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立也知道,像岳飞这样意志坚定的人,是不可能被自己随随便便就给说服的。而且他也不想就此改变人家的人生轨迹。若是因为他的原因,让这方世界少了一位名族英雄,那在后世岳王庙前的跪像,恐怕就要多他一个了。
但这事总归算是说开了,岳飞也没有因此改变对自己的态度,孙立也能静下心来,认真的学习那套“提神枪法”的精髓。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了,转眼间这元日可就到了。
过年的重要性对于宋人来说,基本与后世无异,都是十分的隆重。在大年初一的清晨,家家户户的都会早早起床,穿新衣、戴新帽,走上街头,走亲访友,相互作揖,庆贺这个节日。
而在这一天,甚至还会有一种专用的酒,宋人认为这种中药酿制的美酒可以驱赶一年的晦气。这个时候还没有蒸馏技术,大多数酒的度数都很低。饮酒规矩也很多,老少不能同饮,应该按照长幼排序,幼人饮酒要向长辈送上祝福,从而依次向长辈递进饮用。因为古人认为新年是年幼者增长一岁,年长者失去一岁的节日,对待年长者应该尊重,后饮者也可以避免忌讳。
再则就是可以合法的赌博,梁山兄弟在上山之前,多是干那杀牛、放赌的营生,其实那都是违法行为,被抓后,可是要重判的。但在春节假期间,政府是允许赌博娱乐的。有一种当代最为流行的游戏叫做关扑。游戏方法是约定好的价格,往一个瓦罐或者碗中扔制钱,根据钱的字面多少来断定输赢,赢得一方可以带走赌注,反之就会输钱。赌注包括面很广,车马牛羊、宅院居所,歌姬丫鬟都可以作为赌注,豪赌程度足以令后人汗颜。
由其是到了晚上,就连那大户人家的小姐,也可以进入赌场观赌,或者到饭店饮酒,而不受限制。
但孙立他们,因为住所离县城较远,是没有机会感受到这一切了,能与师傅聚在一起饮酒,就是最好的消遣了。
孙立也是借着过年的这个机会,挨家挨户的拜访了岳飞、汤怀他们几家。从而也见到了国人妇女典范之一的岳母姚氏,想着岳母刺字的故事,看着眼前已是有些佝偻的老妇,孙立想到了一句话,“所有伟人的特性,就是都有伟大的母亲。”
不想岳飞还有一个叫做岳翻的幼弟,甚是顽皮,却不知为何,倒是与孙立很亲。听岳飞说他好动,孙立也见他骨骼很好,便把自己随身的一把金鞘小刀送给了他。希望他长大后能像其兄一样,成为一代名将。
这几天周侗也不让徒弟们继续习武了,每日里都在屋中准备些淡酒、果子,与徒弟们说些江湖中的闲话。别看只是些闲话,但其中却包含了许多要命的知识。
比如要怎样辨别出酒水中是否有蒙汗药;如何在身中暗器、毒箭时自救;各处绿林中人所用的切口与暗语;各大门派的势力强弱和影响范围。而这等杂学,也真是让孙立他们收获良多,而这也就是有个正经师傅的好处。
其实这些对于岳飞他们还很遥远,周侗的这番安排,很大程度上只是为了孙立着想,看来这孙立怕是要学成出山了。
果然,周侗随后就与孙立说道:“你这悟性颇高,把这提神之要点具已领会到了,日后只要勤加练习就好,也无需在此逗留了。”
这话来的突然,孙立一时也不好反应,只是心中多有不舍,双眼通红,眼看是要哭出声来。
周侗看他如此,也是心有不忍,又出言安慰道:“你心中既已有道,自要坚持才好,这世外桃源还轮不到你来享用。就是你这几个师弟,只要学成,也是要出门闯荡的,总不能学尽我一身本事,却老死于家中,那样的话,咱们这一门怕也就传不下去了。”
道理孙立都懂,可是毕竟这情义难舍,用了诸多的借口,又拖延了几日。直到把上元节过完,周侗已是几次出言来赶,孙立这才洒泪而别。
在他要走时,岳飞几人也是一路相送至村口,该说的话,在这几天都说的差不多了,此时倒是平和不少,除了保重,好像也说不出其他了。
孙立翻身上马,本想就此离去,但还是忍不住停顿了一下,与他们几个说道:“此一别天高路远,不知何时再见,为兄痴长你们几岁,临别再送一言。世间多迷乱,若能恪守本心,才可走至正之道,千难万难,不要忘了在梁山上还有一位姓孙的师兄。”
说完之后,也不顾他们的反应,调转马头,就此离去。耳边尚能听到几人高呼的送别之声,孙立却已下定决心,要在他们成年之前,有一片足以匹配他们能力的基业。
大概是因为这离别造成的心情压抑,孙立这一人一马,是晓行夜宿,少有停歇。过大名府、恩州、永静军,直入沧州,前后竟然只用了六天的时间。
到沧州时,他就明显能感到这气候的寒冷了,四野处少见绿色,除了残枝败叶,就是白雪皑皑。沧州作为边防重镇,其实是少有居民的,稍大一点的村镇,基本上都建在戎堡旁边,孙立想着少惹麻烦,一般会绕路而行,也因此耽误了一些时日。
过了滹沱河后,眼看就要到柴进的庄园了,孙立却是饥饿难忍。可一看这时间尚早,又不好意思一进柴府,就要人家摆宴吃饭吧!所以就打算先在此处点上堆火,热些干粮吃了再走。
也是他运气好,这才刚把火给点燃,眼前忽然闪过一团灰影,是只肥硕的兔子。孙立忙去马鞍上摘去弓箭,追了上去。吃了好几天的干粮了,嘴里寡淡的很,眼前突现这美味,又怎会不让他嘴馋、心动。
可兔子也不是那么好打的,目标较小,而且移动速度极快,不是好猎手,就只能守在大树旁边碰运气了。而孙立正是那好猎手中的一员,桑木做成的三石角弓,威力是十分的可观,百步之外也足以贯穿于它,但还是射空了两箭后,才如愿以偿。
没有条件时,想烤这野兔,其实最是好做。用树棍从兔嘴里插入,先放在火上烧去毛,然后再掏取内脏,多用些精盐把里外抹匀,小火慢烤。一时三刻后就会呈现出诱人的金黄色,只要闻到焦香味,就差不多能吃了。
孙立是早已等不及了,兔肉才刚熟,他就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虽说烫嘴,但不柴不腻口感正好。又想起自己还有半壶老酒,顿时就觉得这日子是不能再好了。
就在孙立将一切都准备好时,远处有一个人影向他慢慢的走来,其步调蹒跚,不想是个健康的状态。孙立立时挪到了马后,一边把钢鞭拿在手上,一边谨慎的盯着他看。
片刻之后,那人来到了孙立的跟前,大概是为了让孙立安心,离他还有八九步时,便停下脚步。他看了看孙立,又看了看还在篝火上的兔肉,咽了一口唾沫后,轻声的对孙立说道:“大哥,有多余的吃食可以匀我一些吗?”
“唔”,原来就是个来讨吃食得,不过看他骨架颇大,不应该会落魄成这个样子,难道还有什么隐情不曾。
孙立趁着胡思乱想的时间,把钢鞭又插回了鞘中,然后就对那汉子说道:“你倒是有口福,刚打的兔子肥的很,咱们一人一半,不够就只能吃干粮了。”
“多谢大哥恩德,实不相瞒,我已是有两天没吃过什么正经的东西了。”
听他说得凄惨,但还是很守规矩,安安静静的等着孙立来分兔肉,而他这样子,也让孙立极为欣赏。孙立也不缺这一口吃食,便把大半的兔肉全都给了那个汉子,自己只留条后腿,用来就酒正好。
汉子又是一番千恩万谢。
孙立摆了摆手,示意无妨,自顾自的喝起酒来。那汉子看来也真是饿极了,吃相十分豪放,狼吞虎咽也就不过如此了。孙立看他吃得急,又把酒壶递了过去,好让他能顺一顺肠胃。而这也越发的让他不好意思了,是一个劲儿的点头称谢。
就在他吃喝的差不多时,孙立忽然开口问话了:“兄弟,听你这一口江南健康府的口音,跑到这北地,是所谓何事呀!”
“大哥好见识,一下就能听出我是哪里人,想来也是去过健康府吧?”
“只是曾经路过而已,但建康府里的神医安道全,是我的好朋友,日常听他说话,慢慢的也就有了些心得。”
“安神医可是我们那里的名人,大哥真是交友广泛呀!”
聊了几句过后,孙立发现这汉子倒是机警的很,绕来绕去,就是没说他来此地做甚,看来他对自己还是存着几分警惕的。
既然如此,孙立也不会强人所难,站起身来,从马背上的包袱里面,掏出两个十两的大锭,递给了那汉子。对着他那不解的眼神说道:“谁都有个马高镫短的时候,我看你也不是寻常之辈,咱们也算缘分一场,这钱财拿去做个盘缠,早日归家吧!”
而孙立这一手,倒把那汉子彻底给震住了,手里捧着两个银锭,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孙立也不去理他,继续收拾着东西,准备要就此离去了。
“我叫石秀,本是随着叔父到这北地倒卖羊马,不巧叔父在中途病死,生意也亏得干净,便四处流浪,没个着落。”那汉子终是忍不住说了实情,看来他是被孙立的举动给折服了。
其实这也很好理解,毕竟是萍水相逢,竟然可以做到如此的慷慨,这就是江湖大豪的做派,谁碰上,那都得深受感动。
孙立听他说自己是石秀,心里就忽得一阵恍惚,本来只是随性而为,不想还有如此的收获,果真是好人有好报呀!
身似山中猛虎,性如火上浇油。心雄胆大有机谋,到处逢人搭救。全仗一条杆棒,只凭两个拳头。掀天声价满皇州,拚命三郎石秀。
想这石秀,是位胆大心细之辈,原著的几次出场,多是救人与危难的时候,由其是在营救卢俊义的时候,完全就是舍生忘死。上山之后,常被宋江当成特工来用,打探消息,勘察路径,敌后破袭,做得都是非常的成功。
既然知道是他,孙立又怎会放过,于是便抱拳说道:“我乃梁山孙立,不想是拼命三郎当面,失敬,失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