴李眼神里凶光一现，挥刀就要斩了过去。没想到却被张忠给挡下了，却待再举刀，棒张就回来了。
“住手。”棒张看向辘轴李，眼神有些悲戚：“阿彪也染上了……”
朝夕刚刚被吓了一跳，浑身软得摊到朝阳身上，勉强回过心神像张忠道了谢，正好就听到两人的对话。
“或许我可以救你朋友，”朝夕斟酌了一下，方才自己不过是提了一句，那人便要挥刀杀了她，绝非是因为自己说话冒犯了他的缘故，更多的原因大概是他们想隐瞒天花这件事情，他们是想利用此事做什么呢？倘若是害人，那简直畜生不如。现在自己还不知道前因后果，不可胡乱做下决定，眼下最要紧的便是进城取牛痘，人痘的法子虽也可以，但风险太高，她不能冒这个险。
“小兄弟会医术？”棒张审视了一下朝夕，对方如此年轻，眼神纯净而不谙世事，他对此感到十分怀疑。
“是，痘疮自古以来类绝症，得了此疫能不能活下去全靠天意，据我所知怕是没有哪一个大夫敢打包票可以治痘疮，既然我说了，那必是能治，你若信我，指不定还能救一救你朋友。”
“你需要什么？”
“棒张，这娃娃的话能信吗？只怕还没断奶吧？”辘轴李阻止道，“嘿，你若再口出狂言，仔细老子的刀！”
“从得病到发病不过二三日时间，倘若救治不当，二十日内药石无医，我若不治你们的朋友必死无疑，莫不如让我一试，若能救得他一命也是你们赚了。若是没有把握，我又何苦为此冒犯你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