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世神君殿里,君殇坐在高位,这次吟双却没有坐在他身边,而是站在下首,与他对立。
两个人久久没有说话,又过了良久,吟双跪地。她抬头看着君殇,眼中复杂无比。
君殇站起身走到她面前,随后也慢慢曲了膝跪了下来。刹那间吟双却泪流不止,他却面色平静。
吟双十分矛盾,她理解君殇心中的不公,同情他的遭遇,也愿意站在他身后义无反顾的支持他。但天下苍生也都是鲜活的生命,她作为神君不能因私欲盲目至此。
吟双放不下君殇,也不忍责怪反驳他,因为她知道他真的是太苦了,从青叶离开以后,他的内心就封闭起来,从一开始的激进反抗,到现在的温润平和,再也没有人能知道他内心的苦楚了。
“别靠近我。”曾经在吟双向君殇诉说自己愿意站在他身边的时候,君殇拒绝了,“我不配啊。”
君熙的所作所为深深地影响到了君殇,他恨自己的父亲,霸道强硬,冷漠无情,表面光鲜亮丽内心却肮脏无比。他陷入了自我否定当中。
“我流着他的血,骨子里的东西是不可改变的。”君殇一直压抑着内心的欲望,“冷血,野心,这些欲望我无法控制,一旦我忍不住了,我就和那个人一样,是个没有心的畜生。”
吟双当时控制着颤抖的身体,走到君殇身边,还伸手拉着君殇以防他再逃避。她眼里含着泪,却微微笑着,语气轻柔:“如果这样说,你骨子里还有青叶前辈的血脉,你要相信自己,你一样拥有着像青叶前辈一般的善良和坚强。如果你觉得陛下压迫残害了你,那么就去恨他吧,你不是圣人,没必要压制着自己,这不是你的错。”
那一天吟双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是错,她爱这君殇所以不忍他一直压抑着自己,但同时她也让他有了仇恨的种子。她虽迷茫却不后悔,如果当初没有这样劝导君殇,很难说君殇还能不能活到现在。
但是后来君熙死了,君殇的恨转移到了魔君身上,真正意义上重蹈了君熙覆辙,只不过君熙为的是面子,他为的是娘亲。
好似还强那么一点。
君殇有的时候也会这样自嘲。今日吟双来找他,跪在他面前,是在求他。别人不知道他的决心,只以为他也是为那可笑的虚荣心或者野心想要占领魔界,却因实力旗鼓相当不敢下手,只能小打小闹,和魔界周旋。
但其实他想要凤天死,想要魔界亡,他计策万全,谋划多年,哪怕遭天谴也在所不惜。
吟双在求他收手,天谴是他们的噩梦,这种事情四界都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再遭受一次了。
他其实明白的,但是他做不到。他跪在吟双面前,不再是创世神君,用一种平等的身份同样的方式,来求她。求她不要阻碍他,求她能如往昔一般支持他。
“历代创世神君早有取缔魔界的想法,潜移默化中,让族人对魔界的恨根深蒂固。明明是没有缘由的恨,他们却都深信不疑。”君殇平静的讲述着,“我们这一代之所以会出现两派,便是因为很大一部分人被天谴解决掉了,剩下的都是像我们这样年纪尚小的后代,还有后来凡界飞升来的凡人。因此神界才有了这样一只清流。”
“但这还不够,那些剩下的前辈都十分有说服力,如果他们继续蛊惑人心,那么迟早有一天神魔大战依旧会爆发。而如果是这样的话,神魔大战在其他人手里爆发,还不如在我手里。”君殇长长呼出一口气,结束了他的话语,“再来一次天谴,彻底洗牌后,留下的才会是神界本来的面貌。”
这一次,君殇会以极其极端的方法整顿神界,当黎明到来,魔界不复存在,三界和平共处就在也没有战争了,而那些挑起战争的人都死在风雨交加的夜里。
君殇依旧跪着,他不再说话了,该说的已经说完了,他静静的等待着吟双的选择。他虽然厌恶自己表里不一,但还是有良知的人。这么多年和吟双朝夕共处,不是假意而是真情。
他不会逼她留下来的。
吟双沉默着,站起身将背影留给君殇。她抬起脚一步一步往门外走,身后的君殇缓缓的闭上的眼睛。
他早该料到的,这种天理不容的事情,吟双怎么可能留下来呢?君殇坐到了腿上,仿佛失去了力量,但是没有人还会拉着他了。
他是他们心中真正的神,他从来不需要安慰与怜悯。
吟双抬手已经可以碰到殿门了,她颓然垂下了手臂:“既然希望我留下,那就不要想着给我留后路。如果你真的败了,不会有人相信我是无辜的……”
她转过头,露出一个君殇久违的笑容。很久以前他答应她相伴左右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眼睛微微眯着,幸福洋溢,眼中的眸子闪着光,像夜空中的星辰那般璀璨夺目。
“殇,别放弃。”她说。
“殇,我爱你。”她说。
“殇,我在你身后。”她说。
现在她说。
“殇,成亲吧。”
成亲吧,虽然我爱着你,不愿离开你,但我还是愿你我被夫妻的名义拴在一起,从此你不能再因为任何抛下我,哪怕死亡也甩不开我。从此你不再孤寂,因为我们的灵魂永远会交织在一起。
凡界的四季轮转不停,天上神魔之子出世,搅乱了众人的心弦,从此变了天。
初羽一直陪着凤天上魔界朝会,必要的时候给凤天救场,一直以来居然也没被人发觉。只是这是初羽头次知晓魔界政务,她虽与凤天相伴多年,两人却一直对各界政务闭口不言。这次阴差阳错之下,初羽每日朝会倒是听了个明白。
魔界政务相较于神界要简单粗暴的多。凤天作为魔君,所言之事无人敢驳。魔界又不管凡界,大多是筹集银两,与神界对战,再者就是除妖除兽的一些小事。
但这些日子下来,初羽就察觉到了一些事情。魔界管理森严,九歌统帅天赋非凡,魔族士兵骁勇善战,可贵的是这些人还都对魔君忠心不二。
问天无心同魔界作战,剩下的只有散仙和部分主战人士。这群狂妄自大的家伙对上魔界的虎狼之师是完全没有胜算的。
但是凤天没有让他们显露出来,而是选择和神界虚以为蛇,伪装自己。
初羽是没有想到的,神魔悬殊,竟是这么个悬殊法儿。她隐了心思没有问凤天,凤天从前没有告诉她,就说明这件事是魔界的秘政,她本不该听的。但是后来凤天主动告诉了她。
“魔界虽然强盛,但在四界中可以说地位是最低的。我们守着黯淡无光的天和寸草不生的土地,无所事事的干着些杂活,我们心有不甘是肯定的。魔族天性热情张扬,放荡不羁,自然不甘于人后,我们也没有你们神界那些主张天下太平的讲究,因此很久以前,就有魔君暗自筹划占领神界的事情。军队和将领都有了,我们却藏了起来。谁都认为魔界是多余的,那么魔界伏小做低众人都懒得理会我们,但如果魔界强大起来,想来就会被讨伐了。这算是一种潜伏,一直以来我们都在等待机会,攻下神界。”
凤天讲的时候语气已经很平静了,但初羽知道魔界曾经的屈辱,那是一个被人践踏的种族。他们在逆境中拥有了超人的智慧和无与伦比的反抗精神。
“近千年才是魔界真正强盛起来的时候,我爹因为我娘放弃了进攻神界的事情。神魔大战之后魔界元气受损,但我因为一力将魔界分裂的部族重新统一起来,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崇敬。”凤天抱着初羽躺在床上,紧了紧手臂,“历经万年,魔界已经是饥渴难耐的野狼了,但血洗魔界之后,留下来的人都是真正忠于我的人,我说不攻神界,没有人敢反驳我。况且今非昔比,魔界已经不是任人宰割的弱小种族,再无需抢占别人的土地证明自己的强大。”
这是给了初羽定心丸,凤天说不攻就是不攻,任由君殇因家仇怎么折腾,他也不为所动。魔界的底牌为的是自保不是掠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