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雨越下越大,火势开始减小,刚才还在肆意发泄淫威的火蛇们在悲鸣,它们开始死亡,留下了无法修复的废墟。
老镇长抚了抚苍白的胡须,“这位仙长,不知您准备如何做呢?,您可不要被她骗了啊,她可是连待她视如己出的老师都能杀害了,这种人,活着就是个祸害!”他义正言辞,大有为民除害之意。
“别跟我说这些,我是个外来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相信我看到的,而我看到的,就是你们烧了别人的家,还把别人打成这样,你们还恬不知耻的跟我说,她是祸害,换做是你,老爷子,你觉得谁是才是祸害?”
“我们之所以烧掉,是为了不让她再害人,仙长,你到镇子里看看,有多少人家不是披麻戴孝,有多少人失去了他们的父母,妻子,儿女,全都是因为她,都是她害的!我们别无选择,都是被逼的。”
“不是我,那是瘟疫,我知道怎么救他们!”药仙大声辩解。
“你闭嘴!畜牲!我跟仙长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当初就不该一时心软,放过你,才酿下今日之祸,你这不知感恩的畜牲,你就不怕遭天谴吗?”老人破口大骂,他甚至气的剧烈的咳嗽起来,他旁边的镇民们连忙上前搀扶。“镇长,别为了这种人落下病来,不值得。”
“你们是聋子吗,没听见她说有办法吗?”贺玄感觉自己已经止不住心中的怒火了,他搞不懂为什么这些人会如此抵触一个人,明明她什么都没做,明明,你们根本就不了解她。
“让她把人全害死吗?她就是个灾星!”
“你们可以全程监视我,只要准备好药材,我一定能救会他们的。”
“你想都别想,谁知道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只要你死了,镇子的人们自然就会好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宁愿相信那个老混蛋,也不肯相信她,试都不肯试一下,要知道,你们的选择,可是关系到整个镇子里的人的生死。”
“因为她跟她那一家人一样,就是群混蛋,畜牲,灾星,她就不配活着。”老镇长带头跪了下来,“求你了,仙长,为了我们这个镇子,为了我们的未来,您就收了这个孽种吧,我们一定感谢您,给您立碑,为您祈福。”
“你们确定?不会后悔?”贺玄抹去了脸上的雨水,他微微颤抖了一下,有点冷,冷的他害怕。
人群中的人们互相对视,他们有的人有些犹豫,但在亲人们的鼓舞下,坚定的看向贺玄。
“我们确定,绝不后悔,还请仙长作法吧。”老镇长带头说道。
“这是你们自己决定的,与我无关,别以后,怨恨我。”贺玄牵起药仙的手,他要带她离开,离开这个全是疯子的地方,在这里,没有正常人的容身之所。
“仙长,我们的意思是…”
“你们不是说她是灾星吗?我带她离开这,永远不会再回来,这是我的底线,你们可别得寸进尺了,如果你们不想向那个家伙下场一样。”贺玄威胁道,他已经不想在这里多停留一步了,他曾怜悯过这些人,认为一切都可以商量,一切都能解决,但现在,他对他们失望透顶。
有人还想说什么,老镇长打断他:“听仙长的,仙长既然向我们承诺了,就决不会失信,还请仙长赶紧带她离开吧。”
“等等,我还有最后一件事。”药仙轻轻抽回了手,“不会等太久的。”她向贺玄轻轻笑了笑。
她走到镇民面前,从怀中拿出一本书来,“这本书叫《丹溪心法》,里面记载了瘟疫的形成原因和发病症状,以及解决方法,很多药材林子都有,你们不相信我,但书是那个人写的,至少他还是可以相信的吧。”她把书放在镇长面前,最后再看一眼已经被烧毁的小院,她扭过头,与自己的过去,与这个镇子彻底断绝了联系。
雨下的小了起来,俩个人正在树下避雨,他们一路上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向出口一直走,“你从来没说过你的老师啊,你恨他吗?”贺玄打破了沉默。
“嗯,我恨他,但又可怜他。”药仙倚在树干上,怀里抱着自己的伞。
“可怜?”贺玄觉得药仙有点奇怪,他第一次见有人那么喜欢伞的,他观察着原本属于自己的伞,突然脸一红,扭过头去,雨有点大,衣服都淋湿了,他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东西。
“他是个医生,医术很厉害,我今天会的,全是他教的,他对我很不好,总是打我,拿鞭子抽我,总是骂我,所以我恨他,但我没有杀他,我是说真的,贺玄,你相信我吗?”药仙看着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信,如果我不信的话,就不会来了,我可是很怕麻烦的。”
“我也觉得是,他是自杀的,他活着太惨了,他是个医生,他的手应该是用来救人的,可他却用它杀了人,不止一个,是一群人,他杀了我所有的家人,却唯独留下了我,他跟我说,他之所以没杀我,是他发现,他成了和我家人一样的人了,他害怕,所以留下了我,要赎罪的人,是他自己。”
“但是一想到你家人的所做所为,便根本没法冷静,所以他一边打骂你,却还是把自己的毕生所学教给了你,我猜的对不对?”
药仙轻轻捶了一下贺玄,“差不多吧,我反正是这么想的,他自杀的那一天,他起的很早,也是他第一次没有对我好,他说他要给我庆生,虽然他不知道我的生日是哪一天,所以他说就把今天当做我的生日,庆贺我重获新生,他会送给我他所能想到的最好的礼物。”
“死亡吗?”贺玄有点烦闷,听别人讲自己的悲惨经历,让他有点不爽,他不喜欢悲剧。
“嗯,他说,药仙,你自由了,去做名医生吧,我把我会的一切都教给你了,去治病救人吧,去做我再也做不了的事情吧。”
“听起来就像是把自己愿望强加给子女的父母一样。”
“那有,明明是老师对学生的期望,我也挺想当医生的,但是我们都没有想到过,有些东西不是你想就能行的,别人不承认,你也不算。”她有些难受,却还是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
“你还想当医生吗?”贺玄说。
药仙看向贺玄,想从他的眼睛中看出他在想什么。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有些事不是你想就可以的。”
“你就说你还想当医生吗,不要找借口。”贺玄轻声说。
“想,我想,可以了吗?”药仙声音高了八度,她不喜欢贺玄的语气,像是在嘲讽她。
“那就做我的医生吧,”他微笑着说,“做我一个人的医生。”
“唉?你,你说什么?”药仙觉得自己好像听错了什么。
“我说,”贺玄望着药仙的眼睛,再次重复道,“做我的医生吧。”
他的声音很大,大到药仙每个字都听的一清二楚。
“嗯,好啊,我知道了,只要你,你不嫌弃我,我的话。”她越说声音越低,她背过头去,紧紧抱住伞,她觉得自己已经离不开他了。
“那你可要对我的健康负责啊。”贺玄发现雨已经停了,他走出树荫,“走吧,该离开这了,药仙。”
“不对。”
“啊?”贺玄有点疑惑,不明白自己哪里惹到女孩了。
女孩转过身来,宛若惊鸿,飘忽若神,婉然一笑,便叫百花羞怯,她双瞳剪水,轻启朱唇:“我叫仙儿哦。”
贺玄下意识的摸向心脏,他觉得那里跳的有些太欢实了,他挤出一个微笑来,掩饰自己的慌乱,“我知道了,仙儿。”
太阳探出头来,洒下缕缕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