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语一出,场上众人皆惊,心思各异。
童贯心想:“原以为是方腊的人,这老儿武功怪异,内力又强,是个劲敌,若真的是方腊的人,倒是不好对付。既然只是一个来抢天符牒的,那事情就好办了些。但这个人居然能悄无声息绕开我布置在外面的十大杀手,来抢天符牒,必定也有其他高手在赶来。夜长梦多,今日只能先放过方腊,赶紧想办法带天符牒离开,才是正事。”想到这里,眼睛一转,计上心来。
而方腊一惊更甚,本以为老者是追杀童贯至此,哪知竟听他说是来抢夺天符牒的,如何不惊?西夏国与宋朝历来不和,他们盯上天符牒,也是正常,毕竟获得太祖宝库,他们实力会猛增。但天符牒的消息是如何飞得这么快的?竟然传到了西夏?如果这样,那辽、金、吐蕃都是虎视中原已久的蕃邦,肯定也会收到消息,定然也会来抢天符牒,这事情,是越来越复杂了。
一时之间,寂然无声。童贯给黑衣劲服汉子递了个眼色,一声呼哨,门外只听见“嗬嗬”两声,两边墙头各跃下来五条身影,皆黑衣黑裤、黑巾蒙脸,黑布包头,人人腰悬挂月刀,雪光映照下,锃然发亮。只见十人整齐划一,刚落地就在雪地上迅速游走过来,轻盈无声,踏雪无痕,严谨有度,一看就知道是一群训练有素的高手,霎时被把厅内众高手团团围住。
方腊眉头一皱,沉声道:“珍珑司十大狼人?“童贯哈哈一笑,说道:”方帅好眼力,正是圣上座上的珍珑司十大杀手,这可都是圣上的宝贝,今日奴家无礼到访,承蒙大帅招待,无以为报,今日还有别的事务要处理,就此别过,就由他们来帮忙招呼方帅吧。”
平章暗暗吃惊,珍珑司虽然不常在江湖走动,但却是皇帝直属的杀手机构,专门解决皇帝的心头大患,虽不属于江湖,却常在江湖里杀人,故他也有所耳闻。听说这个机构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神出鬼没,如果哪个人被盯上了,即使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追杀至死。里面最厉害的十个杀手,被江湖人称十大狼人,只因被他们盯上了,与在荒野中被狼盯上了,差不了多远。
披风老者似乎不太明白他们之间的对话,但是能看出来这十个人似乎并不是针对他,故而没有发作,而那年轻人,从进来后,就一直淡定的站在那里,仿佛一尊雕像,竟像是眼球都没转动过。
方腊一声长笑,竟然声震屋瓦,中气十足,笑道:“童贯你还敢说自己没有谋反之心,连皇帝老儿私藏的秘密机构都被你拿来当刀使了,竟然还掩耳盗铃,实在是可笑啊可笑。”
童贯可没有心思再跟他起争论,手一举起,十大金刚右手刷的一下握上挂月刀刀柄,整齐划一,以致只听到一声“唰”,让人感觉,只要童贯的手挥下,这十把锃亮的挂月刀便要出鞘,把方腊等人砍成肉泥。
童贯冷笑一声,说道:“方帅,我不跟你逞口舌之快了,到了阴曹地府,可别忘记在阎王爷那里告我一状,就说我为民除害,安定天下,立下大功一件。”正要挥手下令。
此时,方腊忽然一声长笑,说道:“童大人,从一进门开始,我就骂你,怎能欺我帐下无人耶?我方腊称霸东南,竟由你自由来去?你真是老糊涂呗。”话音刚落,厅里黑暗处竟然响声一阵利剑出鞘声,剑光闪烁,脚步声促,四面红烛竟一时大亮,把原本黑漆漆的大厅照得亮如白昼。
只有灯光亮起来时,才发觉这个厅到底有多大,大厅四个角有五个持剑大汉,倚剑在手,气度森然,一派大家风度,凛烈剑气,汹涌而来。
众人一时都惊傻了,只有方腊笑声悠然未绝。平章更是没法想到,黑暗的角落里,竟然藏有这么多人,且能在场上这几位高手的身旁,把气息藏得发现不了,实在是让人心惊。
童贯脸色大变,心知不妙,讪然把手放下,堆起满脸笑容,说道:“方帅果然是棋高一着,居然在身边藏着这么多高手,老奴佩服,佩服。既然如此,与其现在拼个你死我活,不如到时候战场上见好了。这个天符牒乃不详之物,又是你的心头好,我就不好夺人所爱,就此还你,拜别。”说话间,从怀里掏出一个牒片朝方腊猛射了过去,牒片带着破风尖啸声,迅捷异常的扑向方腊面门。
与此同时,童贯一声呼哨,与黑衣汉子联袂从窗口跃出,两三个大踏步上了房顶,几个呼吸间越过几个屋顶消失在黑夜里。听到呼哨声,十大金刚也如潮水一般,倒退而出,霎时到了门外,”嗖“的一声,窜上了墙头,消失不见。
方腊与平章见呼啸而来的牒片,正想伸手去抓。金色披风老者听童贯提到天符牒,正凝神听着,见童贯伸手入怀掏出牒片射向方腊,连忙纵身抢前伸手抓去抢。
平章见那老者来抢,一急,马上想抢上前去动手,方腊伸手一拉他的手臂,平章茫然转头,只见方腊脸色肃然,微微摇头。平章心里有百般不解,却不反抗,退了回来。
那牒片被童贯加了暗劲,来势凌厉,倘若方腊没受伤,要接住并不难,却难免要顺势往前冲几步卸力才是。但那披风老者全然不用,伸手一掏,就抓住了牒片,姿势虽然古板,却有种巧拙之意,让人觉得浑然天成。
披风老者牒片到手,马上发现不对,摊手一看,牒片倒是个牒片,却是块竹简牒,上面还有不少汉字,宋朝大官向皇帝上书的,用的正是这种竹简牒,童贯身上有,一点也不奇怪。老者对这种竹简牒也不陌生,细细一看上面的文字,即知受骗,不由得怒啸一声,眼里怒火煌煌,两手互搓,竹简粉碎成末,簌簌飘落,眼睛往方腊一瞪,马上转头向后面的皇冠青年打了个诺,再也不瞧方腊平章他们一眼,两个倒跃,已到院里,几个腾空,全身平平直直,毫无借力之处,竟似一根树干,直愣愣的就飘上了屋顶,追着童贯方向去了。
前有童贯的踏步,后有老者的腾空,轻功之高之妙,让平章心叹不已,一直知道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但未踏出青溪之前,总以为自己能在武林奇功绝艺榜能有一席之地,只有出来到外面,才发现自己竟是个井底之蛙。
霎时之间,偏厅恢复了平静。方腊脸色微微转红,气色有所改变,但平章想起童贯说的腐骨针毒无药可救,还是极是担心,连忙过去查看方腊伤势。见到大哥还是满头大汗,身子尤在发抖,似乎在极力压制毒药的发作,平章心里着急无计,不知如何是好。
四角的剑手一时围了上来,平章见他们个个气宇轩昂,龙行虎步,想来手下功夫必定很硬。方腊忽然哑声说道:”你们先退下去,我与平章兄弟有话要说。“剑手们闻声停步,霎时退去,半点声音也没有。
待众人走完,平章忙过去伸掌抵住大哥后背,想输入内力辅助大哥驱毒,方腊晃了晃肩膀,摇了摇头,拒绝了他。见大哥拒绝,平章不敢贸然渡功,怕出了岔子,就退到一旁。
突然,方腊哈哈轻笑,心中欢愉无比,却极力压低声音,仿佛隔墙有人偷听似的,间中又咳了几下。平章本来急得满头大汗,见大哥突然发笑,一头雾水,奇道:”大哥,你笑什么?童贯逃走了,解药没拿到,天符牒也丢了,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方腊笑意一敛,两眼精芒闪动,轻声说道:“中了点毒罢了,无碍。”他伸手从怀里掏了个小药瓶出来,倒出两颗青绿色丸子抛进嘴巴,闭目用功,不一会,逼出了一身臭鱼虾腥味的重汗后,变得脸色红润有光,双目澄亮,肩膀上的黑气已经荡然无存,只余那些金针仍然插在上面。毒竟然解掉了,毒一解掉,几根针哪有妨碍,内力一逼,金针束然脱肉而出,飞出三丈有余才落地。
平章在旁喜道:”大哥,原来你有解药啊,害得小弟我白白担心了这么久。“方腊轻声长笑,低声说道:“贤弟莫怪,是我故意隐瞒你的。童贯啊童贯,就算你奸如鬼,也只配喝我的洗脚水。倘若你换种毒药,或者换种暗器,我方十三今天算是交待了,由此可知,骄兵必败也。”
平章见大哥刻意放低声音,心知有异,也低声问道:”大哥,为何低声说话,是担心隔墙有耳吗?为何你会有腐骨针毒的解药的?“方腊笑意不绝,拍了拍平章的肩膀,低声说道:“贤弟,我说这个院子里,还有很多的梁上君子,你信吗?虽然这些人,不敢进入这个偏厅,但趴在院子外的墙头与屋角,却是他们所长。不信,我们出去见见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