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挎着一把长剑的道人,是有真本事的。
遑论其他人,县尊大人好歹是军伍出身,眼力还是有的,那日海神祭“走眼”委实是意外,如今道门的高手,粗通武艺十分正常,九州地大,道人来去,若是没有点把式,真是路遥遥,人不受啊。
这个道人的武艺还不低。
脚稳有力,目蕴神光。
但他应当不常使长剑的,斜斜挎着的长剑都耷拉在背后去了,更像一个拐棍,而不是随时可以出鞘的利剑,这样挎剑,几时能拔出来啊?
“准备一间干净的大厅,把我所需之物带来即可。”不论众人神情如何,道人自顾自地如是说道。
“好好好。”恒光神色间其实还带着几分犹疑,其他人也是。不是众人疑心病重,实在是以往都未曾听闻这样的事情,也就传记孤本里会这么写吧,一旁的吴所谓突然如此想到。
想到那个经常捧着孤本的少年,吴所谓心里又开始像压了什么东西。
道门之人就无所求了吗?
既求石符,那其余物也不怕他不收,自己家中还有祖上留下的几件物事,若能寻到吴迪,都交代出去又有何不可?
心思转了一圈又回到了此地。
外面的仆人已经带来了所需之物。原本坐在另一侧的温候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上方,冲着端坐在上方的县尊大人耳语着什么。
“道长,你看此物可否?”恒光恒老爷张嘴道,询问的眼神望向道人。
“可。”道人细细一打量,吐出一字。
“县尊大人,你看?”恒光立马调转了身子,望向这间屋子的话事人,终究还是要问此地主人的。
“去偏殿。”县尊大人朗声道,下方的仆人立即就在前面领路了。
大厅中的众人起身的也都起身。
县尊此时的脸色并不好看,也不知道温候跟他说了什么,但外表变化,不细细打量很难看出。
客随主便。
县尊大人一马当先向前行去,路过季明之父的时候,脚步却是一顿,微微错开了身子,步伐间有慢了几分。原本昂头挺胸的姿势不知为何,显得有点低调了。
偏殿位于正厅的左侧方,穿过门,很快就来到了此处,空旷的大殿,没什么东西。几个下人正把剩下的几张椅子搬出去。
但此处修建的也不小,容纳众人绰绰有余。
“就是此处了。”
县尊把一众人领了进来。
旁边的仆人捧着道人所需之物。
“道长,可要我们出去?好方便你施法?”恒光恒老爷开口道。
“不用。”道人神色坦荡,全然不似众人印象中的“高人”模样。
恒光瞥了瞥目光,发现其余几人也都互相对视,众人把目光投向吴所谓,毕竟他是为数不多同道人接触过的人。
摇了摇脑袋,吴所谓吴老爷也是一头雾水。
道人斜跨的长剑被解下扔到了一旁的地上,腰间的葫芦解开,浓郁的酒香充斥了整间屋子,他长长饮了一口,吐气开声,呼喝几句不知名的咒语。
仆人捧着之物,不知何时已经飘到了空中,这是几丝发丝。
“阴阳无极,演。”
空中蓦然出现几道气流,携裹着发丝转了起来,自上而下,火苗燃烧了起来。
随着发丝的燃烧,一幕幕变幻的光影也缩小般地扶了起来。
好像看快进电影一样,人影变幻。
一炷香,三天的景象反复变换,而且内中夹杂着数不尽的错乱的信息。
道人指尖轻点,似乎进行着一个个的计算。
晦涩的数术,阴阳五行八卦,化虚为实,光影流转。
神秘,浩瀚。
宛若千万可能。
都在须臾之间被算尽了。
离结果越来越近,光幕也越来越大,神祠的景象浮现。
在神祠?
道人的心中刚刚闪过这个想法,神祠又是一变,巨大的海潮虚影从天而落,光芒万丈的阴阳鱼压了过来。这是什么东西???
一月,一日。
一水,一火。
阴阳鱼分明就是一团火,一团水。这是日月所化。压力骤然而来。
厅间的众人,眼睛也被散发的光芒灼伤了,原本站立的道人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盘膝坐在地上,一座山的虚影漂浮而起,抵住了日月的压力。
但肉眼可见的是,道人弯曲的脊梁,时上时下,他压力之大,简直就要爆裂开来。
“起啊~”狰狞的神色从道人眼间露出,这样下去,可就是生死了。
山的虚影被徒然消去了三分之一。
眼看就要再压下来,道人丹田处飞出一张太极两仪八卦图来,宝图散发着光芒,终于抵住了日月的压力。
但肉眼可见的,宝图也破裂了,只剩下一半宝图,耷拉着。
一炷香尽。
光影皆消。
众人也仿佛劫后余生,其中正中央的县尊大人更是身子颤颤悠悠,向后退了两步,身后一人出手扶住了他。正是温候,两人一望,县尊大人欲言又止,温候的目光却是越过县尊,望向了地上瘫坐的道人。
“可恨~”道人已经失去了往昔的神色,状似入魔,地上一张太极阴阳两仪图,被撕开了一半的裂缝。
修为被削去了三分之一。
宝图也裂了。
半晌,众人都未上前,见识过道人的手段,已经没人敢把他当做等闲之辈了。刚才一幕,众人也是后怕不已,终究还是有人上前了。
正是吴迪的父亲,吴所谓。
他好歹刚刚同道人交流了几句,算是都认识过楼观道的道士,能搭上话。
“道长。”吴所谓轻声道。
他微微伏着身子,抱拳叫了道人一声,目光扫过道人,看道人的反应。
“贫道没事。”道人缓缓回神,苦笑一声。拾起来地上的太极两仪八卦图,收入怀中,从地上爬了起来。
“不过贫道此次可能要食言了。”带着几分无奈,道人摇了摇头,占卜八卦,推演万物,凡间就有轻易不泄天机的说法。自己初入大道,妄想以修为扛过来,本以为也就伤一下元气,结果硬生生去了三分之一的修为。
道人慢慢思索,似乎从一开始,自己就好像被什么蒙蔽了灵觉,先是丹田内的八卦图,又是占卜此事,究竟是天时变了,还是人为呢?
“道长......道长。求道长救小女一命啊。”恒光恒员外就要跪下。
道人上前忙扶住了他,苦笑道:“你这是作甚?你且起来。”被道人手箍住了,便再也跪不下去。这道人好大的力气。
“贫道有两事交代。”
“道长请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