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地上的头颅分明是个女孩。
年不过十的女孩。
浓厚的血液凝固成墨黑，艳阳都无法照尽。
女孩儿的小脸上已被灰尘和许多污垢布满，斑驳看不清相貌。更为悚然的是小女孩有一只耳朵已然缺失，伤口淋漓，像是被人硬生生以蛮力撕扯而下，然后血液填满了伤口。
这么骇然一幕入眼，资历尚浅的金镖门弟子尹德富双目一缩，几乎是下意识地抽离身子。刹那一道长笑穿云而起，常无心见到师弟的畏惧模样，不由嘲笑道：“尹师弟，不是你说要看布包里有什么东西的么？怎么？师兄我如今关怀你给你看了，你反倒做出这副表情？哈哈哈哈，莫不是要让师兄笑掉大牙？”
“常、常师兄……”
尹德富干瘦的身子一颤，半晌才喃喃着回过神。他呆呆地望着师兄的笑容，竟是觉得有如鬼魅。不可置信地看了许久，他终于摇了摇头挥散脑海中那大为不敬的想法。
“常师兄，师父说让、让我们和往常一般，在城中寻些达贵官人贩卖、贩卖一些逐仙药，可没有让你我杀人呐！！师兄你怎么又拿下了一条人命？？这可是在武舜城中呐，若是被巡兵发觉，保不准要来寻金镖门的麻烦！”
“哼哼哼，你这是在训斥我？”
“师弟、师弟不敢。”尹德富慌忙拱手。
常无心这才似是满意地点了点头，皱眉接着说：“你以为我这是不听从师父的命令？哼哼，只是因为那天和你分别，互自去办事时，然后不巧遇上了这小屁孩而已。”
“不巧遇上，那师兄你杀人做什么？！”
“蠢材！我没事我会杀他么？还不是因为有宝贝！”常无心轻笑一声，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眉头渐渐舒展。旋即伸手入怀，摸出一个金灿灿的物什，放到掌心抛了一抛，最终稳稳捏紧，晃于对方眼前。
“你看这是什么？”
“这这这、这是金子？”
尹德富被这物什一晃，外加上天际上投来愈来愈烈的阳光，一时间半眯上眼。他缓过来的一瞬间，便立刻反应过来，心头一跳，支支吾吾地惊声开口。
“这他娘的是元宝！这么大的元宝，你见过么！”常无心大笑着拿金元宝狠狠敲打了一下尹德富的脑袋，而后抚宝贝似的细细摩挲，满脸狂热之色。
如此之大的金子出现在眼前，尹德富同样控制不住情绪，激动连连，不料又突然看到了地上的沾血头颅，头颅上那对依旧圆睁着的眼，隐隐约约，竟仿佛是一股子倔强。他浑身一僵，脸又苦了下来。
空气中尽是血腥味。
“常师兄，这金子虽然好，可是你拿了元宝不就够了，又为什么一定要杀了她？这不是凭白让金镖门背上一条人命么？若是官府追查起来，门主肯定要骂死师兄你了。”
“我呸！官府？官府算个屁！”
常无心啐了一口，扬眉道：“哪这么啰嗦？任哪里的官府，都他娘的要给我金镖门一个面子，拿一条人命又怎么了？难道官府还能为这么一个小贱货跟我金镖门闹翻不成！哼哼，我告诉你，莫说一条，就是百条，我谅那官府也不敢放哪怕一个屁！”
“常师兄啊……”尹德富何曾听过这般惊世骇俗之语，刹那全身上下止不住地抖，只盼自己这师兄不过是说说而已，可千万不要当真去杀百条人命。
“大好的事都给你说晦气了，娘的，你也不动动脑子？”不等尹德富进一步说话，常无心随手就是一拍尹德富的脸，“你都说了官府，那我要是不杀她，那她不得去上报官府？哼哼，即便官府不理会他，也难免让我金镖门抹黑！”
“但是师兄，你杀了她，岂不是更……”
常无心厉声喝断：“这只是其一！这小贱人什么身份你看不出？就是一穷酸玩意儿！就这种小贱人哪来的金元宝？你就不动脑子想想？”
“这……”尹德富一顿，霎时思索到了这一点，亦心生不解，只得挠挠头沉默下来。他自觉不如师兄聪明，当即准备静听。
“哼哼，”常无心斜眉督了一眼，“这小贱人还不傻，知道把这金元宝藏在背篓里，好在我眼力好，否则还真看不见。我当时见到这金元宝，立刻心生疑惑，然后就暗中把这小贱人抓起来，想要盘问盘问这畜生。
“谁成想，
“无论我怎么问，这小畜生都不肯说半个字，哼哼，自找死路。我也懒得再问，就割下她一条耳朵，痛得她吱呀乱叫，可是竟还是不说！”
说到这里，常无心面露恼色，停顿间走到小女孩的头颅边，作势就要踩上一脚。不过似乎是不愿弄脏了腿，他随后又一个踏步收回，低头啐了一口痰，“我呸，小畜生。我跟你说，这畜生倒还有点骨气，流血活生生流死了不肯说话，跟他娘的哑巴一样！”
“她、她是流血流死的？”尹德富悚然一惊。
“那不然？”常无心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我割下她一条耳朵，没去管她，伤口自然不会好，血自然越流越多。那时候我打她打得累了，谁知道这小贱人这么不经折腾，流血流了这么一会儿，居然就死……”
“师、师兄！！！”
忽然尹德富一声大吼。
“叫什么！”常无心最不喜说话被人打断，不满低喝。他一眼看向尹德富，却发现此刻的尹德富满面惊恐，脸上的肉胡乱打颤。
“你……”
常无心第一时间就想要斥骂，而后猛地发觉，瞪眼回首。只见其后的道路上，不知何时居然出现了两道一高一矮的人影，一人着宽厚衣裳掩住口鼻，一人披长大斗篷藏住面容，皆难明身份。
常无心心中一紧，下意识地就想要出言喝问。
然而还不没有开口，徒然见得那高些的人长抬右臂，背后的长物霎时振起落手，旋即轰地一声炸响，包裹住长物的布料成屑四散，仿佛朦胧。
下一刻，血雾骤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