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经122度,北纬38度左右,有一座海岛,岛上有一块时刻都在缓缓转动的石头。如果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石头上有一块大约是指甲盖大小的地方是透明的。这里通向人类不曾知晓的地方,食域。神明不吃五谷杂粮,他们总是“吸天地之灵气,取万物之精华”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单一的灵气精气吸多了也乏味,于是神建造食域,让精灵们把植物的精气组合成万千种滋味,再用法术将它们变得赏心悦目,让这些“美食”填补他们千万年的空虚。这里也曾是麦吉的家,只是,他从未想过还能再回来。
“那个,我不能进去。你把他带出来吧。“在只有每日午时才会出现的通行光晕前,麦吉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叫住艾斯。
“不碍事,我帮你办了个临时通行证。我们得快点,他未必能熬到明天,如果他死了,这里的伯公可没那么好说话。“艾斯说完便消失在光晕中,麦吉只好赶紧跟了进去。
眼前,早已不再是麦吉当初离开时的样子。六座汉白玉桥并肩齐排,没有台阶,没有护栏,只雕刻着古老的神兽图腾。桥下波光粼粼,细看之下才发现那并不是水,而是片片水晶,细致、浅密,层层相叠。到底是神灵常来用餐的地方,清朗精粹之气直逼肺腑,竟让终日沉浸在人间烟火里的麦吉连大气都不敢多喘。
“走吧,我们去磨坊。“艾斯拍了拍麦吉的肩膀。
“啊?“不知道是这里的灵气太盛还是这个消息过于震撼,麦吉只觉得一股凉气直逼天灵盖,嘭得炸了!
“它这一世是龅牙怪,出世后一直不吃不喝,又没有父母的保护,如果不是石婆婆将他带走,恐怕早就被吞得连骨头都不剩了。“艾斯自顾自地说道。
“哦。“没想到婆婆还和过去一样,收养着和自己一样的……孤儿。但仙界不留无用的精怪,看来只有见招拆招了!麦吉甩甩头,快速跟上艾斯。
“我说过多少遍了,茄子不能和姜葱放在一起!你究竟有没有耳朵?“老远就看见一位身穿五色花格长衫的老婆婆正在大声呵斥着那个半空中还没她拳头大的小精灵,小姑娘面红耳赤,身体被婆婆愤怒的头发缠住,双手紧紧攥着身上的紫色长裙。
这一幕让麦吉恍然间回忆起当年的自己,他也时常被婆婆捆住和这个小姑娘一样,面对婆婆的大嗓门,不知所措。麦吉一边忍住笑,一边小心翼翼地躲在艾斯身后。他本想避开婆婆直接进入麦坊和那小子见面,可艾斯竟径直走上前去,行了一礼道:“婆婆,在下伯公府艾斯,特同麦灵麦吉按约前来拜访。“
“麦——吉!“怒吼声直接炸了过来,连一旁的合欢花都被吓得瑟瑟发抖。听到熟悉的声音,用再熟悉不过的方式叫自己。麦吉脑海中忽然浮现小宝出事前将自己吓醒的那个梦。在梦里,麦吉正在吃一笼刚出炉的蒸饺,咬破柔软的外皮,一吸,三世欢心独有的甘甜让汤汁更加鲜美,再一口,柔嫩的香菇丁在舌间轻弹跳跃,直接滑进胃里,刚准备再尝上一口,正是这声“麦吉!“,吓得他将整笼蒸饺都扣在了头上,栽倒到地上……自此,美梦摔成了噩梦。
石婆婆继续怒声斥道:“好你个臭小子!出去这么多年一点音讯都没有!养你们这些臭东西有什么用!啊?要么不回来,回来就给我惹事!还不如不回来,不想回来就别回来啊!你们这些小家伙也听清楚了!以后出去,就都别给我回来!“
麦吉一个字都蹦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四周但凡长腿的生物只一瞬间就通通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召回来的那个麻烦精在磨室。哼!什么活都不会做,还挑嘴,什么都不肯吃!我还以为阎王的鬼差会比你们先到!“石婆婆抓着麦吉,喋喋不休道。
麦吉偷偷用拇指摩擦着食指上的黑色灵戒,那是君满临行前送给他的逃脱戒。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只摩擦了三下,他就顺利逃出了婆婆的掌心。
“我待会儿再来给您赔罪!“顾不上身后的怒吼声,麦吉跌跌撞撞地飞奔进磨室。
磨室的地面和入口处一样泛着波光,却是是蓝色的,如同那沐浴在阳光中微伏的海浪。麦粉落入晶石片后会再次被碾磨,晶石吸取了麦粉中的太阳之力,麦粉又从晶石中获取新的能量,如此反复,集天力,汇地气,化水行,数千年如一日,古老的石磨独自悠悠转着。传说,只要在磨室待上三天,抵人间修炼千年,不过只要看见眼前这个仿佛是飘零于海上的干瘪身躯,就知道对于他们这些没入神籍的家伙来说任凭灵气再旺也不及五谷果腹。
“你是……小宝?“麦吉打量着眼前这个烂草帽一样枯瘦的家伙,看不见半点小宝的影子。龅牙怪的老巢在无忧海底,那里终日被浓厚的云雾覆盖,深不可测。成年的龅牙怪会长出参差不齐的牙齿,暴露在橡胶飞碟一样的乌黑身躯上,虽谈不上丑得不堪入目,但确实与这个仙飘飘的世界格格不入。可它们对美食天生的敏锐度却是连神仙都自愧不如,身下柔软的吸盘并不适合陆地爬行,让它们忍痛都要爬过去的美味,其吸引力可想而知。食域不收无用的精怪,留下它们的原因只有一个,它们是食域里唯一可以百分百信赖的金字活招牌。什么名庄,什么第一,在这里,大伙儿只关心龅牙怪的动向。
哎,至少,以后吃什么不用烦了。见小宝似乎饿得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麦吉怜悯道:“我宽恕。“忘记来时的路上还曾想过要刁难它,麦吉主动奉上从王师傅那里顺来的馒头。
单薄的身子也不知从哪里来得力气,小宝咻得一下将麦吉扑倒,馒头连同手臂一起被裹了进去,麦吉甚至能从手背上感受到它细小的牙齿。他也不恼,就保持着那样的姿势,盯着这只龅牙怪的眼睛,小宝也回瞪着他。每次麦吉捉弄完小宝,无力招架的那个婴儿总会这样看他。在那间馒头铺里,唯有在小宝那样的眼神中,他才能感觉到自己真实的存在,他不再是吹过铺子里的一阵风,又或是落在地上的一团粉。土地说得也在理,无论如何,小宝会出事的确和自己有关。翅膀的要挟模糊了,他打心底里想要弥补自己的过错。
“还叫你小宝好不好?我愿意帮你。“麦吉温柔地问它。
小东西正舔着馒头屑,顺势舔了麦吉的脸。麦吉一个激灵,瞬间对这个尚处年幼阶段却比自己还大的怪物重新厌恶起来,绷脸退到一边。
“看来,你们调解得很愉快。“艾斯走近道:“如此,我便回去复命了。“
“这么快就走了?“说实在的,麦吉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不走,难道还想留在这里吃饭?还嫌我的麻烦不够多吗?“石婆婆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了进来。
“抱歉,给婆婆您添麻烦了。伯公那里还有些事情需要我处理,我即刻便会离开。“艾斯行礼道。
“伯公?哼!那个老头子竟敢派你来找我的麻烦,我哪能让他舒坦!正好今天有个小丫头又闯祸了……你们两个都留下来吃饭!明天才准走。那点个破事,让他自个儿忙去!“石婆婆说完就挥袖离开了。
“我看你,还是留下的好。“麦吉用同情的眼神看了艾斯一眼。
艾斯想了一下,点点头。这也算是遵守上级指示吧,伯公不会怪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