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风
会往哪个方向吹
我不知道我的山
会在哪里看见我的海
那时的你们会怎样
那时的我们
似久相逢。
“我们这代人,婚姻社会现实问题很多,无知跟自私的不少,真看能不能扛得住婚姻的,自己都搞不清楚”
罗栓身心疲惫,或许人有时候活着,只是在梦游。
梦境里的事物是清晰的,只是无法醒来。
醒来时,世界又会是怎样。
物是人非。
在梦里过了多少年,醒来就有多少坍塌的感喟。是不得已,是痛惜。是时间差带来的世界崩溃,是昏暗里骤然清明的刺痛。
人谁无常,事无常。
梦境里的怡然自得,和梦境外的落差,泄洪奔流。
梦境又怎么不是一点点水流的堆积,堆成湖面,照一番山清水秀,照一番鱼水自断江岸。
一言难尽。
罗栓在梦境里清晰的看着梦外,但他无法醒来。他不希望有一天置身梦外的时候,一切已面目全非。
罗栓在梦境里衰弱,在梦境里挣扎。他想回到明媚的阳光里,身心舒畅,自在自然。他想念曾经的梦,梦里他挥舞着双手,自在飞翔。
曾经的梦已然是梦,不会在梦境里出现,曾经如少年,也已身心俱衰。他想通过运动,来不断强化身心,走出梦境。他不可能回到家的港湾来寻求治愈。成年人的港湾早已注定。
罗栓应该换个环境,从梦境解脱。数次都难以成行,经济困顿,情势褶咎,罗栓应该不顾一切的走出自己的困境,一个背包,两行路人,换一换空气,锦绣壮美。
“你到底是什么问题”
罗栓逃离着,罗栓也答应着。
每次去父母租的小房子时,罗栓其实都想摸摸捏捏的看一看,心事无定,酸涩无处。回来后,再次坠入梦境的旧照。
罗栓睡过网吧、睡过马路,他并不在乎自身所处,他必须在乎自身所处。
“一个人过不好,全家人都过不好”
“还是那句话,救急不救穷”
罗栓有了新的理解。
没有比这更好的鞭策。
“每一分钱,都省着用的,每个月,都控制用多少钱,不然哪能存到钱”
一板一眼的旧式,也并非无用处。
“你舅当时对你表哥是有很大期望的,我们对你也是有很大期望的”
“哪知道你搞成这样”
大概父母之间也曾有过不小的期望。
如果世界是平的,所有世界的真实平铺在我们面前,也许我们能更早的接受。
虽有曲折,罗栓心气未平,但已辗转平直的世界。
罗栓遭遇了信用危机,不仅是经济上的信用,还有人生的信用。经济上的信用缩水让罗栓腾挪不开,他不得不再次寻求帮助。最重要的是人生的信用,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兑现自己的人生。他必须为此做出解释。
罗栓赶到了父母和兄长的所在地,缓解家人的担忧,也为自己争取一些时间。于梦境中的无力,罗栓始终相信自己可以走出梦境,但他不知道具体的时间。
罗栓的到来是他侄子的生动和欢喜,也是父母在百般忧虑中的生动和欢喜。
“你没事吧”
“没事”“小事”
“精神要开朗,把身体照顾好,马上又要过年了,你难道不找对象啊”
“房子的问题,我们慢慢解决,那时候这一块首付才要十万,你不去看看房子怎么办”
“那时候叫你来,到这边来工作上班,你也不来”
我们不再是一条线,我们是无数线的纠缠。
成年人自己也是漩涡。
在简陋的出租屋内吃了个饭,烧了条鱼,煮点青菜,饭后罗栓免不了被责备。
信用也是一个漩涡。
经济信用是艰难,社会信用、人生信用该如何恢复。
“你要买什么,你自己看”
“我要买个毽子,我们去看看跳绳吧”“这个修正带8米,要5米的,8米的用不完”
“慢慢用就是了”
“不粘”
“你要吃什么”
“我们买个这个吧”
有时正因为线少,才懂得吧。
机构可以切断或缩减经济信用,是有难同当,追偿却蜂拥而至。
人和社会之间的信用,如果连契约都无法约束,只能诉诸于法律。契约信用的破坏并非是某一个方面。
“我们来踢毽子吧”
“我水平不行,接不到”
“他几点钟放学,我去接他放学”“学校有几个门开的”“一个门那就没事”
“买个糖葫芦吃啊”“你等一下”“我没现金,没带现金”“手机支付”
罗栓去菜市场转了转,也去药店转了转,走之前,他把父母的被子抱出去晒了晒,透个风。
他走的悄无声息,像父亲曾经的背影。
罗栓在工作的时候,和老同事之间的人事信用,业务半交不交,产生新的财务,李蛮督促罗栓一刀切,从当天的时间节点,之后业务产生的财务找罗栓。不时的从老同事那冒出来业务和财务,规范的客户好处理,不规范的拖欠财务的也会找到老同事,罗栓依然被线不断的牵扯,新老业务找罗栓,新旧业务还在不断产生,罗栓的无奈也是李蛮的无奈,罗栓的人事信用也是李蛮的人事信用。
罗栓明白,李蛮也明白。
想理清楚,并非难事,难的是不想理清楚。
最后罗栓离开了。
他从小的漩涡踏进更大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