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阿冰,你干嘛不接我视频?”
手机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语气颇有不满。陈一帆猜测,这种语气,十有七八是陆冰怡的男朋友。
“吃饭呢。”
陆冰怡抬头瞥了一下陆冰雪和陈一帆,对手机里的人语气平淡地答道。
陈一帆和陆冰雪二人十分识趣地闭嘴,嘴里的一口菜顿时嚼得小心翼翼,慢如老牛。
“吃饭,跟谁吃饭呀?我看看。”
“我妹妹,你见过的。”
“还有人吗?”
“有。”陆冰怡语气迟疑了一下,说道,“一个朋友。”
“朋友?男的女的?”
“男的。”陆冰怡看了陈一帆一眼,没有隐瞒。
“男的?”视频那边的语调顿时高了三分。
“嗯,就一个在这边认识的普通朋友。”陆冰怡耐心解释。
“你长这么漂亮,当然到哪都能认识朋友。”男人声音的酸溜溜已经藏不住了。
场面一时间略微尴尬。
“真是的,听不下去了。”陆冰雪低声嘟哝一句,一把拉过陈一帆的手,搭在自己肩上。然后又从陆冰怡手里将手机抢过来,把两人对着摄像头,说道,“你不就是想看吗?让你看一下,喏,我男朋友!有什么好瞎猜的!”
陈一帆也不拆台,直接一秒入戏,顺势很温柔地摸了摸陆冰雪的头发,对着视频里的男人点头笑了笑。
视频里的男人看起来二十出头年龄,穿着白色衬衫,打着领带,看起来颇有些年轻有为模样。他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小雪你别误会,我哪有瞎猜什么,我还能信不过你姐姐吗?小雪你这男朋友,还挺帅呵……”
“还行吧,凑合也称得上人模狗样,道貌岸然吧。”
“呵,小雪你这用词还真是……一言难尽。”
“好了,不跟你讲了,别打搅我们吃饭。你们俩要腻歪,改天再腻歪,挂了!”
陆冰雪话音一落,马上关掉视频,将手机丢回给陆冰怡,又麻溜地拨开陈一帆的手臂,一套动作干脆利落。
“这翻脸的速度倒是很快。”陈一帆笑道。
“你还敢说!”陆冰雪瞪着陈一帆,“刚才你还趁机摸我头发,禽兽!”
“这不是你拉我演戏的吗?”陈一帆可没打算惯着她,“身为一个演员,入戏是基本技能。既然要追求真实,不如就贯彻到底咯。”
“什么乱七八糟,滚滚滚,别影响我吃东西。”陆冰雪咬了了一口鸡翅,骂道。
“都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嘛。”陈一帆也喝了口饮料压压惊。
“呵,还开始好为人师了。那好,我问你,表演的最高境界是什么?”陆冰雪问。
“唐氏表演法则!”陈一帆脱口而出。
“什么鬼?”
“没什么。”
“你说你整天净学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难怪长这么帅都没戏演。姑奶奶今天就教教你,咱们演员这一行,最高的境界叫生活化。”陆冰雪煞有介事。
“哦?生活化?怎么说?”陈一帆搁下了筷子。
“生活化的意思就是,你每一个角色,他都是活生生的人。你比方说,你演个帝王,你别把他演成皇帝,而要演成一个活生生的人。皇帝他就不是人了吗?非得表演成什么寡人孤独,天天总有刁民想害朕的表情,没意思。”陆冰雪如是说道。
“很好,不错,有点意思。但跟你说的这个生活化,好像不是一回事儿吧?”陈一帆笑。
“反正就那么回事吧,你不懂主要在于你根本不懂演戏。要我说,以你的演技和人品,你也别在这地方瞎折腾了。就这脸蛋,找个富婆傍一下不就完事儿了,一辈子都不用奋斗。”陆冰雪手里的筷子从鸡翅转到青菜,话题也转得飞快。
陈一帆呵呵一笑,不再多说。观点这种东西,只属于个人,只能是求同存异。
俩人毕竟不是天体物理学家讨论宇宙真相,不必非得说清楚个黑白来。
“吃都堵不住你的嘴。”陆冰怡轻笑一声,将一块五花肉搁在陆冰雪碗里,“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穷,你现在不也没啥角色演,净光这边瞎说呢。再说,陈小哥现在还自己写剧本儿呢,指不定哪天就火了,谁说得准呢?”
“哈,写剧本,就他?蛤蛤蛤……”陆冰雪一个战术后仰,笑得像个傻子,“就他这样脸上就写着不学无术的人,能写出什么玩意儿来?一个太监和一个女人的悲惨爱情吗?蛤蛤蛤……”
“诶,你还真别不信。哪怕是太监与女人,也是可以写成故事的。比如你可以写这个太监就是个武林高手,喜欢上某个女人,然后为了重新当回男人,寻找武林秘宝。没想到……”陈一帆夹了一筷子青菜,煞有介事地编着。
“没想到这个女的,竟然也是男扮女装,因为他修炼的功夫,必须挥刀自宫……蛤蛤蛤……”陆冰雪接过话头,自己把自己给笑得前俯后仰。
陈一帆:“……”
“好啦好啦,吃饭时间,不准喧哗。吃饭吃饭。”陆冰怡出来打圆场。
陆冰雪笑过一阵,捂着肚子,说道:“不是,姐,要我说,他真能写出个像样的剧本拍出来,我倒立喝汤!”
“诶,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陈一帆顿时笑了,盯着桌上冒着热气的汤看了一眼,“倒立喝汤?”
“行啊,谁怕谁啊!那你要是写不出来呢?你倒立喝一个?”
“喝就喝!”
“先说好,有时间限制的,你别给我整个十年八年的。”
“不必,一年之内!”
“一年?一年之内的话,我赌注超级加倍!”
“来,一言既出!”
“反悔是猪!”
“干了!”
……
转眼间,陈一帆来到这个世界,已然十多天。
自那一天的一顿饭后,陈一帆与陆冰怡姐妹,尤其是陆冰雪之间的关系,已经不那么僵了。路上偶尔遇到,还能相互打个招呼。
期间,陆冰怡买过一次冰西瓜,还让陆冰雪给陈一帆送了一块过来。
陈一帆同样没有停下写剧本的步伐,同时还在网上找了一些知名影视公司、制片人的投稿邮箱,查看其过往制片经历、业内风评等等。不过暂时没有看到满意的对象,因此即便陈一帆现在手里已经积攒了三个剧本,依然没有投出去,锁在宿舍的抽屉中。
好饭不怕等,陈一帆并没有急于一时。他依然安心吃饭、睡觉,每天的早上、晚上,都会前往云上广场那边慢跑。
如果是夜里,经常能看到陆冰怡在那边放着她的小盒子,弹唱歌曲。
相熟日久,陈一帆也基本会驻足片刻,听上一首半首,然后不吝地献上掌声。
这一天,晚上八点许,陈一帆再一次跑完步。他坐到陆冰怡边上,隔着一两个身位,照旧听她唱歌。
陆冰怡也已习惯了陈一帆的固定来访,笑着冲他点点头,并没有停下弹唱,依然沉浸其中。
忽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陆冰怡拿出手机,对陈一帆说道:“帮我看下东西,我到边上接个电话。”
“好。”陈一帆点头。
陈一帆看着眼前陆冰怡留下的吉他,与自己宿舍那一把吉他看起来相差不是很大。对于吉他这个东西,陈一帆还真专门苦练过,一些简单乐句基本可以信手拈来。
不过这吉他毕竟是陆冰怡的东西,不好擅动,更遑论陈一帆现在一身臭汗。否则,在云上广场这样的环境下,还真有弹上一小段的冲动。
陆冰怡这个电话看起来有点久,眼看着越走越远。不过陈一帆并不着急回去,所以也就耐心等着。
“哎呦,我说,这世界还真是小!”
一个有点熟的声音,冲着陈一帆这边过来。
陈一帆转头一看,果然,还真是熟人——张斌三人组。
张斌看着陈一帆,脸色带着嘲笑之意,嘴里喷着烟,踩着慢悠悠的步伐,走向陈一帆。他看了一眼陈一帆跟前那个小盒子,蹲下身来,搓着盒子的纸币钢镚,脸上的笑意更浓:“怎么样,陈大明星,出场费多少啊?给哥几个唱一个呗?”
“这不是我摊子,帮朋友看的。”陈一帆笑笑,不以为忤。
“呵,这会儿说不是摊子了,还知道丢人啊?”
“街头歌手丢人么,我不觉得。都是靠双手挣钱混饭吃,谁比谁高贵,你说呢?”
“不丢人?不丢人就给哥几个唱一个呗,出来卖就出来卖嘛,装什么假清高?”张斌看起来并不打算就此算过,故意提高了音调,往旁边喊着,“诶,大家来看看,全云店最著名的群演败类,跑来这边行骗!”
旁边还真有那么三两个知道陈一帆的人,听闻此话,嘴里嘀嘀咕咕。看热闹这种事,跟道家的“道”一样,很容易一生二,二生三。
因此,当旁边有第一个人被张斌的话吸引,驻足围观时。很快,第二个、第三个,一群人都不远不近地围观了起来。
呵,幼稚。
眼见此景,陈一帆心里说了一句,不打算跟这样的人一般计较。等会儿真起了冲突,说不定也会给陆冰怡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因此他收了盒子和吉他,起身准备离开。
“别啊,留步嘛。唱歌都不会唱,不如把吉他砸了再走咯?”张斌咄咄逼人。
陈一帆顿时停下了脚步,斜昵了张斌一眼:“真想听?”
“你倒是唱啊!”
“你付得起吗?”
“来,一首两百块,够不够!”
“可以。”
呵,傻子送钱干嘛不收。陈一帆重坐下来,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笑意。
我能唱到你破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