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默然，怀抱在胸的双手探出一掌，凝视那箭震塔的同时油然摸了摸下巴，神情上带有认真的思索。
实际上，
时间至此，他确实没有看到箭震塔的门。
或者说，入口。
也许……
那根本就不存在。
“若是无门，当年的皇爷爷何以能够上塔，又何以能够俯视射出那惊世一箭？”罗歆皱眉，只是望向那箭震塔的目光中同样不自觉地含有几分犹豫。
“我听说，修为高到一种境界后，当有上天遁海之能，当年的先帝，莫非倚仗的就是其一身超脱于旁人的修为？”
“不，”罗歆郑重地摇头，“皇爷爷他……据我所知，并未踏入修行一界。不论至高，哪怕是炼气一境，皇爷爷都不曾勘入。”
“……并未修炼？”李清愣神一惊。
“是。”
“承国先帝，只是一个寻常人？”
“是，只是一个寻常人。”罗歆笃定道。
李清彻底怔住，望向箭破塔的眼里被惊骇填满。
不得不说，
哪怕是心性平淡如他，此刻也不得不为此，为承国先帝罗景承竟只是一个连炼气境都未曾踏入的寻常人所震惊。
因为，
当他初次听闻罗景承事迹时，便下意识地将罗景承定义为修为高深的修士。最起码，要比他自己，要高上了不止一星半点。
毕竟，
李清很清楚，以他自己如今炼气三层的修为，若是想要一箭崩射出二十里有余，断无半点可能。哪怕是屹立于这箭震塔上，同样不能。
可是，此刻罗歆却告诉他……
北承国先帝罗景承，居然只是一个全没有一丝一毫修为的寻常人。
“若先帝仅是一名普通人，可为什么，竟足以凭借一箭穿云裂石，破贯二十里有余？况且，还准确地将那一箭，扎入土中，以此来震慑东舜国之人？”李清有些不敢置信。怎么也无法想象崩射出如此一箭之人，竟毫无修为。
“此事久远，我也不甚清楚。”罗歆沉吟片刻，“只不过我听说，皇爷爷虽说只是一个没有修行天分的普通人，但皇爷爷乃是天生神力，能以一人之力对抗万敌不入颓势。恐怕射出这箭震塔上的那一箭，正是含有如此缘由。”
“天生神力？”
“天生神力，指得便是那些与生俱来，就拥有超过普通人十倍乃至百倍肉身力量之人。这样的人，纵使面对有些修为的炼气士，也不会惧怕……皇爷爷据悉……亦是其中一名。”
“这样么……”李清不自觉地喃喃，带着仍然有些无法相信的语气道，“倒是没有想到，世间，竟还有这般奇人异士。”
“惊讶这个，不如先找找门在哪。”
罗歆沉默了一会儿，回视箭震塔，“既然当年的皇爷爷是身为一个寻常人，那么必然不可能会有通天之能。这代表，皇爷爷能够踏入此塔，那么我们二人，应当不会有理由进不去。”
“嗯。”
李清思忖着点头。他怀抱在胸的双臂早已垂落两侧，默然间，迎着箭震塔走去。艳艳的骄阳投洒下的光幕，不知怎的，竟隐隐约约透出些许凉意，裹于风中一同缓缓袭来，扑面略微刺骨。
环绕一周。
为求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以及不愿意忽略，李清的脚步特意放得很慢，步履格外沉稳。使得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过去，李清才算看完了整个箭震塔的底部。只是虽说如此，他寻看的这一圈，也依旧没有发现任何旁的东西……譬如，门。
通体墨黑的箭震塔依旧墨黑；
厚实如墙的箭震塔依旧如墙。
始终不变地静静坐落。
仿佛一头经过一场激烈的厮杀，正疲惫不堪地沉睡着的神兽。无言无声，却时时刻刻散发着属于他的威严。
最后观摩几眼，李清站定。
神色彻底凝重下来。
“此塔……真的没有门。”
“这怎么可能啊？”罗歆紧蹙秀眉，充满怀疑地自问。这是对她自己的怀疑。
直到上一刻，她自始至终都跟随着李清的脚步。自然，同样对箭震塔的一处一地清晰明了……
她自然更清楚，箭震塔，真的没有门！
或者说，连一个看起来能够进入的地方都没有！
李清抿着唇，只能沉默。他心底悸动，不由再度仰起头，眺望那高高地透入云层，不知具体不知模样的箭震塔的塔峰。
“可是、可是若是没有门，当初皇爷爷，到底是如何上的箭震塔……”罗歆不断低语。
说着，罗歆忽而一顿。
她蓦然明白了。
明白为什么此处箭震塔分明声名在外，但除了北承国先帝罗景承的一箭外，根本没有听到哪怕一个人再议论此塔；明白为什么宫中那一层层典籍里，对如此雄伟之塔的事迹，仅仅描写了它的高度，以及……那一箭。
像这样的塔，屹立百年，按理来说，应当不可能只发生了那一箭的事情才对。
箭震塔，
放在天下，也是独一号的高塔。
罗歆的脑海一片清明。
这其中，纵使含有与舜国交好，承国内部刻意隐瞒此事的缘由之外，更有，另一层原因……
因为这座塔，旁人根本上去不得！
既然难以上去，自然难以有他事发生！
而正是由此，或许是此塔诡异莫名，或许是出于对先帝罗景承的敬畏，朝中百多文官，对此塔不能进去一事的状况，只字未提！
“原来，是这样……”罗歆心中波涛震撼，顿时忍不住自语。
“什么？”李清问。
“不……没什么。”罗歆摇摇头，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想，此塔，旁人应当是真的难以上去。”
“那我们还上去么？”
“我想……上去看看。”
李清神色平静地点头，“我也一样。”
“所以先不要着急，先……上前一睹。”
说罢，李清黝黑的眸子里一动，而后率先迈着步子，迎向不远处的箭震塔。他的脚步这一次并不慢，须臾，就已临近。
近在迟尺。
箭震塔……
望着通体墨黑之塔，李清略微迟疑了一瞬，旋即，立刻做下决定，探出右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