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你若有何好东西想赏赐的偷偷给她便是。”方国珍想到那女孩儿满脸拒绝嫌恶的模样，有些心塞，触手可及的功名利禄居然还有人不想要的！
“如何？可是有何难言之隐？”
“夕姑娘说做事情的都是那些大夫们，她自己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万不可给她请功。”
“这又是如何说！夕姑娘如此大义凛然，舍己为人，即便不用假扮，她也当得‘痘神娘娘’的称号。”方志远瞪圆了眼睛。
“她说，人怕出名猪怕壮……”
“……”
过了一夜，大夫们睡了一觉醒来就平静了许多，再一次聚在一起讨论。
“众位看完《种痘心经》可有何想法？”
“《种痘心经》将种痘要旨、选苗、蓄苗、天时、择吉、调摄、禁忌、可种与不可种之情况、水苗种法、痘浆种法、信苗、补种、自出、治法等等，甚至画了实图出来讲解，讲得十分全面妥帖。”
“没错，但此心经只谈防，不谈治，又是为何？”
“……”
众人一阵沉默
“天意难测。”
众人纷纷低声说道。
“既如此我们且按着痘神娘娘的指引先做着吧。”
众人纷纷附和。
“我观这心经所言，有些不解，企望先生们为我解惑？”年轻大夫站起来鞠了个躬。
“但说无妨。”
“《种痘心经》有言‘苗者，痘之痂也’，然种痘之时将苗塞鼻内，痘苗取出之后，其苗气渐次而入，传遍五脏继而发热、出苗、灌浆，再结痂。此意便是先让人染上痘毒，然后方才治愈。痘疮之毒并非会人人都能得上，依心经而言却是让尚未染病之人种痘，岂非逆天理而行事？”
室内顿时一阵安静，显然这些问题大家都曾想过。
年轻大夫继续说道：“《种痘心经》亦言种痘之后可一生不再得痘疮，众位先生可曾听闻有何种药物是吃了之后可以不再得此类病症的？”
大夫们纷纷讨论起来，年轻人问的这两个问题显然问到了大家的心坎里。
“旁的药或许不可以，痘神娘娘的药却是可以的。”方志远笑着走了进来。
大夫们皆起身向其行礼。
方志远暗想，朝夕那女娃子走一步看三步的本事可真是厉害了，倘若不是她叫国珍来提醒自己，恐怕这会儿自己也在这犹豫不决呢。
“汝等怎能将痘神娘娘与凡夫俗子相提并论！”方志远看向方才说话的年轻大夫，他其实昨天已经注意到他了，遂提名道：“这位大夫贵姓？”
年轻大夫也不慌忙，缓缓鞠躬施礼道：“在下娄玉萧。”
“恩，不错。”
“对于你的疑惑，本官有些想法，或可与你一说。”
“不吝赐教。”
“所谓‘不破不立，破而后立’，我曾闻凤凰命将绝灭时，浴火而得重生，痘神娘娘之意莫不就是在此？再者，何为天意？何为天理？痘神娘娘一介神仙，愚以为，神仙所言便是那天理。”方志远说得一本正经，面色严肃，由不得人不信服。
大夫们一听，觉得确实还真是这么一个理，当下也不废话了，相互研究完心经，便一起去研究如何取痘苗。
方志远的行动速度极快，早在昨晚方国珍跟他交代了所有事情之后，他就吩咐人到处找牛，同时因着当初达鲁花赤把难民们和城中查出来的痘疮患者全都迁到了铁佛村，因此现在一见大夫们意见统一了，马上就把他们拉去了铁佛村。
取苗种痘的过程依着先前之言让方国珍带着朝夕在暗处一一过了眼，确认确实是没有问题了，又待第一批种痘的人测试成功之后，这才在淮安县大力推广出去。
淮安县接下来一个月的热门都是这样的：
“嘿，你听说痘神娘娘没有？”
“怎么没有，我当时用的可就是痘神娘娘赐的仙药！”
“味道怎么样？”
“琼浆玉露，你说呢！”
众人一阵羡慕。
“嗨，别听他瞎吹，那药是塞道鼻孔里闻的，他倒是能闻得出来酸甜苦辣了？”片刻就有人出来拆台。
众人一阵唏嘘。
“那我用的也是痘神娘娘亲手制的！”
大家又是一阵羡慕的声音。
“让没病的孩子种痘毒？真的可信吗？万一出事情怎么办？”
这话一出就被众人骂了一顿。
“这可是痘神娘娘亲自下凡教大夫们做的痘苗，能有事情吗？你没看见那些难民还有他们的孩子们都种痘了吗？你有听说过有出人命的吗？”
“是啊，你怎敢质疑痘神娘娘！”
“阿弥陀佛，痘神娘娘千万不要生气啊！”
众人纷纷跪下来朝天一拜，唯恐惹怒痘神娘娘。
……
“姐姐大家都在讨论你呢！”朝阳一脸骄傲。
朝夕宠溺地揉了揉朝阳的头发，笑了笑。
“姐姐老揉阿阳的头，阿阳都长不高了！”朝阳撅嘴说道。
他们刚刚从铁佛村回来，一路上就听到不少人在讨论痘神娘娘的事情。先前有事情忙觉得每一日都过得很充实，现在担子放下来了，虽然轻松了许多，但朝夕一下子又陷入了迷茫。
她该何去何从呢？
“姐姐不若和我等回兴化？”张九四和张忠这几日来也是忙上忙下，废了不少心力，眼下好不容易可以歇下来跟着朝夕回县城，便看到她站在大榆树底下发着呆。
“已经开春了呢！”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
“不知不觉我都已经来这里一个月了。”朝夕感叹道。
“是啊。”张九四以为她说的是来淮安县的时间。
“多谢九四弟弟。”朝夕郑重地向其行礼道了一声谢。
方国珍自那天朝夕假扮完痘神娘娘之后，给她置办了一堆女孩子穿的衣服，朝夕不忍拂他好意，所以这些日子以来穿的也都是姑娘家穿的衣服。
榆树下，微风轻拂，眼前的女子娴静而美好，张九四看着看着不由得就失了心神。
“九四弟弟？”
“咳咳，”张九四赶紧回神。
“可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没有。”张九四赶紧转移话题：“夕姐姐，接下来可有安排？若没有，不若带着阿阳和我一起回兴化？”
“好啊！”
朝夕抛却心中茫然的想法，既然不知何去何从，那就四处流浪了，当是来环游世界好了。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啊，大好的光阴呢，何苦愁眉苦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