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了。”
“早些睡吧,明日还有一场大战。”
“紧张吗,明日要面圣?”朝阳问。
“不紧张。”她原是想着仿照先前的法子,找个位高权重可以托付的大臣,将册子交给他,让他在将册子递给皇上,哄得对方高兴的时候顺手就下几个人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她并不担心找不到愿意与她做交易的人,毕竟只要识字的人都知道这本册子意味着什么,什么安富尊荣,什么加官进禄,什么名垂青史,只要将册子里的东西付诸实践,这一切都不在话下。然而这个人选却也不容易,毕竟要有以防万一能抗住伯颜的怒火的能力,还不能拿了册子就反水,眼下许有壬自然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只是没想到他要自己去面圣,这是完全不打算占据这份功劳了,朝夕是实在佩服他,送到眼前的荣华富贵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拒绝了。
“会顺利的。”朝阳道,转身去橱柜里拿了毛巾又走回来,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在踏上,轻薄的睡衣并不能阻挡身子的温柔,他感觉自己的手指仿佛被烫了一下,迅速缩了回来,用话语掩饰自己的不自然,“坐好,我给你擦头发。”
摩擦的声音窸窸窣窣响起,闻着她身上的清淡幽幽的皂香,朝阳觉得自己身子更热了,然而头发还要许久才能擦干。
这真是一种甜蜜的折磨!!
“我想和你一起去?”不能再这样安静下去,他得找事情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聊天是个不错的选择。
“你又说笑话了……”朝夕舒服地享受着对方的服务,全然不知道对方心里经历了一番怎样的天人交战,随口问道,“以什么身份呢?”
朝阳:“……”
“那我在宫门口等你。”
“不用担心,你姐姐我一向很厉害的。”
“嗯,我知道。”
朝夕笑了笑,还真是对自己盲目自信啊,又道:“只是可惜明日之后很多事情便不受自己控制了……”
“怎么说?”
“我们只怕短时间内没办法离开大都了。”朝夕叹了口气。
“你不喜欢这里?”
“天子脚下,麻烦事多。”朝夕想到另外一个人,心里更是惴惴不安,“我对不住方大哥……”不管原因为何,悔婚都是自己的错……
朝阳不想安慰她,实在不想违心说出什么“他会理解你”的话,更不想祝他们“破镜重圆”,自己废了这么大心思,不就是为了毁掉这桩婚约,他恨不得方国珍从此跟她老死不相往来。
朝阳专心地擦着头发,也不再回话,只听着身旁的人在低声碎碎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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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大早,许有壬便安排了人给朝夕再一次沐浴更衣,虽然麻烦,但毕竟是规矩,只得乖乖由着下人折腾,卯时刚过,又随着马车进了宫。
从许府到皇宫将近用了两刻钟,朝夕下了车,朝阳扮作护卫,打扮与许府侍卫别无二致。但尽管如此也只能止步于宫门外,一个没有官身的人还想带侍卫进宫,于礼不合。
“我等你,早些回来。”朝阳伸手给她整了整衣领。
“好。”朝夕点头。
朝夕抬头看去,皇城威严,已经有了后世所见的模样,四周侍卫林立,庄严肃穆的气息扑面而来,还是一样的富丽堂皇,但却多了几分沉重压抑。
朝夕随着前来接人的太监前往许有壬所在的地方,又跟着许有壬走了将近一刻钟才到目的地。
“一会面圣,不要紧张,随机应变即是。”许有壬一路又叮嘱了一番朝见的要点,这才劝说道。
“不紧张。”朝夕失笑,反而是对方比自己还要忧心。
许有壬舔舔干涩的嘴唇:“也不能太过随意,还是要适当警惕。”
“好”。朝夕从善如流。
“伴君如伴虎。”许有壬又道。
“明白。”朝夕收敛心神,脸色认真起来,无形中竟流转出一种雍容大气的气息。
许有壬怔住,旋即满意地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
不知转了几道宫门,总算停住,一旁早已有宫人尖声高喊:“许大人到!”
得了里面的允许,便有宫人带着两人进去。
朝夕一进门便看到坐在主座上的男人,与自己差不多一样大的年纪,穿着金黄的宽袖龙袍,板着脸坐着,颇有点不怒自威的模样,但到底年轻,在朝夕眼里,装模作样的成分还更多了些,冕旒冠也遮不住眼底的乌青,大约是纵欲过度的缘故。
无怪乎朝夕会有这样的想法,实在是眼前这个人在史评上名声是真的不好。
下手也坐了两个人,朝夕只匆匆扫了一眼,并未来得及看清面容,便随着许有壬下跪行礼。
活久见,自己竟是见着传说中的皇帝了!
这感觉颇为怪异,或许是没有这个时代的人对皇权似乎与生俱来般的敬畏,尽管屋子里的气氛安静地近乎诡异,她却丝毫害怕的情绪也没有。
“免礼。”主位清朗温润的声音传来,略带了一些好奇,“许爱卿,这便是您所说的堪比凤雏卧龙的贤才?”
许有壬站了起来道:“回陛下的话,臣所荐便是此人。”
“你名为何?”
朝夕虽然仍是低着头,却也知道对方问的是自己,又见许有壬朝这边侧目,眼里满是鼓励的神色,定了下心神,拱手回到:“回陛下,小人朝夕。”
“你是汉人?”
“回陛下,在下是汉人。”朝夕一板一眼地回答。这问题问得,让她想揍人,汉人怎么了?你还想搞民族歧视?
“朕听闻你想出了能使朝廷国库永不再空虚的法子,这可是真的?”皇帝开口问道,语气里带着几分随意。
“回陛下的话,是”。朝夕伸手将准备好的册子递了上去。
皇帝身旁侍立的宫人马上下来将东西传了上去,皇帝挥挥手,宫人便将册子转而递到右下座的人。
“何人给你信心如此夸下海口?”皇帝陡然声音拔高,隐隐竟听出来了怒意。
许有壬有些紧张,不知道上头这位爷会不会突然抽风,方才出来接朝夕小友之前,这位皇帝听说有人能想出法子给他挣钱还兴奋地跟个二愣子似的,现在见了人怎么忽然一副下一秒就要将人抓起来严刑拷打的模样。
朝夕简直要被这人的喜怒无常搞懵了,当下也不再低着头了,抬起头来直愣愣地看着上位者:“回陛下,在下一向对自己有信心。”
“大胆!”马上有宫人开口训斥。
许有壬心里拔凉,早知道自己应该叮嘱这小子要收敛一点做人,明明先前看着是挺乖巧谦逊的,怎么现在倒像是换了一个人。
皇帝挥挥手,宫人马上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