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惊变
“住手。”又说了一声，叶丞相冷目看着眼前的衙役，“放肆，在我面前也敢抓人吗？”
“回大人。”从人群里走出一个衣饰不一样的官差，想来是负责的人。“我们是奉命行事啊。小人不知道丞相在此还请恕罪，但是，是总督大人亲自下的命令，还请大人不要为难我们。”
靖儿搀着老祖宗，白了白脸，“可是池家到底是犯的什么罪名。”靖儿问道，“总要有个理由吧，这样没有理由的就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你是谁？”衙役轻蔑的看了她一眼，“没看见大人和我说话吗？你插什么话。不过看你这副姿色，倒是可能被发配到文殊院做艺妓。比起那些人老朱黄的，要好的多了。就不要废话。”
“是吗？”冷笑一声，叶丞相寒目盯着那个衙役，“我现在就是杀了你都没有人会怪罪。你可知道她是谁？”
衙役头一缩，“这个小人不知啊，只不过我说的是实话啊。”竟然有恃无恐的样子，叶丞相怒极反笑。
“好好好，我叶某人的女儿未来的人生还有靠你去规划。靖儿，到我身边来，我倒要看看谁敢把你卖到文殊院！大胆的狗奴才瞎了你的狗眼！”叶丞相大喝一声，他可是出了名的护短，这样说他的女儿哪会给他什么好下场。
脸色煞白一片，衙役怎么也没有想到一时的口舌之快很有可能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更加没有想到的是，那个长相极美的姑娘竟然是丞相的女儿。
“小人该死小人该死。”说着瘫跪在地，“小人有眼不识金香玉，真的该死。”
“够了。”叶老爷冷哼一声，想着着笔账一后再慢慢算，眼前的事情比较重要才对，“你还没有说为什么抓人。”
冷汗直流，谁不知道当今朝廷叶丞相可是权倾天下的人物啊。皇上对他信任不说，就是太后都要宠他几分的。再者，丞相的女儿可是被皇上亲封为皇妹的，谁敢动她啊。
“回大人话，是有人举报池家人有意图造反。所以才会来抓人的。”衙役战战兢兢的回话，冷汗不停的从额头上滴下。
“胡闹，简直是胡闹！”叶丞相大怒，“没有审案就抓人，也太欺负人了吧。你是欺池家无人了吗？不要忘记池家可是我亲家。”
池连钧失魂的走过去，“你们有什么证据说我池家造反？”不甘心的问道，显然还沉浸在刚刚的思绪里。
“呃，这个这个小人就不得而知了。小人只是奉命执行啊。”衙役回话，胆子稍稍打了一些。
“那么，就让总督大人亲自过来吧。我倒要问问是谁下的这个命令了！”叶丞相怒极，脸上是冰冷的神色。
池家一家人都是挤在一起瑟瑟发抖，不知道说什么好。靖儿抓着老祖宗的手，试图安慰她。老祖宗也是吓的不轻，手心里冰冷一片。
“叶丞相。”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是我下的命令。”
叶丞相回头，“刘总督。我想知道，没有审过，就判罪对吗？”
不动声色的微微一笑，和叶丞相差不多年纪的刘总督不慌不忙的回答道。“这个就不是我能够问的事情了，因为这个决定是圣上下的圣旨。我等只是执行罢了。”
脸色急变，“你说什么，这是皇上的意思？可是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叶丞相惊道。
“哼”的一声，刘总督道，“难道皇上觉得要向每个人汇报吗？”
“等一下。”池连钧终于回过神来，“我想知道，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池家谋反。这样没凭没据的，我池家人是不认的。”
“你就是池连钧吧。”刘总督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你会这样问，好我就让你明白。拿上来。”说着，对着身边的官差伸出手。
一个木质的盒子，没有什么特别的。刘总督冷笑一声，打开。
反射出太阳的光，刺得池连钧避开眼去。但是还是在第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琉璃的样子，确实是出自他的手。
“可是这只是一尊普通的琉璃啊。”说着不解的看着刘总督，难道就是这尊琉璃让他池家遭此大难？
“你自己看看吧。”刘总督将琉璃递到他手上，脸色急变，因为迎着太阳就可以很清晰的看出来琉璃上面刻着的是一封信，而且信的内容还是一些秘密的国家大事。
“怎么会这样！”急急的惊叫出声，“这根本不是我刻上去的！”
“哼，由不得你了。现在物证就在这里，由不得你抵赖。来人呐，池家勾结外匪企图谋反。现在捉拿归案，家产充公。”
于是，一时间哭喊声呼喊声响彻整个池府。机械一般的动着，抬眼看了看靖儿的方向。只见她面色苍白，但是还是勉强笑着安慰老祖宗。心一酸，有些难受。
“等一下！”叶丞相开口道，“我叶某人的女儿该不会也要抓吧！刘总督，靖儿可是皇上亲封的皇妹！”
“这个，我自然不敢抓。”刘总督面色也是一阵为难，但是要是真的抓了丞相的女儿，怕是太后那里怪罪下来不好说。
听他这样说，叶丞相脸色一松。其实只要女儿没事，他才不会去管其他人的死活的。他本就是极为护短的人，而且池家的人对待自己的女儿又不好。所以，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靖儿并没有因为这一句话而变得轻松起来，“为什么，我也是池家人。所以要是抓全家的话，应该算我一个吧。“
池连钧心里猛的一震，有些不相信的看着她。为什么她能做到呢？明明有机会活命的，牢狱之灾谁会想要，但是她却像是迫不及待的要跟着去。
“叶靖儿，我不承认你是我池家的人。你走吧。”冷声对着靖儿说着，“从今天为止，你就不再是我池家的人了！你难道不知道吗？我很讨厌你，你真的很碍眼。从今天起，我池连钧正式休妻，你叶靖儿不再是我的妻子！”
心里像是要滴出血来，这一刻的池连钧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不承认罢了。其实早就被她深深的吸引，只是一直拿绵袖做借口罢了。只是，在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晚了。他不得不对她说出这些伤人的话，只是，能为她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怎么可能不喜欢呢，那样的女子。池连钧忽然的不想自欺欺人了，其实一直都在庆幸着，娶她为妻。只是一直拉不下的，是自以为是的骄傲而已。
所以，靖儿对不起。他只能这样假装着不爱她，说出这么伤人的话。
当然，他不是真的不爱她，只是让所有人认为他不爱她。
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断了她的想头吧。
以为已经痛到麻木的心，还是隐隐在痛。靖儿却笑了，是的是的，曾经说过，不会离开池家，除非他休了她，今天，算的上是休妻吧。原来连和他共死，都是奢求的。
“池连钧！”叶丞相愤怒的吼道，“你这样是在找死！平日里欺负靖儿我就不说什么了，毕竟靖儿都不说，我也就不好说什么。但是这一次，太过了吧！”
说着就要拉自己的女儿。
“为什么。”有泪沿着眼角一直滴到地上，靖儿的脸色煞白。但是一些情绪再也隐忍不住，“为什么！我叶靖儿哪里不对，哪里不好。这样对我你就很开心吗？对，是我自作多情的要嫁给你！可是有错吗？因为喜欢你爱你想要嫁给你有错吗？以为你知道了我的好就会对我好一点，但是呢，但是呢？池连钧，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声音有些撕心裂肺，有些不甘。但是，她就这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责问他。
是的，为什么呢，就是不爱，也有个理由吧。
紧紧的盯着他的脸，但是他只是别开脸去，什么都没有讲。
原来，就连多看她一眼都觉得厌恶吗？什么时候她叶靖儿这样的碍人眼了呢！
“好，我走。”靖儿说的极其安静，忽然绽放出一个笑，连笑都是安静的呢。“但是，刘总督大人，我希望带着这位年事已高的老人走没有意见吧。这么大的年纪了，就不要让她再受那牢狱之灾了。人我带走了，要是皇上怪罪下来，就说是我叶靖儿带走的。所有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决定的，与我爹爹无关。”
说着，也不管刘总督的回答。允自走到池老爷池夫人身边，“爹娘，靖儿不能再伺候两位老人家了。我这个儿媳妇很差劲吧。”说着自嘲一下，不再看他们的脸。她知道爹爹也为难，所以她也不敢提什么过分的要求。所以所以，请原谅，她没有办法救所有人。
走到一言不发的小叔子面前，“连城，刚刚回来就遇上这件事情。只是，还没来得及做你嫂嫂就没有资格了呢。在那边要照顾好爹娘。”说着，走到池连钧的身边。
“连钧。希望你不要介意我这样叫你。”微微一笑，但是其实是在哭的，“谢谢你，娶我为妻。”说完，拉着老祖宗跟在爹爹的身后，回家。
“造孽啊造孽。”老祖宗老泪横流的回头看着池家的园子，池家的每个人。靖儿的好意她领了，这样儿孙们也就不会为自己操心了吧。
一直出了池府，靖儿才流下泪来。原来这些时日以来，他还是这样的恨她的啊。只是真的不甘心，不甘心。凭什么绵袖就能占据他整颗的心呢，难道她为他做的这一切，他一点都没有看见吗？虽然一直以为已经死心了，其实哪里死的了心。不过自欺欺人的死心罢了吧。
一直一直都是自欺欺人的死心，但是现在，是真的要死心了吧。
不是自欺欺人的，而是真的死心。
“靖儿。”老祖宗出声，“不要难过，是那个畜生不知道你的好。靖儿乖咱们不哭。”
“老祖宗。”叶丞相对这位九十高龄的老祖宗可是很尊敬的，这也是他默许靖儿带她出来的原因。“也许他们真的不适合吧，他们年轻人的事情，我们还是不要过问了。眼前重要的事，是如何将池家人救出来。我明天一大早就去求圣上重新彻查这件事情，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我相信连钧不是这样的人，要不然当初我也不回同意将女儿嫁给他了。”
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老祖宗轻叹一声，眼神里有感激。自己人对他女儿这样，还不计前嫌的帮忙，想来靖儿的心性是因为有这么个好父亲吧。
上了马车，朝着丞相府滴嗒而去。靖儿也不哭也不笑的，不知道在想什么。袖间，手中紧紧握着的，是那尊琉璃。
已经接近傍晚了，这一天发生的事情似乎很多，一件一件的在脑海里闪过。想来抓人是经过谋划的，因为只有今天，池家人才会聚齐吧。这样即使杀了也没有关系，全家都死了，还有谁会出来报仇呢？
靖儿心里微微一动，皇上是怎么得到那些琉璃的呢？
想着，眼神一沉。
绵袖啊绵袖，这些是你做的吗？那么你把池连钧置于何地！
回到丞相府，靖儿安顿好了老祖宗，叫了丫鬟绣荷照料着也放心。然后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整天，就是叶老爷敲门也不开。不过好在丫鬟端了吃的进去，都吃完了。叶老爷也就不那么担心了。
靖儿其实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对着那尊琉璃发呆。已经极为熟悉的琉璃，光用手就可以在脑海里描绘出她的轮廓。为什么呢，这尊琉璃明明这么干净，在池连钧心里，绵袖是这么干净。可是，若是和她无关的，她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
眼神闪了闪，难道真的不管他的死活吗？难道真的不管池家人的死活吗？明明是这样对自己说的，但是，但是为什么，心在隐隐作痛呢？
一不小心，琉璃滚落在地，滚到墙角，被透过窗户的阳光照的，有些不能直视。
只是，那是什么？心口猛的一震，走近，细细的盯着琉璃瞧。原来，几不可见的，琉璃中间透出几个字来。在琉璃雕像眼睛的地方，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
于是想起了刘总督带过来的琉璃，似乎也是琉璃上刻字的。只是，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对呢？。
眼神一紧，冷了下来。本就是极为聪明的女子，想来是知道了些什么吧。
一下子抓起地上的琉璃，靖儿提起裙摆向外跑出去。爹爹今儿个早朝也不知道有没有说。但是，此时，救他的心那么急切。
是的是的，不管怎么样，怎么说她伤害她都无所谓，他没有真正的下休书不是吗？既然没有，那么她也就还是池家的人。所以，是没有办法眼睁睁的看着池家一家人送死的！
那么，那么，现在，她能够为他做点什么呢？护住老祖宗是不够的。
慌慌张张的跑到叶老爷的书房，并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不由的心里一凉，随即拎起裙摆朝外面跑去。手上的琉璃晃动着，剔透的，像是绵软的线，连接着所有的不甘和希望。
“爹！”一边叫着，往园子里走去。果然，在园子的亭子里，发现了一脸黯然的叶老爷。
“爹，你怎么了？”靖儿心一沉，走上前去，似乎还没有见到过自家爹爹有这种表情。轻轻摇摇叶老爷的肩膀，忽然回神。
“靖儿啊。”喊了一声，就又继续回过头去。什么也没有多说。
“爹，到底怎么了？今儿个早朝，皇上有没有说什么？”靖儿急急的问，“爹爹，你这是怎么了啊！”
“靖儿，爹爹无能啊。救不了池家了，怕是你，也要连带的被斩首了。”说着悲切的看了一眼自家女儿，“皇上亲自下旨，池家勾结外匪，泄露国家机密。全家斩首示众！”
脸色一瞬间被抽离了血色一般，像是晴天霹雳，生生的将她打入十八层地狱一般，永不超生。
“不会的，爹爹，皇上不会这样的啊。”靖儿喃喃的道，“一定是假的对不对，池家是生意人，怎么可能勾结外匪！”
“但是人证物证俱在！”叶老爷大喝一声，“我求皇上见我一面都不肯！我就是有天大的能耐也没有办法啊。”说着颓然一笑，“真的没用啊。”
“我不相信，肯定不是真的。”靖儿显然不愿意相信这些，“我去求皇上，我去求他重新彻查！我有证据，我有证据了。我有证据证明池家人不是反贼！我这就去。”说着就要起身，叶老爷一把拉住她。
“你去也没有用的！皇上已经下旨了，不见任何人。而且还指名带姓的说不见你叶靖儿！”身子滑到在地。靖儿面如死灰。
“那么皇上判的是什么时候斩首。”声音虽然很安静，但是声音里的颤音还是让叶老爷一阵心疼。怎么自己的女儿命这么苦，心心念念的嫁给了自己要嫁的人，婚后不幸也就罢了，现在还要失去丈夫。而他这个做爹爹的，竟然什么也不能做！
“三天后。”闭上眼睛，不忍心看女儿的脸。
身子微微一震，靖儿喃喃道，“只有三天么？可是，我已经有了证据啊。”
叶老爷这才注意到她的话，“什么证据？”
靖儿面无表情的将琉璃递过去。叶老爷不禁有些愤然，想当初就是这尊琉璃才让女儿非他不嫁的吧。细细的看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解的看着女儿的脸，询问的看着她。
“爹爹，你换个角度。然后，对着阳光再看。”靖儿道，接过琉璃示范给他看。
果然，叶老爷大惊。琉璃的特殊结构和特殊造型，使得琉璃成了一个放大镜。细细的看来，竟然密密麻麻的刻了千余字。不禁有些呆了，是谁有这样大的能耐，听说过有人在米上刻字的，想来在这个琉璃上刻字也不是奇怪的事情。
只是，他还是没有看出什么地方不对。就是这些刻着字的琉璃才会让池家面临灭门之灾啊。
“可是，有什么不对吗？”叶老爷看着女儿，实在没有办法猜透有什么玄机。
“爹爹，我叫你看的不是那些字，你再看看。女儿也是无意间发现的。”说着，眼神一冷，“这些贼人千算万算，怕是也算错了这一步吧。只是，用这么干净的琉璃来做这样龌龊的事情，是最不能原谅的。”说着，眼神似乎更冷了。
叶老爷身子一震，被女儿言语之间的冷意惊到了。但是，继续细细的看那尊琉璃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眼神一晃，脸色骤然大变。叶老爷赶紧将琉璃握入手心，刚刚看到的东西，显然有些吓人。
叶老爷看过其他的琉璃，但是唯独这一尊是不一样的。同样的是书信没有错，但是其他的都是对方写过来的。而这一封却是写给对方的。
只是，当真是天算不如人算啊。叶老爷暗暗一惊，已经知道是谁做的了。
琉璃上，一个细小的破绽，但是那个细小的破绽就足够了。
透过琉璃的剔透的身体，在女子眼睛的地方，琉璃的中心，一个被故意抹去的刻痕。但是，还是可以隐约看到两个字——奕丰。
想来是故意隐瞒罢了，不小心刻上去。但是琉璃上刻字，就是再涂抹，也还是看的清的，除非将那一块全部抹去，但是，那样太过显眼了。好在贼人以为这样也不会有人在意的，确实是这样的。这尊琉璃陪了靖儿这么久，不是今天琉璃掉在地上的奇特角度，不是那投过窗户的阳光，她也不会发现地上的倒影里，条条划痕。
奕丰，皇上的亲弟弟，奕丰王爷。
叶老爷的脸色刷白，怎么也没有发现牵扯出来的竟然是这个人物。
“还有一个证据就是，”靖儿悠悠的开口，“这尊琉璃其实被其他人改制过，而且，是从中间劈开的。再用高温融合的，只是这就需要很高的技巧了。一个不小心，琉璃会化掉，而且字迹也会被融掉。但是，爹爹你看，没有，琉璃里面的字非常的清晰。但是，新的接口并不那么完美。显然在铸好了之后一个月之后才被劈开镶字的，所以，这就更加不可能了。池家人不会笨到这个地步的。”
“后来估计是对方没有收到这尊琉璃信，大急。这边的内线怕事情有变才急于给自己找替死鬼吧。”靖儿接过琉璃，重新抱回手心，“于是池家就成了替死鬼。只是，他们必定没有料到，这尊琉璃被端木缚不知道从哪里得来送给了我。”
“靖儿，现在……”叶老爷知道这次是不简单了，牵扯到的，似乎不是简单的人物啊。
“爹爹，我要去见皇上。”一脸的坚定，显然是不管面前是什么，都要去的。
“好，不亏是我的女儿，我带你去。”叶老爷精神为之一振，想来，是已经有了决定的。要是不揪出真正的凶手，朝廷也是不得安宁的。只是，眼神里有忧色，真的有那么容易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