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众叛亲离
去往聚义厅的路上,刘翠翠、岳少府才知道是官军断了大苍山义军的水源,现在的数千义军全靠山上几眼山泉勉强生活。一行人走进聚义厅,还未等落座,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吵闹打斗之声,史长河、赵天声急问何事?早有一名本帮弟子跑来报说,外面来了一位怪人口口声声要见岳少府三人,守寨弟子只说让他稍等片刻,那怪人就急了,取出两条毒蛇,一手一条做兵器硬闯进来,帮中弟子都拦不住,眼看就要闯进来了。
史长河、赵天声二人闻言大怒,齐声骂道:“是哪儿里来的浑人?不要命了?”亮出兵刃就要闯出去会那怪人。
瓦三妹突地抢步拦住二人,伸手捏住二人脉门。本来史长河、赵天声二人武功虽不及瓦三妹,却也不至于连一招也走不上,只是没料到瓦三妹会突然发难,惊愕万分,气极道:“你这儿是何意?”
刘翠翠、岳少府知道瓦三妹的秉性,连忙双双抢上前解劝,瓦三妹横着怪眼,恶狠狠地瞪了史长河、赵天声二人几眼,这儿才松开手。史长河、赵天声二人虽心中有气,但见帮主岳少府对她极是尊敬,又一口一个“干娘”,只好强忍怒气。岳少府心知二位舵主受委屈了,在瓦三妹面前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等事后再向二人赔不是了。
一行五人急随着报事弟子前去观看,果然见瓦难求双手各持一条毒蛇大呼小叫地赶着丐帮帮弟子四下逃散。岳少府连忙大声叫两边住手,瓦难求收了毒蛇,双手卡腰笑道:“我就说你们不能不见我么?”
瓦三妹冷冷道:“你去哪儿了?也不事先说一声。”
瓦难求做个鬼脸,神秘笑道:“我做事儿,你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瓦三妹道:“你能不惹祸就谢天谢地了。”
瓦难求也不恼,得意洋洋从怀中取出一面大旗,迎风一抖,冽冽作响,中间一个斗大的绣金大字“徐”,居然竟是官军主帅徐龙的帅旗。
岳少府又惊又喜道:“舅舅,你是怎么想到去夺敌军主帅帅旗的?”
瓦难求一愕道:“你说这儿是什么旗?”
刘翠翠道:“这儿是敌军主将的帅旗。”
瓦难求搔搔头皮,大手一挥道:“我才不管它是什么帅旗不帅旗的呢?我是看它上面绣的金丝异常华丽,想偷到山上当彩旗的。”
诸人大笑,复进聚义厅落坐。岳少府道:“舅父无意之中取了敌军主帅帅旗,我料一会儿各营发现不见帅旗,必会生乱,我正好乘机杀出,与敌军决战。”
史长河、赵天声二人齐声道:“请帮主下令。”
岳少府也不客气,立刻令史长河、赵天声二人集合本帮弟子,随时准备下山追杀官军。
果然不出岳少府所料,史长河、赵天声刚把弟子集合完毕,就见山下有几营官兵开始败逃。岳少府大喜,亲自率领帮中弟子直扑徐龙大营。
徐龙听到营外乱成一团,忙令中军出帐查看。中军回报说是昨夜丢了帅旗,各营将士正在败逃,徐龙大吃一惊,急忙亲自出帐观看,果然不见了帅旗,心中疑虑重重,刚要令人再去仔细查看,岳少府便率人冲杀过来,官军不及迎战,便被丐帮杀得大败。徐龙反在数几名心腹部将保护下,急忙上马奔逃。岳少府、刘翠翠认得徐龙,径直率人冲杀过来。吓得徐龙魂飞魄散,一口气逃出数十里。岳少府、刘翠翠因众寡悬殊,亦不敢追。徐龙听到身后没了喊杀声,回头不见了追兵,这儿才长出了口气。
不一时,有残兵败将陆续聚来,徐龙便派人四下收拢残兵败卒,很快将另几营将士召集过来,奇怪的是,除了他的中军大营伤亡惨重外,另几营竟无一兵一卒伤亡。一问之下,才知道这儿几营将士见中军大营没了帅旗,只道中路军已败,慌慌恐恐便败下来。徐龙闻听勃然大怒,大骂诸将道:“尔等身为朝廷大将,在敌情尚且不明的情况下,竟敢擅自撤军,使我全军士气动摇,尔等可知罪?”一声令下,将为首几将绑上斩首。吓得几将面色惊变,连忙跪拜请罪。中军忙凑到徐龙耳根,替几将求情。其实徐龙也就是想吓吓诸将,听中军说得有理,见好就收,饶了诸将。
又过一时,残兵败卒陆续聚齐,再一清点人数,并无多大伤亡,有心想率军重返大苍山,怎奈三军士气已挫,思之再三,只好先率军回杭州府再说。
此时,许无悔已从京师赶回杭州府,听说徐龙败回,勃然大怒,不问青红皂白,喝令一声,将徐龙推出府门斩首示众。府中群僚大惊,纷纷出来替徐龙求情。许无悔声色俱厉,一律不准。徐龙大惊失色,只道许无悔真的要杀自己,大声道:“我乃浙江省堂堂副总兵官,按大明律,没有皇上御旨,你无权杀我。”
许无悔咬牙冷笑道:“你难道没听过,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吗?我身为浙江巡抚兼总兵官,总揽浙江军政大权,有权先斩后奏。你身为朝廷大将,丧师辱国,如不处斩,今后我将何以严明军纪,督师剿匪?我是为朝廷整顿军纪,朝廷自有公断。推出斩了。”
姜启贤不知道许无悔已成骑虎之势,连忙走出来替徐龙求情道:“许大人,胜败乃兵家常事,徐将军乃浙江要员,请大人收回成命。”
许无悔道:“军令如山,岂可随意更改。”
姜启贤道:“大人就不怕朝廷怪罪吗?”
许无悔挥手道:“朝廷怪罪下来,我自会承担。”
其实,许无悔何尝不知道按大明律自己无权擅杀副总兵官,但到了这儿一步,他已经没有回旋之地了。
原来,许无悔本意是尽量在朝廷还没责怪下来之前剿灭大苍山义军,所以才急令徐龙率军围剿大苍山。但事已愿违,他还没有离京,就陆续有大臣在殿前参他冒领军功之罪。当今龙颜震怒,几乎要将许无悔罢官问罪,幸亏了许佑惠、柯乙己在朝中门生故吏众多,纷纷出班求情,他才得以戴罪回浙平乱立功。但朝廷已不再信任他,同时还任命锦衣卫都尉姜启贤为监军,随他入浙江平乱。许无悔窝了一肚子火,连惊带怕回到浙江,不料徐龙却损兵折将,大败而归,让他如何不恼?许无悔虽然心狠手辣,却极为工于心计,虽然恼怒异常,却也不至于在朝廷监军面前擅杀大臣。他本意是想讨好姜启贤,等姜启贤求情时再准,谁知事与愿违,姜启贤慢了半拍,徐龙又快了半拍,搞得他骑虎难下,就是想不杀徐龙也不成了。
姜启贤见许无悔丝毫不讲情面,心中极为不悦,但毕竟是在浙江省辖内,亦不敢发作。
刀斧手刚将徐龙推出府门,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出一个老叫花子,须发皆白,手持打狗棒朝这儿边撞来。几名官兵一边大声叱骂,一边过来推搡那老叫花子。不料那老叫花子虽说年老,力气却异常之大,也不见他怎样挣扎,一晃肩头,竟把几名官兵一齐撂倒地下。为首副将心知不妙,急欲上前阻拦时,那老叫花子早已欺身近前,一把抓住徐龙衣襟夹在肋下,飘忽之间已奔出数丈之外。
副将大惊失色,忙指挥官兵随后来夺徐龙,但哪儿里还追得上,只一眨眼功夫,老叫花子夹持着徐龙已不见了踪影。
副将目瞪口呆,呆立了半晌,才硬着头皮回报许无悔。许无悔不听则已,闻听之后怒不可遏,喝令一声,将副将及押解官兵、刀斧手一同斩首,还不解气,又令人将徐龙一家老幼满门抄斩。
姜启贤暗自心惊,不敢再出面求情,回去之后,立刻写了一道奏折,偷偷派心腹送往京师。
那老叫花子夹持着徐龙一口气逃离杭州府,来到一处荒郊,才放下徐龙。
徐龙惊疑不定,怔怔看着老丐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救我?”
那老丐却不回答,放眼远处许久才道:“五年之前,我在大苍山也曾救过一位将军,但事与愿违,反而横生祸端,现在想来,也觉心寒。今日又救了你,不知又会生出怎样横祸。”
徐龙暗吃一惊,回想起五年前,有一伙绿林强人在大苍山劫囚车使前总兵张经将军身败名裂,血溅五步之事,不由打个冷颤,不由向后退了两步,伸手探向肋下,却摸了个空,原来肋下佩剑早已被人缴去。
老丐冷笑道:“徐将军,你就是手中有剑,能杀了我吗?”
徐龙面如死灰,轻轻摇了摇头。
老丐又道:“徐将军,本来我已懒得再管你们官场上的事,但遇难不救,又非我江湖侠义之士所为,我今日救了你,原不指望你会谢我,就请将军自便。”
徐龙迟疑片刻,抱拳道:“请问大侠贵姓高名?”
老丐道:“刘铁春刘老英雄冒死救人,却最终惨遭毒手。徐将军莫非也想效法许无悔不成?”
徐龙道:“不知大侠此话怎讲?”
老丐道:“难道你会不知此事?”当下便把刘氐父女和许无悔之间的恩怨简单讲了一遍。
徐龙惊愕道:“你是说许无悔许大人就是张经将军的公子张无忌?这这这怎么可能?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老丐道:“我若不知,天底下就没有人知道了。老夫便是黄青山。”这儿老丐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天下第一大帮一一丐帮前帮主飞云手黄青山。
飞云手黄青山虽然名震江湖,但徐龙一直身在官场,哪儿能知道黄青山的盛名?迟疑道:“难道黄大侠是,是大苍山……”他本想说大苍山悍匪,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黄青山道:“当年若非是我多事,大苍山义军或许就不会有此横祸了。”
徐龙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救我?”
黄青山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又何需理由?”
正说话间,蓦见一骑骏马朝这儿边飞驰而至,及至近前,徐龙不由面色惊变,来人竟是许无悔重金聘请的贴身随扈邱九公。
邱九公也早看到徐龙,远远便飞身下马,抱拳拱手道:“徐大人。”
徐龙强作镇静道:“你莫非是许无悔派来杀我的?”
邱九公道:“徐大人误会了,我现在已决意离开许大人了。”
徐龙深知许无悔对邱九公颇为倚重,哪儿肯轻信,顿了顿道:“许无悔不会连邱大侠也想杀吧?”
邱九公苦笑道:“徐大人说笑了。不瞒徐大人,我的确是想投身在许大人门下求个功名,但在我追随许大人的这儿段时日,许大人的所作所为实在令九公心寒。九公虽然是绿林一介莽夫,也看出来许大人穷凶极恶,心肠狠毒,为了个人利益,不择手段,决非是富贵与共之主。这儿样之人,又怎配九公相佐?徐大人还不知道,你被人救走后,许大人竟然迁怒徐大人家眷,已将大人全家满门抄斩。”
徐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颤声追问道:“你说什么?”
邱九公道:“许大人竟然迁怒徐大人家眷,已将大人全家满门抄斩。”
徐龙只觉天旋地转,胸口如重击,身子一软,向后摊倒下去。幸亏黄青山手疾眼快,急上前一步托往了徐龙。
邱九公也连忙上前扶住徐龙。
徐龙欲哭无泪,半晌才稳住情绪,推开两人,从牙缝中挤出八字道:“不报此仇,我徐龙誓不为人。”
邱九公道:“徐大人,许大人已向朝廷上表,弹劾大人勾结大苍山匪徒,意欲谋反。并责令全省各关隘一旦发现大人行踪格杀勿论,还请大人善加保重。”
徐龙道:“许无悔任意妄为,滥杀无辜,难道监军姜大人就眼睁睁看着不成?”
邱九公道:“姜大人虽贵为监军,手中却并无实权,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姜大人也看不惯许大人所为,回馆驿后,便偷写了一道奏章,想派人秘密送回京师弹劾许大人,不料却被许大人发觉,连姜大人也被囚禁在馆驿之中了。”
徐龙心中一动道:“不错,许无悔穷凶极恶,倒行逆施,总还有说理之处。”当下撕下一片衣襟铺在地下,咬破手指,用血写了一道奏书。
邱九公道:“徐大人写血书上奏朝廷,虽不失反制许大人之策,但徐大人又怎能通过各处关隘去往京师呢?”
徐龙“扑腾”跪拜邱九公身前,连连叩头不止。邱九公连忙双手相扶,徐龙哪儿肯起身,满面垂泪道:“邱大侠刚随许无悔去过京师,对京师熟悉,望邱大侠念在徐龙身受不白之冤,全家老小惨死在奸贼之手的份上,代徐龙上京师告御状,徐龙便是来世做牛做马也必报邱大侠大恩大德。”
邱九公沉吟道:“许大人虽然穷凶极恶,倒行逆施,但对我一向颇为倚重,我又曾投在许大人门下,如这儿么做,一旦传到江湖,岂不被人嗤笑。”
徐龙道:“邱大侠之言差矣。许无悔食的是朝廷俸绿,邱大侠虽然投身许府,亦是为朝廷效力,亦是间接食朝廷俸绿,如今许无悔仰仗淫威,滥杀无辜,囚禁大臣,已是罪大恶极,我素知邱大侠侠骨丹心,于公于私邱大侠都不应坐视不管啊。”
邱九公被徐龙几句话说的浑身热血沸腾,双手接过血书藏在怀中道:“既然徐大人信得我邱九公,我愿代徐大人往京师走一回。”
徐龙大喜,拜了三拜方才起身。邱九公抱拳说了声“大人保重”,飞身上马,头也不回地望京师而去。
黄青山笑道:“我救了你一命,你连声谢也不说,刚才那位邱大侠不过替你送卦血书,就值拜谢再三。”徐龙面上一红,便要跪拜,黄青山伸手托住徐龙道:“算了,要来了谢又有什么意思。”一声呼哨,从远处跑来一骑骏马,也不见他抬足,已轻飘飘地落到马背之上。
徐龙急道:“不知黄大侠意欲何往?”
黄青山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何需多问?”
徐龙道:“我现在已是有家难奔,有国难投,不知往何处安身?还请黄大侠救人救到底。”
黄青山有心不应,细想要是真的撇下他不管,恐怕不用多久,他还会落到许无悔手中,既然已经救了他,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