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能登上琅琊道榜的宗师,得是什么境界啊?”
清都山顶,百里寄忽然想起昨晚的问题,便向一旁正倚着石头看朝霞的清都子问道,身边的师兄杨振业也好奇地支起了耳朵。
昨晚两人对弈了半宿,原本疲惫不堪,但每天同师父登顶观霞后便精神通泰,倦意很神奇地一扫而空,这几年来总是如此,以前也问过师父其中原因,但清都子总是说什么“眼食”、“餐霞”之类的生涩词语,压根儿就不想他俩听懂,两人也识趣的不再追问,这么多年倒也习惯了。
清都子观霞的兴致被打断,但惊奇于素来不肯用功修行的百里寄忽然问起了境界,欣慰地捋了捋白须道:“天下修行者万千,大多便是中人之境,而能够登上琅琊道榜,成为天下修行者之楷模的人,自然是修为已臻至大成之境的了。”
“所以如果你们立志要登上琅琊道榜,就要知道往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虽然你们现在只是第一重的先天境界,不必惊慌,修行看的不是能跑多快,而是看能走多远。”
百里寄和杨振业听完最后一句话,深为触动,并且深刻地认识到自己是多么地幼稚天真,一时无地自容,都快哭出来了……
“你还好意思说!”
“快教我怎样破境啊啊阿1”
清都子被两人拉扯着,弄得十分狼狈,他颇为无奈地想着这俩货还要过多久才能知道自己的良苦用心啊……
因为此时不在道观之内,闲谈之余,师徒彼此打闹倒也不算逾礼。
打闹了一番后,三人也就一道下山了。
“对了师父,那道榜宗师有达到太上忘情的吗?”
“呵呵,自道宗遁隐出世后,百年以来,便无人升阶盈冲了。”
……
“师父啊,有件事……徒儿不知当讲不当讲……”
下山路上见师父今天心情好像还不错,杨振业暗暗使了一个眼神,百里寄心领神会,眼巴巴地看着清都子,终于鼓起勇气,准备坦白那把桃木剑的事了。
“那便不要讲,”清都子没好气地回道,“有话直说,别天天学那些话本儿上的废话。”
“呃,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我还是把东西给你拿过来吧。”
他也不待清都子回答,便一溜烟出了山门,跑下山去。
清都子当然一脸懵逼,问向一旁的杨振业:“寄奴又闯什么祸了?”
“也没什么,就是背着师父做了把木剑,师父会原谅他的吧?”
杨振业轻描淡写地回道,他怕师父一会儿可能心情激动承受不住,便决定先稍稍透露一下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哦,不就一把木剑嘛,又不是什么大事,为师当然会原谅……”清都子隐隐感觉不妙了。
两人刚回到道观,百里寄随后也就到了。
当一把桃木剑放在清都子的面前时,他还是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清都子拿起桃木剑,下意识地注入元气,看上去极为普通的木剑立时霞光大盛,各色符纹的细微线条也都如彩丝般游移变幻,显现了出来。
清都子瞪大了眼睛看着剑身上显然是花费了数年之功才能被刻的这般密密麻麻千奇百怪的符纹,虽然心中已作好了准备,但还是彼这满室霞光震撼到了。
而当他认出这把剑正是用桃祖的树枝做成的时候,心中当真是五味杂陈,欲哭无泪。
回想起那次自己从中州云游回来,带他们去见识了一下这桃源迷境的阵眼,结果自那以后小兔崽子不但整天不蹦跶了,反而安静的修炼起丹田来,明明每天内力都有长进,却总是没完成或是恰好完成任务。
再后来他更是努力学习起制符来,天天都会在身上揣着本《符阵集鉴》,搞得自己还以为这小子终于转性儿了。
而直到现在,他才明白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竟错怪了他这么多年……
清都子很是无奈,但这把剑又激起了他的好奇,他闭起双眼,催动神识外放元气,将元气源源不断地注入桃木剑中。
而随着元气的不断注入,符纹中原本灵动流转的各色光芒渐渐凝固,最后符纹竟如彼此隔绝般不再相通,元气凝滞于单个符纹之中,各自因属性不同而散发出相应的颜色。
也就是说,他用元气将桃木剑上的所有符纹给“填”满了。
随即他的神识便在充盈元气的符纹间游走,顺着剑锷直达剑锋,然后环绕着剑脊慢慢附着于整个剑身,而各种剑类、枪类、锏类、鞭类、钩索类等等符纹的分布也在他心中大致成型。
清都子心中一动,感觉这把剑越来越有意思起来了。
书房中一时间漆黑一片,随后各种颜色的光芒轮番变幻起来。
“原来如此。”
清都子睁开双眼,嘴角已勾起笑意。
“寄奴,这把剑你做了多长时间?”
“才五年啊师父,没多久的,不要伤心。”百里寄见师父没有生气,心中一定,如实答道。
一旁的杨振业却发现师父方才用剑的景象似乎与师弟用的时候不太一样,其中有何玄机?
清都子收回了内力,桃木剑的符光迅速黯淡下来,恢复了原样,说道:“不过你能为一件事坚持五年而不懈怠,倒也令为师颇为欣慰,这剑就当是为师送给你的临别赠礼吧。”
“师父,这是我自己做的啊……”
百里寄无奈地揭露师父“据为己有”的无耻行为,随后一愣道:“临别赠礼?什么意思?”
清都子抚摩着木剑,没有解释,继续自顾自道:”本来以你天生丹田充盈,内力丰沛的体质,应该更适合使用硬质钝器。”
“但既然你肯在这把剑上花费了这么多心思,也应当知道,要使这样的轻剑,元气和神识才是必须,外放元气注入兵器,兵器便成为人体之延伸,符纹线条即是经脉,元气即是内力,此为人兵合一,再注入神识催动其运行,激发符纹……”
“是是是师父,下山之后我一定勤加修炼气海和神府,还请师父赐剑!”
百里寄把这把剑鼓捣了三年,早摸透了使用方法,哪里想听他这一番说教,急不可耐地伸手便要去接剑。
“不过,这把剑……”
清都子见他这个猴急样,便不再卖关子:“却不是这样用的。”
他在百里寄和杨振业困惑的眼光中拿起剑站了起来,走到正堂中央,闭上了双眼,开始运转内力。
百里寄看出来师父像第一次教他们修炼那样细致缓慢,也不由得认真起来。
只见清都子握着剑的右手微微一震,元气注入剑上符纹,立刻泛着五色霞光,从剑柄如丝缕般蔓延开来,直到剑尖,桃木剑又重新焕发出迷离光彩。
百里寄不知道师父这是唱的哪一出,这不还一样吗?自己不也是这么用剑的?
清都子不看也知道他俩的疑惑表情,提剑出门,步至庭院中那株银杏树下。
百里寄和杨振业也紧随其后,两人就瞪大眼睛看着师父,不知道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只见清都子执剑的右手一转,原本流光溢彩的剑身光芒顿时一黯,元气凝于剑锷和剑脊处,转为古朴的黄铜之色,他向着眼前的树干随意一挥,泛着黄铜光芒的木剑击打在银杏树干上。
外溢的元气立时顺着树干上刻着的无数符纹延伸到树梢,无数金黄银杏叶萧萧而下,随清晨微风款款飘落。
百里寄和杨振业当场傻眼,他们自然认识这黄铜光芒是属于锏类的奔雷符和钢棱符,以剑作锏?怎么可能!
还未等他们细思其中奥妙,只见清都子身形飘忽,已经在纷扬落叶中舞起剑来,或挥或刺,而剑身的光芒也随动作不同而不断变化。
开始时长剑游移飘忽,红粉之色如绫缎般将随风飘扬的树叶团团包裹,长剑便在外侧越转越快,渐渐聚拢在一起。
清都子随即用力跺脚,腰身一扭,身形急速旋转,长剑化作一道白虹缠绕全身,白色剑痕裹挟着金黄树叶盘旋而上,势如蛟龙盘旋出海。
而后他于半空中稳住身形。青紫之色立刻萦绕剑身,树叶则仍循着白色剑痕聚于剑尖散出的紫气之中,
清都子长剑横挥,树叶被青色符光掩映,被剑刃如青云排空般打散开,铺陈于他的身畔。
迅速抬手举剑,长剑再度发出白芒,猛地向下一斩。长剑仿佛一段自云端泄下的细长瀑布,将如青岚般的叶片分为两处。
清都子刚一落地,立刻对着左边叶片或砍或刺,长剑则在银白和金黄光芒间不断变幻,动作像驱赶苍蝇一样杂乱无章。
随后转向右边,将重又泛着红光的长剑自下向上一挑,将右边即将落地的叶片又卷了上来,裹在红色剑影中不断搅动。
无数叶片便在这剑影漩涡中绞碎成飞灰,在阳光中化为金粉,随风消湮于无形。
清都子终于收了剑势,负剑而立,轻捻长须,一派仙风道骨,云淡风轻地看着被雷劈了般震惊无语的俩徒弟。
“阿雕。”
“在!”
“扫地。”
“是!”
他抚摸着这把由桃祖的树枝制成的桃木剑,心想可不能就这么糟蹋了,虽然只是刻了些基础符纹,但也总得物尽其用才是。
而一边正在扫地的杨振业正拈着一片银杏叶,瞪大眼睛看着叶片正中的用木剑刺出的小洞,震惊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