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睁眼,一震令人头晕目眩的嘈杂声刺入耳膜,头好痛。
我从榻上一骨碌翻起来,房里一个人也没有。我简要披了件褂子跑出去,荒草凄落的长着,为什么一觉醒来,好像一切都变了?
“阿爹!阿娘!你们在哪!”忽然四周起了土,随后阵阵马蹄声传来,越来越近,随即血腥而可怕的画面在脑海中上演:阿爹死在了敌人的刀下,阿娘为了救我被困在大火中……我脑子嗡嗡的响,真的好痛!
又是一股冷汗,猛从床上坐起。
“殿下您怎么了,是又做噩梦了吗?”一个女子在床旁站着——是璃娘。
“我没事,璃娘。你先下去吧。”
璃娘看我没事,松了口气,但也不放心。自从我嫁入临王府,确实不曾睡过好觉了,总是整夜整夜的做噩梦——还总是做同一个噩梦。
看着外面日头也升的差不多高了,也并不打算赖床。
溯月端着水盆走进来,“王妃,洗漱吧。”
我向来是顶讨厌人家叫我王妃的,可府里的下人们碍于身份又不得不这么叫,听起来总感觉不自在。溯月是宫中黑衣卫里最出色的一个夜使,刚和李玄墨举行完婚宴皇后便把她赐给我做了贴身服侍的,说要保护我。要说璃娘老古板,那溯月更是个比璃娘还要老的老古板。
梳洗打扮,戴着沉重的首饰,我本不愿戴的,奈何中原的规矩太多,不过现在也没刚开始那么抗拒了。
我从妆台前站起,璃娘又进来了。
“明日便是濮阳公主的及笄礼了,王妃看要准备送些什么好。”我烦及了,今天他生辰,明日她笄礼,把全天下的奇珍异宝搜罗来也不够送的。我可没闲心准备这些,更何况濮阳公主的脾气我又不是不知道,有东西不合她的心意就又要大发脾气了。我随口撂下一句:“这种事情璃娘你去准备就好,大不了就是准备个贵点的。”说完我扭头看了一眼璃娘,发现她脸色忽变了,这速度比我在戏楼看到变脸还快,璃娘等于我的半个教习嬷嬷了,有时候我真觉得她是个老古板。
璃娘一向管我很严,但遇到事情永远都站在我这边。
璃娘脸色又变了回去,道:“如若奴婢给王妃放一日假,允许王妃同溯月去街市上选礼呢?”
“这自然是极好的!”我叫道。
璃娘早已经摸清了如何套住我的门路,我最喜欢去街市上逛,尤其是北街最为热闹——因为府里实在太闷,还要整日面对着璃娘的苦瓜脸和傅云乐的“好”脸色,而且我又喜欢凑热闹,所以总往外溜。
我很爽快的答应了。一上街我必换男装,因为璃娘给我讲过:上京城虽然警备森严,但采花大盗那些个也不少。
今天的北街比寻常更热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溯月在我后边跟着,一次接一次的抱怨:“王……公子您慢点儿。”我才不要慢呢,甩了溯月更好,本来就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我,这下加上个溯月更没好日子过了,与其在临王府闷着,我还不如去蹲大牢算了。有着溯月做起璃娘的眼线,我想溜出去一趟也没那么容易了,今天好不容易出来一回当然不能安安稳稳的呆在那儿选礼了。我打算混迹在人群中消失不见,反正我又不会跑丢。
人真的很多,用两个词来形容:“摩肩接踵”,“联袂成雨”。我快速的插进人海中不见了踪影,回头一看早已不见了溯月,我庆幸自己跑的快,也庆幸今天北街上人多。
正好走到了风吟楼,我便进去。
坐了个靠窗的位置,老板娘速跑来,笑脸相迎:“是顾公子啊,好一阵子都不见你来了。喝些什么?”我笑道:“还是老样子。”老板娘挥着手里的绢子,连声应道:“好好,您稍等。”我每次出街都换男装,当然要易名,如果直接告诉人家我叫北涣宁,那人家一听我就是西域人了,易名也要易个中原化的名字。
店小二一会儿的功夫上了一壶枇杷酒和一盘搓盐花生米。
刚斟了一樽酒,对在口边还未下咽便有一个声音传来:“公子现在可是越跑越快了。”话音刚落我便把酒喷了出去。
这是溯月的声音。
我转身,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溯月嘴角勾起,一本正经的说:“公子下次要跑的话,换个地方。别每次都躲到风吟楼来。”人算不如天算,还是被溯月抓了个正着,这次我可是长记性了。
“可惜了我的一壶枇杷酒啊,好酒,好酒。”我怨天尤人的走着,像失了魂一般。
溯月揪着我的袖子不肯放手,这下她可是不会让我再离开她的视线半步了。“还请公子安稳一点。喧哗死了。”溯月一脸嫌弃的朝我犯了一个大白眼,我嘀咕着:“难道吵到你了吗?”溯月听见,问:“公子说什么?”
有个“顺风耳”、“千里眼”在身边可真不是什么好事情。
我就这样百无聊赖的走着,好歹我也是个公主,被人这么揪着走实在是太没尊严了,中原的话就是:
——“成何体统!”
就这样,我和溯月在一家家首饰店、玉雕店里进进出出,一晃就是半天的光阴。
我们从北街逛到南街,又从南街浪到西街,到了午时,天热的不得了,我只想找一处阴凉地好好睡一觉。
又跨进了一家玉雕店的门槛,但愿这次能有所收获。
店铺的面积不大,却是扑鼻而来的一股檀木香气。四壁上挂着画,檀木架子上摆着各式各样的青瓷玉雕。我一挪眼便瞅见了一座玉雕,以青玉做底,大体是用汉白玉精雕细琢而成。
真是美极了!
玉还闪着光泽,真是上等的美玉!
我指着那座玉雕问店主:“老板,这玉雕怎么卖?”
老板笑了,道:“那就要看公子你是不是诚心要买了。”
我也笑了,对老板说:“这位老板可着实奇怪,白上门的生意不要?”
溯月随手掏出钱袋扔在老板怀里:“老板,我们公子看上这件玉雕了,你出个价吧。”
“这座南愁玉府可是我们店的上品,也是我们店的镇店之宝。我敢拿我的项上人头保证,全天下——仅此一座。”
“那老板你是卖还是不卖呢?”这老板说了大半天没一句重点,到底是卖还是不卖?
“如若公子诚心诚意要买,我便卖。”
这老板说的可真真是废话,我若不诚心,买它做甚?
“自然是诚心诚意的。老板,咱们不要多说废话,卖给我吧。”我开门见山,老板犹豫了一下,说:“既然公子诚心要买,那我便给您便宜点儿,也当做个人情了。”
付完钱,拿着大包礼装出了玉雕店的门。是巧,往不远处一看发现,临王府就在前面了。想不到我们竟然已经溜了整个上京城的东西南北四条街了!
不可思议,佩服我的两条腿!
回到府内,刚进门就好巧不巧遇上了傅云乐。
怎么说呢,傅云乐是李玄墨的侧妃,天生的娇扈大小姐性格,家世显赫,傅家也是这邺朝了不得的名门望族了。她是个直肠子,同我也一样,做事不会拐弯抹角,她一向是有事说事的。但偏偏李玄墨就宠她,却都不愿正眼看我一眼——当然我也不喜欢他。
“王妃殿下又溜出去玩了?”她故意站在那远远的看着我说。
我无语回一句:“傅侧妃,这几夜自己一人睡在榻上,空了半边床,是不是感觉空虚寂寞冷啊?”这几日李玄墨因为陛下传召住在宫内,谁让他是嫡子呢?不过也好,“眼不见心不烦”。
我算是捅了傅云乐的痛处,原先她都是每夜每夜的和李玄墨共枕而眠,用膳也是和他同桌而食,好像跟傅云乐在一起,李玄墨就很开心;好像跟李玄墨在一起,傅云乐就很幸福。
“王妃还不是每天晚上都孤独寂寞嘛!”傅云乐的小脸憋的简直通红。
这是要同我杠上了,看我不怼死你:“这几天没人陪傅侧妃用膳,是不是一点儿胃口也没有,再香的饭菜闻起来也是没放盐的那种?没了李玄墨那张俊美的脸给你下饭,没了那说不劳务事的手给你布菜,吃饭一点也不舒服,是不是?”傅云乐瞪我一眼,道:“禅月,我们走!”还的的确确是个心直口快的,如果是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人,一定会:“王妃,我又没有招你惹你,你为什么要这样欺负我!”然后哭哭啼啼的抱着李玄墨告状。
“切,跟我斗,小样还嫩了点儿。”我正得意,却被溯月一盆冷水浇湿了,溯月无奈道:“王妃,勿要逞一时口舌之快。”
我悻悻回了雅池。
说实话,不说陛下和皇后喜欢与否傅云乐,反正皇太后是不喜欢她。
傅云乐比我入府的时间要早的多,她起码嫁给李玄墨有三年光阴了,而且是独房专宠。但不知道是为什么,一直没有孩子,这对于一心想要早点抱重孙的太后来说就是一个补不齐的大窟窿。陛下总是说:“莫急莫急,孩子们都还小,有的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