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兵在刘璃海的身后出现,扯了扯她的衣角,把她带到一处角落。
怎么回事?其实刘璃海心里也猜到这年青人就是阿龙口中所谓的老大,但还是忍不住问兵兵。
你想死啊,不要命了啊,那可是他们的老大啊。
真有黑社会啊!!!
我告诉你,这附近几条街,就没有敢惹他们的,不交保护费,别想做生意。
我们网吧也交?我没这个印象。
没交吗?是不是星月网吧开在二楼上,被忽略了。
刘璃海问兵兵,那现在怎么办?总不是让这么个大伤号一直躺在网吧中间吧,你看看这才一会儿,人都走一半了。
兵兵撇了撇嘴,两军对战,只有将军才有资格和将军单挑,我们就是小蚂蚱,还是等你老板回来处理吧。
平常里,网吧一片闹腾,这会儿却安静了,偶尔有键盘鼠标的声音,也是短促一两声就停了。
在这安静里,那老虎青年正在给阿龙还有自己带来的小弟训话,都说了多少次,对方人多,你就跑,跑,跑。听不懂,还是记不住,还是记住了不想照着做啊。
地上的阿龙强撑坐起,说,大哥,是庙山厚街那一伙的,我记得住他们。
想让大哥替你报仇?
想。
想个屁?我还得为你的不听话埋单啊,为你的愚蠢埋单啊。要不换你来当老大好了,我现在叫你大哥大好不好啊。
那老虎青年站了起来,交替着脚轻轻踢了阿龙的屁股,又叫过自己带来的小兄弟挨个踢,一边说—
个个给我长记性了,想活的比仇家更久,就得有脑子。
没脑子,就是读书都读不好,混什么社团。
学校那是给只会读书的傻子们呆的地方,傻子没地方去了,就只能去读书。
你们要是觉得自己蠢,蠢的没法救了,都老老实实回去抱你们老师的大腿去,好好去上课。
他妈的叫我一声大哥,就想让我为你们这群蠢货拼死拼活,想的美。
只有猪脑子从来满脑子美事,阿龙就是这样的猪脑子,所以才好好的一个人被打成了个猪头。
打的是你的蠢猪头,伤的可是兄弟们的脸,丢的可是我的人。
那老虎青年一边说着话,一边随手随意的拿起网吧的鼠标而或是烟灰缸往着阿龙头上扔。
网吧里还留着的一些客人们坐不住,一个个站起来想走,可是这老虎青年带来的人,就堵在网吧的大门口。
如果刚刚刘璃海看到的老虎是慢腾腾散步的老虎,这时候这头老虎已经树立起了背毛,收紧了腹部,准备发出震动山林的咆哮了。
要是再这么闹下去,闹大了,这网吧保不齐都得给这黑老大在怒火之下给砸了,刘璃海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她喉咙发干,不知道该怎么张口。
兵兵这时候尖利的喊了一声,有人偷车了,抓贼啊。
原来,兵兵站的位置上正好看见柜台处的监控画面,无巧不巧的看到楼下有一个黑衣人拿着粗大的偷车钳正在剪断自行车的防盗钢丝链。
那老虎青年带着一大堆兄弟狂风卷地一样的冲下楼,正好堵住了偷车的黑衣人。
那偷车的黑衣人可算是倒了大霉了,被四五条精壮的汉子围住了,还没有明白出了什么事,手上的偷车钳子就被人夺走了,接着一人一脚。
兵兵在楼上热闹不嫌事大,在网吧找了手电筒,就在楼上往楼下照。
这热闹闹腾了小半个小时,又有人报了警,来了个警察把偷车贼扭送去了最近的龙舞街派出所。
王威吃饭回来,亲眼看见楼下出了大事,但他对围观打架斗殴之类的事情毫无兴趣,直接上楼,
兵兵上前一五一十告诉他整个事情。
开业以来从没有发生过的事情,这可当真不仅仅是伤脑筋了,王威想,简直是伤神经啊。
没奈何,王威叫兵兵和网吧里几个常客,一起齐心用力把阿龙先搬到网吧里间他日常睡觉的床上去。
刘璃海买的药品也派上了用场。
王威嘱咐她好好照看好伤者,一边挠头,他是教师家属大院长大的孩子,小时候也野的很,也天天打架,可从没和传说中的黑社会打过交道啊。
王威看着刘璃海愁容满面,反过来宽慰她,说,看好网吧,事情太大,还是我来处理。
正说着话,王威的后背被一只大手拍了一下,他转过头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大光子。
威哥。
来的人正是方才教训阿龙的黑社会老大,王威阔别有年的童年时代的小伙伴萧有光。
萧有光和王威是一个教师家属大院的教师子弟。
在小县城来说,出自这个教师家属大院,即算是书香门第了。
萧有光和王威可以说是同病相怜,萧有光的父亲萧大利是东山一中的高中化学老师,而王威的父亲王实意则是初中生物老师。
萧王两家就住对门,但是最初往来并不多。
王威大约七八岁上小学的时候,父母离婚了。
萧有光则大约是十岁的时候,父母也离婚了。
教师家属大院固然是整个小县城最有文化的地方,可是夫妻大吵大闹拼死拼活进而邻舍街坊周知的事情也是少不了的。
只是,整个大院两栋楼,夫妻真正决裂、分道扬镳而走向离婚的只有萧王两户。
事后,整个大院可谓是咂咂称奇,见天吵架闹离婚的一对也没离,反而是相敬如宾的王家、萧家离得彻彻底底。
王威父亲王实意搬离了家属大院,将房子留给了妻子顾爱民,自己在外面租房子住。
王实意自从搬离了之后,再没有回过家。王威偶尔在街上遇见自己的父亲,仿佛是路人一般。
萧有光家情况则相反,萧家离婚之后,萧有光的母亲带走了萧有光的妹妹,前往漳州了。萧有光父亲萧大利则离婚之后,工作被调到乡下的杏陈中学。
杏陈中学离县城有十多里,萧大利教务繁忙,一星期才回教师家属大院一趟,萧有光只能在有如空巢的房间里一个人生活自理。
最初王威的母亲顾爱民心疼萧有光,常常过来照看一下。
后来,有好事的同事上门当说客,撮合顾爱民和萧大利重组家庭,顾爱民当场拒绝。
于是乎,为了避嫌,顾爱民也不好再管萧有光的死活了。这说客自然是萧大利派来的,她可不想给萧大利这个希望。
王威和萧有光的友情从这时候才真正开始了,一起深夜翻墙去野外抓蟋蟀烤地瓜,去水库游泳跳水,又或者是到电子游戏厅玩投币游戏。
那时候,萧有光一打起架来,任意放肆,往往追打别人两三条街。
王威做不到这点,他即便是打架,也担心滚了地、脏了衣服被母亲发现,所以,总被萧有光嘲笑。
萧有光家里没有父亲母亲,慢慢得开始逃学,这又是一样王威做不到的事情,因为顾爱民下课闲暇,会不时的巡视他上课的教室。
到了王威上初一的时候,萧有光有一次扶着墙回到家里,手抹过的墙面是一道长长的血痕。
王威吓的有点懵,萧有光笑着宽慰王威,说,那是别人的血。
萧有光就这么笑着笑着晕了过去。顾爱民将他送到医院,原来萧有光的后背被砍了一刀,一直在失血,要不是送医及时,估计一条性命就没了。
萧有光病好了,在他父亲萧大利的陪同下,带着水果上门致谢。
顾爱民冷冷得接待,席间完全不给萧大利一个好脸,她只要萧大利父子一句话—从此萧王两家不再往来。别带坏了我家的孩子。
顾爱民毫不客气说,无论是我家的王威去了你萧家,还是你萧家的有光来了我王家,我一概不许不准。你萧家的事我管不着,论我家,我会把自己的儿子打死给大院所有的人看。
在王威幼小的心灵,当然不能理解母亲这些举措的意义所在,他还是背着母亲顾爱民偷偷的找萧有光玩。
每一次被顾爱民发现了,就被揪回家里头毒打。
禁而不止,顾爱民是高中的英语教师,最常用的是口语练习使用的燕舞牌磁带录音机,她做了一个发明—
每一会毒打儿子时,同步录音,她录完了放在自家门口播放,播给对门萧家听。
终于有一天,王威好不容易等到母亲顾爱民出门,喜滋滋的带着水枪敲响萧家的门,萧有光冲着他吼了一声,滚,给老子滚,老子永远也不想看见你这弱崽子。
萧有光就这样无情绝情的斩断了王威人生的第一段真诚的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