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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政治是开在淤泥中的莲花

政治工作者应当时时刻刻把国民和历史放在心头,直面自己的内心,日复一日认认真真地努力下去。

政治的好坏在于制度

从政40年来,我内心最伤痛的,莫过于见到有人全盘否定和谩骂政治及政界人士。

韩国的舆论界与学界有相当一部分人看待政治倾向于只看负面。当然,韩国的政治并不尽善尽美,有些从政者没有恪尽职守,这是事实。韩国真正实行民主主义的历史不过民主党执政的一年。而大部分时间里,人民最基本的人权与生存权一直遭受着践踏,而政治的腐败自不待言。其间,政界人士的种种丑闻更是不胜枚举。

然而,仅凭这些,就断定政治本身是坏的或从事政治的人全部是盗贼恶棍,这种逻辑是不成立的。这种态度和看到一部分宗教信徒做坏事就辱骂这个宗教本身别无二致。

政治是具有两面性的,任何时候都是。搞政治的人有可能受到染污、做坏事,但是这并不足以证明政治本身是邪恶或肮脏,因为可以将坏人和社会的丑恶面消除的也是政治。政治可能腐败,但是有力量铲除社会腐败的恰恰也是政治。政治可以搞镇压,但有力量推翻压迫、还人民以自由的也是政治。亡国杀人的是政治,救国救民的还是政治。

是的,政治不是一丛开在深山幽谷中的百合,而是一株在淤泥中绽放的莲花,因为我们生活的世界不是深山幽谷,而是淤泥,这一点我们无法回避。莲花只开在污泥中,政治也是如此。政治一诞生,就注定了在污泥中开放的命运。

我认识一些政界前辈,他们有如出污泥而不染的莲花一样,保持了高洁的志向。他们“富贵不淫,威武不屈,贫贱不移”,为了民主主义与社会正义,在政治这条路上贡献了自己的一生。大邱的徐相日先生,京畿道加平郡的洪翼标先生,礼泉的玄锡虎先生,金堤的尹济述先生,以及光阳的曹在千先生等,每当忆起他们,我总是满怀尊敬与思念之情。

政治的好坏有一个重要的先决条件,那就是政治制度是否健全。只要具备这个条件,即使存在一时的混乱或腐败,莲花最终也是可以绽放的。有些国家的政治就是如此,表面看来负面现象居多,实际上却已具备了长足发展的根底,譬如意大利。

二战战败之后,意大利沦为一片焦土。所有意大利人都靠着美国的救济物资,艰辛地糊口度日。但是这个国家在贫穷的底子上站了起来,现在的经济实力在世界七大经济强国中占到第四位。

在前后48年里,意大利的内阁更替了52次,而这个国家的政治从开始起就腐败成风。每个政党都徇私舞弊,争先恐后向国营企业推荐自己人,国企中经常好几个人挂名同一个职位,有的人不用工作却照拿工资;而邮寄的包裹和信件不能正常送达已是常态,一年下来,积压的东西甚至只好用货车运到山沟里烧掉。

许多人赚钱逃税,黑手党大行其道,许多立志于铲除黑手党的政界人士与检查官惨遭杀害。不论怎么看,这个国家都没有走向美好未来的迹象。

那么,意大利经济繁荣、社会稳定、民主主义生根发芽的秘诀又在哪里呢?对这一点,我既困惑又好奇,终于在1990年,我有了出访意大利的机会。

意大利政治的“奇迹”

出访前夕,美丽的意大利驻韩女大使辛波尔罗蒂邀请我到府邸共进午餐,在访问大使馆时,我对大使提出自己的这一点困惑:

“表面看来,贵国的政治并不规范和太平,那为什么意大利的经济还能够繁荣发展,国家又这么安定和平呢?”

听我说完,大使微笑着说出了三个原因。

第一,意大利的政权尽管不安定到平均一年至少更换一次,但制度上却在彻底地实行民主主义。因此,虽然政治现实很糟糕,但是民主主义却得以发扬光大、深入人心,所以意大利的人民不会因为没有民主和自由而绝望或愤怒,进而想颠覆这个社会。

第二,意大利是一个以中小企业为主的国家。韩国人一提起意大利就联想到菲亚特,其实这个大企业在意大利的业界只是一个罕见的例外。意大利的国家经济是由无数的中小企业支撑的。意大利的中小企业一般只有十来名员工,有的企业甚至仅有三四名。这些中小企业自负盈亏,谁的脸色也不用看。所以,即使政治出现一点偏差,小企业主也不会太在意,因为只要他们自己尽心尽力地坚守岗位,企业便不会有什么风险,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第三,意大利没有政治地域主义这一弊病。意大利的南部、中部与北部所走的历史道路迥异,风俗也各不相同,彼此间有着巨大的文化差异,每一地区的人都认为自己地区的文化最优秀并积极推举,并为此争论不休甚至大打出手,但这种争执和对抗仅限于文化上,在政治上意大利是没有这种地域主义的,南方人支持北部的发展,而北方人更是盼着南部的繁荣,要求政府大力支援南方。

而意大利的政治家也并非人人腐败,他们之中也有许多杰出的领袖。尽管从整体看来,意大利确实政权交替频繁,腐败严重,但这个国家让我们感受到政治那神秘的生命力:即使搞政治的人腐败,但只要政治制度规范,有着以中产阶级为中流砥柱的选民,这个国家也是可以不断发展前进的。现在,意大利反腐倡廉方兴未艾,这一点反映了意大利民主政治的健在。此外,在意大利最近的地区选举中,把政治引向腐败的基督教民主党与社会党彻底告败。据此,不能不说民主主义的健全是国内外对意大利交口称赞的一个重要原因。

而韩国没能开出美丽的莲花,原因也就在于我们没有牢固的民主制度吧。一个国家的政治统治,本应当依托法律与制度进行,却大搞人治,掌权的人随心所欲,将国家的政治玩弄于股掌之间。

政治是一门艺术

昨天标榜对的东西今天变成了错的,今天认为好的东西明天就变成了坏的——这样一来,人民找不到原则,便会无所适从,只好左右摇摆。如果民主主义是对的,民主主义的敌人——军事独裁也是对的,那么政治制度丧失掉自己的原则,而一旦失去坚固的根基,便不可能出现好的政治格局。这时候,即使出现优秀的政治家,也无力回天。

所以,我们第一步应当建立起好的制度,这样国民们就可以用自己的智慧与决断来支持好的政治家。是的,我们应当这样努力,让我们的政治如美丽的莲花在污泥里绽放。

好的政治可以给被压迫的人们以自由,给饥饿的人们以工作和食物,给无所依靠的人们以希望。这种政治是一门艺术。好的政治让年轻一代对未来心怀梦想,让人民对国家繁荣的明天充满信心。这些美妙的事,政治之外的哪种艺术可以做到呢?

美国历史不过200年,而在这个年轻的国家里,将政治升华为艺术的伟大领袖却何其多!200年间,美国从未动摇过的民主政治制度战胜了所有的考验、腐败与混乱。

美国的历史中,伟大的政治领袖层出不穷,乔治·华盛顿、托马斯·杰弗逊、亚伯拉罕·林肯、伍德罗·威尔逊、富兰克林·罗斯福、哈里·杜鲁门、约翰·菲茨杰拉德·肯尼迪、吉米·卡特等等,他们是美国历史上杰出的总统。此外,还有本杰明·富兰克林、阿德莱·史蒂文森、马丁·路德·金等人物,他们尽管没做过总统,却同样伟大。

在短短的不过两百年的时间里,优异的制度与政治将美国塑造成为世界超级大国,这让全世界许多人在厌恶和批判美国的同时,感受到美国的魅力,从而对美国心怀憧憬。因为,在这个国度中,污泥中开出的莲花竟如此之多。

回顾我国的历史,值得我们骄傲和铭记的政治家又有几人呢?金庾信、辛旽、李成桂、郑道传、世宗、赵光祖、李粟谷,这些名字首先映现在我的脑海中。当然,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秤,对这些人的评判人们大可以见仁见智。

好的政治依靠高素质的国民,我们需要建立坚实的民主制度,还有就是不要被地域情感、离间计、金钱与权势所左右,而要积极挖掘和培养能力和品格优秀的人才,这样,浑浊的社会泥潭中才能开出莲花,而政治才能升华为艺术。让莲花开放、将政治升华为艺术的,是国民的睿智、责任感与决断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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