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
一张卷子写满放在一旁,许清云取过镇纸。压着下一张卷上接着写。
旭日东升,照着许清云与考场上芸芸举子,这一刻整个考场里,都是笔尖摩纸,乍听来如春蚕食桑,沙沙有声。
考生们蹙眉运笔,殚精竭虑,一生所学,十年寒窗所得,尽诉于纸上。
但求有朝一日,鲤鱼跃鱼龙,一鸣惊天下!
光阴如梭,会试的第二日过去得很快。
一日写毕,头场的七篇卷子里,许清云已写好五篇,现在只剩下两篇没写。
不过集中精神写了一日,许清云已是疲乏不堪。这等强度不是当初关怡君给许清云布置题海战术时,一日十道八股文可以比拟的。
那时许清云文章功底尚浅,十道题目写下来,不需思考太多,但是到了会试的七篇文章,要写出精益求精的文章来,自然是需要更加斟酌。
每写完一篇,都要耗费大量精力。
事实上,考场上大部分考生,也都是如此。
第一天,仅仅是五千考生入场排队,发试卷,已是将时间消耗去了大半。
故而大部分参加会试的举人和监生的答题时间,都是在第一日夜里,以及第二日一整天的。很多人考到现在都是已经熬了一个通宵,但是即便如此,大部分人这时候的速度,也不过写了四五篇而已。
到了这时,大部分考生已是精力不济了,想着再写几百个字,然后勉强在考棚里凑合一晚上,睡醒之后,将剩下的文章写完。
可是在他们点蜡烛,想要继续写题时,就见到昨天晚上睡饱的许清云,又是早早地在考房里将被褥铺开,准备入睡了。
这人真是没救了,现在众人什么话都不想说了,这位考生如此把考场当饭店,客栈的精神实在令他们不屑于与之为伍!
不过许清云确实是倦了,这等情形下文章写出来也是不好,还不如养足精神。
明日还有一天,对他来说,时间是十分充裕的。
自己又不装逼抢着第一个交卷,既是如此,把考试时间安排得恰到好处就行。
于是许清云钻进被窝,上下眼皮一合,连酝酿睡意的功夫都省了,直接呼呼大睡起来。
这睡眠质量,还真是杠杠的。
不过这一夜的运气不太好,许清云并没有运气可以一觉睡至天亮。
原来到了下半夜,考场上突然下起大雨来。
许清云睡得正熟,忽然发觉外面的脚一凉,惊醒后方才发现是下雨。
这不是前日的牛毛般的冻雨,而是倾盆大雨。
雨水哗啦哗啦地泼下。
对于考生来说,下雨了,第一件事不是赶紧去收衣服,而是马上将门帘挂起,将雨水挡在考房之外,若是卷子湿了,那三天两夜的功夫都是白费了。
许清云赶紧抢救考房,将门堵得严严实实的,这雨水是往南打的,自己的考房正好坐北朝南,故而没有漏进考房来一丝一毫。
不过却苦了其他考生,有的考棚年久失修,这些考生只能投入抗洪抢险的斗争中。
有的考生稍好一些,屋子虽不漏,但是要小心雨水打进来。他们本来两天一夜没合眼,只想着在这下半夜的功夫,合一合眼,但没有料到睡觉的计划泡汤了。
这些人只能满眼血丝地在考房里坚持着。
至于许清云则没有这个担心,他已经睡饱了。
因此考房都遮好后,许清云点起蜡烛,乘着睡饱后脑袋清醒的功夫,继续做题。
许清云用笔蘸了蘸墨,继续答题,他已是睡了上半夜,现在这精神头还不错,两篇文章的框架在笔下徐徐成形。
待天空微明时,两篇已是尽数写完。
林延潮抬起头伸了个懒腰,在天明时,终于将七篇文章的草稿尽数写完,下面只需誊正到考卷上就可以了。
许清云微微拉起门帘,但见考棚外的大雨几乎遮断天幕。
这雨是越下越大,林延潮看到不少分在雨号的考生,几乎是一面撑伞,一面写文,这其中辛苦难以细述。
今天大雨,这考试考得还真令人不安生啊。
许清云先吃了点东西,垫垫肚子,下面开始将草稿誊写至正卷上。
这时已是到中午了,第一场考试已是快到了尾声,不少考生已是交卷了。
许清云继续不慌不忙誊写文章,将七篇文章工工整整地抄录在卷上后,从头到尾在仔细读了一遍,确认没有丝毫差错后,当下也是起身交卷。
受卷官只是点点头,将许清云的卷子收好,当下离去。
交了卷子后,许清云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这一场考完,会试已是差不多了,第二场第三场只是个过场,重要性还不如乡试的第二场第三场。
许清云收拾好行李,撑着伞,走至龙门前,等候开龙门。
不少答卷完毕的考生们,亦是站在龙门前。
陡然之间,空中数道电闪,然后雷声隆隆而响。
雨水顿时下得更大了,众考生们在龙门前看着天象,也是不由惊奇,连许清云也几乎以为,这一幕是哪位道友在考场上渡劫了。,
一名考生见此风雷,垂头道:
“这一次考试就是不顺。考了第一日贡院走水闹人,第二日又下此大雨扰人,这纯粹为难我等,不让我们好好考试的。”
一人道:
“走水那一晚,让我心慌意乱,一夜不宁啊。”
一人又道:
“是啊,我与你说,你们看到了吗,湖广士子都分在新号里,这是新屋不易引火,也不怕雨漏。”
听这人说着,众人都是点了点头。一人道:
“我就知阁老扶植他的乡党,竟连堂堂会试也作手脚,到时候放榜,恐怕大半取得都是他湖广士子吧。”
“真是无知。”
几人正在抱怨,突然一名士子斥道。
从口音听来,此人断然是湖广士子无疑。正在抱怨的一人不快道:
“这位兄台,你说谁无知”
那士子昂着头看向这几人道:
“我就是说你们无知。”
“那在下倒要听听,我们哪里无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