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漆黑一片,不曾有一颗星辰。地上却是满山遍野的昙花,仿佛静止般停留在它盛开的时候发出淡淡的白光。
男子一身金丝黑袍,自昙花丛中穿过,来到一座宏伟的宫殿前,挥挥手屏退了跪在地上一片黑压压的人,独自卧在榻上。
“你倒是自在,看来在凡间过得不错。”陌无双从窗外而入,使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目光却是一片了然。
“本君还未曾找你算账,你倒是自投罗网来了?”
陌无双一声轻笑,红色的身影闪身做到了塌边:“凤天魔君,不过半月未见不必如此生分吧,你我知根知底的,瞎买什么官司?”
凤天一双凤眸微微眯起,却看的陌无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第一还请陌大人从我的榻上滚下去,第二请陌大人告诉我你唤醒朱雀到底有何意图?”
陌无双微微咳嗽两声,起身在凤天面前晃悠道:“我来就是为这件事而来,你姑且当做我是在帮你们就好了,朱雀觉醒百益而无一弊,你不必担心,小初亦是我的朋友,我自不会害她。”
凤天听到小初两字微微失神,随后重新闭上了眼睛:“你注意便好,我知你能耐通天,但是这都是我们自己的事,你最好不要插手。”
陌无双耸耸肩,转身离开前也留下一句话:“凤天你活得如此通透,我却不知情之一字你是否还能如此豁达。”
凤天卧着,思绪百转千回。他这凡间活了几世,天上不过半月,但这几天中出现的事却是让他始料未及。
魔界结界动荡,不知是因为他这个魔君下凡灵力气息弱无法维持,还是说有什么人混进魔界搞些小动作。
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君殇一直在闭关,显然是要趁此机会提升灵力,为日后进攻魔界做准备。
神魔两界以往虽不算友好,但也是和平共处。但君殇对魔界的仇恨,准确的说是对凤天的恨,已经促使他冒大不韪,破坏这种安逸的状态,这种无厘头的仇恨是凤天不能理解的。
凤天微叹一口气,睁开眼露出那双彼岸花般红的眸子。即使这样热烈的颜色中却依旧透露着淡淡的忧愁。
凤天自认为不是什么无所不能的圣人,他只能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选出最好的办法来解决问题。但现在这件事,他毫无办法,尽管他讨厌这种无措迷茫的感觉,可事实他就是束手无措。
凤天来到窗前,看着窗外满地的昙花,一片洁白,喃喃自语道:“羽儿……”
何为花开永不败?不过镜花水月一场空。
语愿山因镇压着神兽,常年灵气缭绕且没有小型灵兽十分适合修习灵力,远远看去是座十分静谧的仙山,走进却会被浓密的瘴气弄得昏头转向。
初羽到了直奔山顶,加固了语愿山薄弱的结界,又以自己为阵眼布下了锁仙阵,便彻底安顿下来。
锁仙阵可锁人可锁兽,威力和范围是由布阵人的灵力大小决定的。语愿山四处都有神兽的气息,根本无法确定神兽的位置,初羽只好将阵法覆盖了整座山,,每日好好休息,吸取山上的灵气恢复耗费的灵力,好好养胎倒也过得悠然自得。
只是朱雀为何觉醒却百思不得其解。初羽曾经算过万年内不应有神兽觉醒,所以这次朱雀觉醒不是天意是人为。
初羽安安静静的住在山上,内心却不平静。她算得这几天凤天就应该历劫归来了,但孩子的事儿她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四界是禁止通婚的,倒不光是因为关系紧张,主要还是因为各界人士不同的体质。
古书中长用冰清玉洁来形容神界的神仙,而魔界的子民却常是热情似火,烟火常盛。神魔两界的人就像站在两个极端,若是灵力交融,强大的一方就会无法避免的伤害到自己的爱人。
初羽和凤天都是灵力极高之人,反噬就会更严重。自海棠之巅后初羽又身中寒毒,一直在服用月白的毒药以毒攻毒勉强续命。初羽为了孩子安全已经停止服用药物了,但她心里明白,如果孩子不尽早出生她是熬不住多久的,到时便是一尸两命,若是勉勉强强生下来只她一人死就够了。
初羽正思索着,却听到屋外有脚步声,她倒不慌,掐指一算便知来人。
一只带着魔戒骨节分明的手推开了门,凤天一身简单利索的黑衣倒像个轻狂无邪的少年,尽管凤天已经加以掩饰,但初羽还是一眼看出他红眸中透着不悦。
初羽自觉没有哪里对不起凤天,但是当初是她说出不为汝动情的毒誓,现在她却不得不违反誓言。好在对于他人尊贵无比的神座于她而言不值一提,这样就算上天要以此惩罚她倒也无伤大雅,不过却是大大的丢了人。
凤天看到初羽纠结的样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看着眼前的人儿,是他在凡间朝思暮想好几世的人,但现在魔界安危尚且没有解决,他本来不打算来而且他也不知道怎么处理他们的关系。神魔之恋是禁忌之恋,海棠之巅只是针对他们的开始,之后的无数次阻碍他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撑过来。如果分开可以护她周全,他是不会拒绝的。
但他忍不住打听她的消息知道了她有了孩子,就风风火火的来了。
凤天上前唤了初羽一声,初羽应了一声两人就再次沉默下来。最终还是凤天打破了两个人的寂静:“这孩子不能要。”凤天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这话过于直白,他本意不是这样的。
从凤天进来开始,初音一直是背对着他,这会儿她转过身来抬起头看到凤天的那一刻顿时模糊了双眼,开口道:“为何不能?这是你的孩子你怎么这样狠心?连月白……一个与这个孩子毫无瓜葛的人都愿意让他留下来,你为什么不让?”初羽站起来推搡这凤天,“你就不能在我的角度想想吗?我……你凭什么要这样害我伤心,我真不知道我造了什么孽了!”初羽声音颤抖,开始时充满了愤怒,说到最后却已经泣不成声。
凤天将初羽抱在怀里,眉毛轻皱着。初羽作为母亲的软弱凸显着这个孩子对她的重要性。凤天的心也隐隐作痛,这是他的孩子他怎会不爱惜他?但若因此让他失去初羽,他到宁愿终身无子。
他张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道理他们都懂,他永远无法唤醒一个装睡的人。现如今也只好先陪着她,以后慢慢劝。
幽冥河横穿整个冥界,河中散发着淡淡的绿光,那是守护河川的幽灵,常年住在水中。河西是闹市,是四界中最大的交易市场,边缘连接魔界。河东便是冥王府边缘连接神界,北面还有条河叫忘川,跨过忘川便是凡界了。也正因为冥界地处四界中心地带,才让它拥有了这样一个种类繁多的交易市场。
冥王府和魔君殿总的来说差别不大只是金子多一些,人少一些。凌汐一推开门就看到孤冥川正坐在他那纯金打造的椅子上看着西市的账本,悄悄走到他面前在他的耳边喊到:“哥,我回来啦!”这一声震得孤冥川的耳朵嗡嗡响,但是他神色未改,依旧看着账本说到:“公主殿下好大的本事,倒贴去了魔界,一声不吭跟那混小子下凡还去认了个哥,看来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了。”凌汐满不当回事,她哥除了爱钱和那冰美人儿以外,对别的事物包括她这个妹妹在内都是毫不关心的。
凌汐从屋里顺了些金子,一边往外走一边挥着手,语气轻佻的说:“哥哥你忙得很,妹妹我就不打扰了,这就告辞了。”话音一落人影就消失在了门外。
傍晚凤天的身影如约而至。凤天和孤冥川已经认识很多年了,因此两人相处也很随意,他拉着孤冥川直接进了府后的院子里。
冥王府的后院完全仿照了凡间富贵家族的宅子,古色古香,水榭楼台一应俱全,还有几件卧房。
孤冥川虽然不满凤天打扰他看账本,但是想到凤天之前来信儿告诉他要来做生意也就释然了。
凤天坐下沉默片刻单刀直入的说到:“你这……有没有可以让女子不受伤害堕掉孩子的药。”孤冥川倒也没有多问,毕竟凤天的事他多少也了解一些。孤冥川无言起身要去取,却看见这后院又闯进来一个人。
陌无双依旧是一身红衣,一双桃花眼因为主人心情愉快而微微眯起开。他两三步走到孤冥川身前,随意的抖了抖宽大的衣袍,双手抱拳道:“在下陌无双不请自来,还请冥王见谅。”恭敬的话语,说出来却给人戏谑的感觉。
孤冥川自以为不察觉的皱了下眉,却是让气氛有些尴尬。凤天连忙打了圆场,气氛缓和了一些,孤冥川再次要去取药,却被陌无双拦了下来:“冥川兄留步,在下正是为此事而来。”孤冥川心里对如此自来熟的人有些佩服,但这个人耽误他做生意他心中就有些不悦,陌无双十分知趣,连忙又说,“冥川兄莫急,凤兄的生意做不成但我这里却有生意,在下正需要些凡界催生的汤药,不知冥川兄可有?”
这些普通的东西自然到处都有卖,但四界中恐怕只有冥王的东西才是最好的。但此时冥王内心有些复杂,有些难以接受一天当中有两个男人来找他买这些关于生产的东西。不过别人看来,他只是想了想东西放哪里便去取了。
凤天有些不解的看着陌无双等待着他的解释。于是在他压迫的目光中,陌无双哆嗦一下,赶紧就招了:“魔君陛下你可别这么看我,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事儿你自己办一筹莫展,本大人来帮帮你,你可别不识好人心啊。”
凤天沉默着。陌无双的话正把他说中了,今天他来也是病急乱投医。魔界之事尚未解决,对于初羽他也是一筹莫展,这两件事让他分身乏术,确实乱了分寸。对于陌无双他看不透他,却对他的能力给予肯定。
凤天认识是因为陌无双曾经是他父亲的手下。神魔大战之后,陌无双救了老魔君一命就离开了魔界,但另风天没想到的是陌无双摇身一变成了神界的主神。神和魔从体质上有很大的不同,但凤天从来就看不出陌无双到底是哪一界的人。
陌无双就仿佛永远站在他们一群人的头顶看着他们,随意摆弄着他们的命运,虽然看他本人根本感觉不出来,但是凤天却清楚的知道陌无双的不简单。
凤天叹了口气:“人各有命,我说过,我们的事你最好不要插手。”
陌无双嘿嘿一笑:“人各有命,你怎么不相信是上天注定让我来帮帮你呢?也许这就是我的命呢!”凤天默不作声,既然陌无双有办法解决此事是再好不过的了。
半炷香的时间,孤冥川拿着一包草药回来了,陌无双又租了冥王府的鼎炉一直忙到天边泛白,才将一个瓷瓶交到了凤天手中。
“这里有十颗丹药,白色的那颗今日回去就服用,剩下棕色的一天一颗,切记棕色微微发苦,初羽心细,你可要想想办法让她不起疑心,这个忙我可就帮不了你了。”陌无双交代完,凤天道了声多谢就赶回离开了。
且说凌汐本打算直接去魔界找凤天的,结果路上却遇到了一个姑娘。看打扮像是凡间大户人家的小姐,手上却拎了一个大竹筐买了许多凡界的吃食。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那张清秀的小脸竟是与哥哥那冰美人一般无二。凌汐思索片刻用灵力也给自己换了套凡界的衣裳,走到了那小姑娘身边。
“姑娘家在哪里啊?这么对东西怎么不带个人出来帮你拿?”凌汐话语显得十分关怀但是那姑娘却爱答不理的,她只好又说,“姑娘莫怕,我只是看你颇像我的一位故人,心生怀念才想来找你搭搭话。”凌汐已经竭尽所能让语气显得亲切,才见那姑娘面色缓和了一些却依旧有些不屑:“吾非凡界中人,尔何不以真面部示人?”
姑娘的语气极其疏远,凌汐却不得不低头卖好,换回自己本来的样子,心里却有些诧异:“在下凌汐,冥界中人,不知妹妹何方人士?”姑娘见凌汐落落大方,倒也不再忸怩:“小女问情,随家兄至神界现算是神界中人。”
凌汐热情的拉起问情侃侃而谈,眼中的精光却是挡也挡不住。问情,随哥哥飞升至神界,原是凡界人士,最重要的是……魂魄不全。
凌汐指尖捏了只传音蝶送给了哥哥,嘴角不禁勾起了一丝玩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