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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幼年

那是80年代的北方小城,大部分人家还住着平房,一个下着鹅毛大雪的清晨,沈念出生了。

虽然出生在一个平凡到再平凡不过的家庭,但那时沈念家里真的很热闹。沈爷爷和沈奶奶因为各种小事每天都要吵几架,她的小姑和小叔也还未成家,整日里鸡飞狗跳的生活,想想却也有些乐趣。

沈念的到来并未受到所有人的欢迎,还带着封建残余思想的沈奶奶,重男轻女自不用说,没有得到孙子的她,完全不管不顾还在月子中的沈母和沈念。

沈母名叫陈英,身材高挑,长相俊俏,在织布厂做会计,被大家称作“厂花”,光是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都叫人不得不喜爱。尽管当年追求陈英的人很多,可陈英喜欢的那个人却为了好工作娶了一位领导干部的女儿,陈英一气之下便嫁给了经人介绍认识的沈长林。

沈长林也就是沈念的父亲,沈家四个孩子,他是家中长子,长相一般,身材有些瘦弱,性格老实却不踏实,脑子里常常有一堆不着边际的想法,在燃料公司做职员。

在婚姻中并未得到爱情的陈英,又在辛苦怀胎十月生下孩子后受到婆家如此冷淡对待,不由得在月子里终日委屈难过地流泪,落下了病根,导致后来很多年眼睛稍一累就会疼。而那时的沈长林正在外地参加业务培训学习,为了表示歉意,便给孩子取了个稍显慰藉的名字——沈念,意思是很挂念她们母女。

后来沈念长大,听到母亲说起那段往事时,总想能以长大后的样子回到那个时刻,抱抱她的母亲,跟她说对不起,不知道为什么,就只想跟受了那么多苦和委屈的母亲,说声:“对不起!”。

幼年的沈念长得有些黑,夏天大人们聚在院子里聊天时,陈英总会抱着年幼的沈念在院子中站定,沈念便问母亲她是从哪里来的,每个小孩儿都会问的问题。大人们看笑话似的说:“你是你爸妈从煤堆里捡回来的,不然你怎么会这么黑,掉到煤堆里都找不见。哈哈哈哈……”随后便传来一阵心满意足的笑声。幼小无知的孩子也着实可怜。

奇怪的是,那么小的时候,沈念躺在北方的炕上便想过:人是从哪儿来的,人死了要到哪里去,如果有来生,下辈子的我还会是我吗?小小的沈念觉得自己很幸福,对当时的自己喜欢的不得了,如果真有来生让她做了其他人,比如邻居家的某个小孩,她是怎样都不想的,觉得太遗憾太难过了,还是做现在这个身份的自己最好。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成年后的沈念真的很难相信一个小孩子会想的这么复杂,这么多吧。

但沈念从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这个想法,怕别人笑她傻。长大后明白了,这个想法是真的很傻。因为如果让她和比尔·盖茨对换人生她还是很愿意的,毕竟赚钱太难了。

有几年,刚参加工作不久的陈英,作为会计员,会被派到石家庄、大连等地出差学习。每次出差前陈英一定会告诉沈念,她要很多天后才能回来,要听爸爸和奶奶的话,然后拉着箱子离开时,任凭沈念疯狂地跑过去追赶她,抱着她的腿嚎哭。陈英为了躲开沈念在胡同里一会儿往东跑,一会儿往西跑,最后还是由沈长林把沈念拉开。

经过几次,沈念倒是学会了在母亲出差回来时去翻母亲的箱子,里面必定有很多沈念没见过的好吃的和好玩儿的东西。比如:跳跳糖,白色的公主纱裙,白色和红色带卡通图案的儿童连裤袜。这些都是胡同里其他孩子没有的,那之后便可炫耀上好一阵子。

虽说沈奶奶一开始不喜欢这个孙女,但儿子儿媳都要上班,沈念还是要她来带的,时间久了便也带出了感情。每天会给小孙女唱摇篮曲“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啊,蛐蛐儿,叫铮铮,好比那琴弦儿声啊,琴声儿轻,调儿动听,摇篮轻摆动啊,娘的宝宝,闭上眼睛,睡了那个,睡在梦中……”;每天在家里座钟整点响时,跟着钟声教小孙女说“铛、铛、铛……”,所以当沈念开口说话时,第一个字不是爸或妈,而是“铛”!

就这样在沈念那几年记忆模糊不清的幼儿时光里发生了很多事,沈爷爷去世了,沈念的小叔考上了大学离家去外地读书,小姑高中毕业经人介绍找了一份糖酒公司售货员的工作,大姑则面临着离婚危机。

常常蛮不讲理的沈奶奶和左邻右舍都吵得不可开交,实在是住不下去,便卖了老房子带着全家人搬了家,沈念的记忆也从那个时期开始变得清晰起来,毕竟快上小学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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