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是花颂说的,她心中大吃一惊,顾不得礼节脱口而出。
这倒怨不得她,在场所有人皆是骇然不已。这也就意味着,神界很多人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位了,壳子里被换了芯儿。君殇所图初羽心知肚明,但她虽然担心却并不愁,神界心里如明镜的人不占少数,他们决不可能由着君殇胡闹。
但现在他们都不是“他们”了,这些凡人的魂魄根本不了解神魔之事,站在哪头就不好说了。
“你们其中的弯绕我不明白,但我所言句句属实。阿钰曾经心怀大义,甚至心怀苍生,从不残害无辜之人。但这一次他心中渴望无比,才赌了一把。他生来谨慎,尽管答应了创世神君,还是留了一手。他将此事悉数告知于我,嘱咐我如果创世神君背信弃义就将事情全盘托出。”严熹讲的很慢,他眼神迷离似是在怀念着什么。他也是对这件事抱着希望的,只可惜最后他的阿钰还是形神俱灭,与他生世不得相见。
这么大的事,君殇杀人灭口是情理之中的事,幸好祁钰早有准备,才让初羽她们知道了真相。
严熹的话,初羽是信了的,祁钰现已身死,严熹面露灰败之色,已是时日无多,他们没有必要说谎。
“阿钰不求你们为他讨公道,他为一己之私,杀人无数,死不足惜。如今相告只望诸君早做打算,莫要被打个措手不及。”严熹拱了拱手,语气真诚。
初羽谢了严熹,又说了几句便告辞了。回去的路上,初羽心事重重,不仅为此,还为着临走时严熹的一句话。
“阿钰最后一次还和我说过创世神君有些不寻常,他有可能魂魄上出了些问题,因此诸位请谨慎行事,不要妄下定论。”
初羽思索片刻倒理出了点头绪。君殇所作所为自然是为了攻下魔界,而他自己不对劲儿的原因很有可能出现在旧疾复发上。
月白的能力初羽太了解了,他说根除了那必定是有十分的把握。因此君殇这次的复发十分的不寻常。而且月白也和初羽说过,这次君殇看起来是旧疾复发,但很有可能根本与此无关,旧疾复发只是个幌子。
看样子连吟双都不知道内情,那么到底什么事情让他如此守口如瓶呢?
祁钰勤修移魂之术,对魂魄感知强,所以才能察觉到君殇的魂魄有问题,那么如果让冥王去查探没准真能看出来什么所以然。
孤冥川知道事关重大,初羽拜托完他,他便立刻道:“此事关系四界太平,本王自当尽心尽责。”
这事情紧急但却要从长计议,一时半刻莽撞的跑到君殇面前,恐怕会坏了事。
祁钰的事情算是彻底结束了,花颂叹道:“这祁钰严熹倒算是性情中人,六百载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坚守属实不易。”
“是啊,六百年天上地上都没分离,只可惜还是未得善终。”问情有些感伤,又甩开了这些思绪:“那孩子也非比寻常,不知如何和他们搭上关系的。”
初羽脑里想着事,随口应道:“秦哥儿身份不简单,整个义堂的人都护着他,那冒充他的孩子轻车熟路,显然做过很多次,目的便是为了保护他。”
“那秦贵身上冒着帝王之气,恐怕是凡界皇帝的儿子。”孤冥川看凡人一向很准,秦贵举手投足间显着贵气,未来不可估量。
“祁钰好本事,使得龙子这么对他感恩戴德。”花颂又说道,“初羽,神界之事错综复杂,我心中所愿不过留住眼前苟且,所以我不会参与,我相信中立的人不占少数,你们都要做好准备。”
初羽望着她刚要说话,就有只银蝶落在她耳畔:“初羽殿下,陛下事情败露,请速回。”
这话是九歌说的,这个点儿魔界的朝会应该刚上不久。
凤天并不担心今日的朝会,上朝会基本不用灵力,就算用,以问天的能力一次两次应该还是可以糊弄过去的。就算事后有人起疑,到时候初羽也已经回来了。
朝会照例进行着,好巧不巧就有一个朝臣带了一个妖上殿。
这妖不一般,乃是昆山雪莲所化,雪莲物种稀少,珍贵异常,若是除掉此妖,那么昆山之上就会又少一株雪莲,因此只得除掉它的灵识。
这事儿就比除妖困难得多了,除去凤天就剩九歌扶溪几个能做,但雪莲珍贵无比,出不得叉子,最好还是凤天出手比较妥当。
除妖不是神界的主要事务,至少不是问天的活儿,凤天虽然不担心会露馅但是却担心问天控制不好将雪莲给毁了。只是他也没有办法,这么重大的事情,他推辞也不好,只得动手,暗自期盼战神能给点力。
问天神色专注,立在帐后,指尖灵光一现,配合着凤天的动作,冲着那妖施法。这股灵力一过去,凤天就暗叹不好。问天的灵光稍纵即逝,但朝会上高手如云,不难看出那股灵力是从他背后的纱帐里飞出来的。
问天灵力扎实,除灵做得很不错,但除此之外可以算是糟糕透了。九歌心中胆战心惊藏在袖里的手心直冒汗,面上却不动声色。殿内一时鸦雀无声,凤天面色如常,开口道:“雪莲灵识已除,会后将雪莲好生送回昆仑。”那朝臣本事不大,一心扑在雪莲上,竟没看出哪里出了问题,欢天喜地的跪谢了凤天,带着雪莲退到了一边。
凤天缓口气,想将此事糊弄过去,但自然不能如此轻易。底下站出一人,苍老无比的面孔,头发已经全白了,他颤颤巍巍的跪到了地上道:“陛下,臣也有一只妖,还请陛下为其除灵。”他说完,身边便显现出一只虫妖。凤天沉默片刻,站了起来,亲自走到下面将地上的老者扶了起来:“老师不必多礼,只是虫妖不似雪莲,直接除掉即可。”
扶慈是凤天当太子时候的老师,也是扶溪的爹。时至今日,扶慈已是时日无多,而凤天已经是一名十分合格的魔界之君了,他每日只是例行来朝会,并不会开口参与任何事。从凤天凭借一己之力成为魔君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凤天的了,他不再干涉他的任何选择,是因为相信他的分寸。
但今日他再次站了出来,从他匍匐在地上的那一刻起,无数人就跟在他的身后,跪在了凤天的面前。魔君灵力全无的传言沸沸扬扬,但他们是最忠诚的臣子,不亲眼所见他们不会怀疑凤天一丝一毫。当然,哪怕亲眼所见,他们也愿意听凤天的解释,他们不信他们的陛下为了一个孽种跑到了南境,失了一身法力,弃整个魔界于不顾。
扶慈眼神不躲不闪,不再开口。凤天无奈的叹了口气:“本君身体不适,怕控制不好灵力,毁了雪莲。怕诸位担心,本不欲说,岂料让诸位误会了本君。”他走回去,坐了下来,“待本君修养两日,再亲自向诸君证明可好?”
“陛下身体不适,自当以修养为主。”扶慈站在原地,眼神决绝,“只是不知陛下身后这纱帐内藏得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