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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果冻的装备

“我们一定会后悔的。”去往果冻家的路上我对阿张说。

他走在我边上,同样心事重重,一阵抓耳挠腮后他叫了起来:“那怎么办?我也不想啊……你说……你说该怎么办嘛?”

我承认这是目前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从万豆中心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晚,我们不仅错过了晚饭时间,而且还狼狈不堪。阿张在与玉米争抢勇士卡时,被扯掉了半截裤子,而我也在山药战士的坑洞中也弄得灰头土脸。但最要命的是酒气,我俩全身上下都散发着血色鹦鹉、云中摇曳等酒水的气味……自上午离家,我俩一整天都沉醉在豆神的狂欢节中,没给家里通过一个电话,父母们肯定急疯了。如果再带着满身酒气回去……后果……我和阿张连想都不敢想。当务之急是洗个澡,最好还能换身衣服。而这些,在果冻那里都能实现。

早在几天前,果冻就与我们联系,称他老爸办了个夏令营,邀请我们一起参加。当时我和阿张正计划前往豆苗城,象夏令营这种鸡肋根本不在考虑之列,何况邀请者又是臭美鬼果冻,所以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而今身陷绝境,他沙哑的声音却不约而同地出现在我们脑海……

“是我爸举办的夏令营,解放军叔叔呢。有东西吃,还有迷彩服穿,很帅的,我试过,就放在我家……我可以给你们免费,毕竟是我爸那里的,他是头……”果冻喋喋不休地推销,我们几次想要打断,最后他哭叫出真正的原因。“如果你们都来的话,安吉拉说不定也会来……还有山百合……你们来吧……”

“这混蛋想拿大家做诱饵。”阿张当时非常气愤。

果冻能成为我们最终选择的另一大原因是:这家伙没人管。他妈妈在外地工作,难得回来一趟。而他爸爸在部队,也极少着家。这次夏令营活动是他给果冻的补偿,所以留了一串名额让他自由组队。果冻经常以泡面为生,作息也没什么规律,加上爱哭,黑眼圈在所难免。有时候,他姥姥会拄着拐杖去菜市场,为果冻带来蔬菜和大虾,然后花半个小时为他做晚饭。但果冻不爱吃蔬菜,又抱怨虾太咸。到后来,他姥姥往往是买些熟食放下就走。

就客观条件来说,果冻无疑是最佳人选。但他的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爱臭美又啰嗦。有段时间男生中流行忍者崇拜,果冻拿着忍者匕首装酷,地点选在女厕附近,结果被大屁黄举报。虽然都是些塑胶的玩意儿,但变色幽男宣布其为危险物品,各班主任开始翻箱倒柜。连带我的手里剑、阿张的苦无、李肥肥的护额……一股脑儿都被没收。大家对此恨之入骨,徐胖子等人要求赔偿。果冻挨个哭诉,大屁黄则暗自得意。那天他本打算像往常般跨越厕所上方的空隙,从男厕翻进女厕搞恶作剧,恰巧看到在女生面前臭美的果冻。这不是抢他风头吗?大屁黄直接向果冻提出借忍者匕首。果冻当然不干,谁都知道他不仅是个有借无还家伙,还会一口咬定东西就是他的。于是大屁黄举报,大家遭殃。但我们的问题总归要解决,加上果冻住的又近,便成了最佳选择。

阿张按响门铃,果冻探出脑袋。“干嘛,走性感路线?”他看着阿张的破裤。

“性感你个头啊!快让我们进去。”阿张推开门,我跟进去,果然只有他一人在家。阿张跳上沙发,“太好了,这下不用死了……”

“什么什么……”果冻在我们后面紧张地关门,然后他闻出酒气。“喂……你们……你们喝酒了……”他吃惊地说,“我就知道……是你们两个臭……”

“鼻子不错。”我向他竖起大拇指,“所以我们要在这儿洗个澡,换身衣服,你有迷彩服,对吧?”

“凭什么?这儿不给酒鬼洗澡。”果冻欠扁地扬起下巴,“喝酒是坏学生。”

“臭果冻,自恋狂,胆子肥了嘿。”我将他按在沙发上,阿张用自己的酒气呵他。“还记不记的是谁带领大家消灭蜘蛛和蚊子的?这事让你得瑟了多久?”我双手放在他的脖子上,摆出要用酷刑的姿态。

“那又怎么样?”果冻朝阿张吹回去,“已经……已经放假了……有什么用?”班里的大多数男生对暑假的到来心怀不满,他们本可以继续吹嘘,其中包括果冻。有人曾多次看到他在学校门口转悠,手里拿着那张标有刻度的纸板,期望能再次像明星般被人关注,打听他的英雄事迹。但学校里早已空空荡荡,只有看门的老伯象征性地和他打过招呼。“我把纸板都扔了,过完暑假大家都会忘的……”果冻睁着黑眼圈哭诉。

“如果有更神奇的事,比上次厉害一百倍,你要不要试试?”我问道。

“厉害一百倍?你骗人……”果冻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但眼神里充满期待。

“给他看看。”我对阿张说。

“瞧着吧,看好了,哇哈哈哈……”阿张跳起身,一戴豆苗帽,人就不见了。

“啊……鬼……鬼啊……”果冻吓哭了。

我将他的鬼叫捏在嗓子眼里。“阿张,快出来,可以了。”

“这儿,我在这儿……”阿张的声音尖细地有点奇怪。他从自己的鞋子里出来,刚刚上沙发的时候他蹬掉鞋子,变小后正好掉进去。“天杀的,你知道这里面什么味儿吗……”他捏着鼻子往外爬。

“看到了吗?”我松开果冻。

他看着阿张发愣,手指哆哆嗦嗦,半天才嘣出一句。“臭鞋……臭鞋精灵……”

“你才是臭果冻。”阿张拿掉豆苗帽,猛地变大,他跌到沙发上,“看到了没,戴上它,你就能变小。”

“神不神奇?”我问他。

果冻长大嘴巴,笑容慢慢浮现。“神……奇……”

“想不想要?”

“想……”他突然握住我的手,“给我……我也要……求求你了……”

接下来的事情比较顺利。我们先是给家里打电话报上平安,果冻证明我们图书馆之后去了夏令营,在军队里呆到现在。父母们虽然大发雷霆,但也如释重负。豆苗城的事则让果冻听得两眼发光,连黑眼圈都亮了不少。他拍着胸脯保证用夏令营做掩护,前提是得带上他。这在考虑之列,既然他知道了,也就撇不开了。

“绝对要保密。”我对他说。

“说出去就杀了你。”阿张威胁他。

“我以安吉拉的幸福发誓。”果冻举起右手,“保证不泄密。”

我和阿张在他家洗了澡,换上迷彩服,拿来军用背包,装进满是酒气的衣裤,顺便还抓了两把绿豆,这样在回去的路上可以再布置一条通道。

“明天上午到我家集合。”我对他们说。

“多练习移动。”阿张告诫果冻,“集中精神,让‘八兄弟’糯米饭见鬼去吧。”

我在果冻的指天发誓下回了家,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躺下睡觉。

第二天,我穿着夏令营的装束走出家门,再用豆苗帽回到房间,然后在学习桌上等他们。两人先后到达,果冻的眼圈又黑又肿。“我练习了一整夜。”他自豪地说,“现在我就是一个绿豆精灵,不,是任何豆精灵……”他拍拍肚皮,“哎,我再也不用吃泡面了,知道吗?昨晚我在超市呆了很长时间,啃掉半块茴香豆、一粒开心果,还吃了伊丽莎白豆和五香青豆……加上一点巧克力、两口华夫饼……知道吗?我在鲜榨果汁里游泳,用干面包擦身体,要不是罐装可乐变成喷泉,我根本不打算走……”

“哇哈哈哈,超市遭老鼠了。”阿张开心地笑道,“哪天我也去洗个脚。”

“疯了吗,你们?”我开始为自己的邀请而后悔了,“这样胡闹会被发现的,你信不信我收回豆苗帽。”

“哎……不行……你不能拿回去……”果冻如宝贝般护住,“我刚看到希望……”

阿张打圆场:“好了好了,说着玩的说着玩的,再也不去了,对吧,果冻?”

果冻举起右手。“我以安吉拉的……”

“闭嘴,别废话了。”我打断他,“再拖下去就是中午,赶紧出发吧。”就这样,我和‘哇哈哈哈’的阿张带着黑眼圈的果冻进入了根须之路。

果冻对豆苗城的反应与阿张差不多,只不过高声尖叫换成了欢乐的哭叫。这次不用小布来接,我们熟门熟路,直接坐流水道来到万豆中心。

在万豆中心那令人头晕的阶梯下方我发现了叶耳。他坐在一堆粗脖子花中间,戴着树根眼镜,握一杆屁股很大的笔,一边摇摆叶子耳朵,一边给来自豆神世界的各式人种做登记。人不少,但速度挺快。因为在他周围的粗脖子花会张开嘴巴,吃进人们递过来的叶子或者纸片,而叶耳只需做简单的询问。我看到一个后背有锯齿的榴莲将自己的纸片投进花嘴,对方马上叫道:“豆神勇士会……六十八号选手……”而另一个有着绿肚皮的大头菜得到的回答则是:“大胃王比赛……四十七号选手……”

“他们……都有……卡片呢……”果冻在兴奋之余说道。

“我们也有啊,我有三张呢。”阿张拿出他的勇士卡以及从地洞里抢出来的、不知是什么的一黄一红两张叶片。“送你一张。”他收起勇士卡,留另外两张给果冻选。

果冻挑了红色的。“我配得上好看的颜色。”他笑眯眯地说。

我率先放入勇士卡,得到的号码是十六,原来编号并不是按先来后到的顺序,而是随机由勇士卡片上产生的。“看个比赛还编号啊,通道大……使……”我故意在最后一个字前拖长音,让叶耳的眼镜稍稍扭曲一下。

“豆神勇士会,十六号,吴天雨。”叶耳咬牙切齿地在自己的本子上记下我的名字。

阿张拿出两张卡,紧张地问他:“一张就够了,对吧?”

“一张参加一场。”叶耳冷冷地回答。

“那两张,两张两张两张……”阿张丢入卡片。

花嘴出声:“豆神勇士会,四十七号……大胃王比赛,四十八号……”

“啊呀,连号,听到了吗?连号连号……哇哈哈哈……”阿张向我们炫耀,叶耳皱着眉头冷眼看他。

果冻排在我们之后,他反反复复地打量那些花嘴,甚至想将头伸进他们打开的嘴巴里观看。

“你想做什么?”叶耳面无表情地问他。

“我……要看看哪个最好……”果冻换了一张花嘴,探着身子想要看个究竟。他戴着红色豆苗帽,上面长出红色的叶子。本来留给他的是我那顶蓝色的,果冻来时哭着要换成阿张这种。

“没有区别。”叶耳不耐烦道,“不要浪费我宝贵的时间。”

“是吗?”果冻将信将疑,将阿张给他的卡片丢进去。

“豆魁之争,二十二号。”花嘴叫道。

叶耳抬了下眼镜,眯着眼打量果冻。“你确定?”

果冻想抓头发,却抓到了叶子,他支吾道:“我……干嘛这么问……”。

“当然确定,不然我们来干嘛,来干嘛啊?”阿张替他回答。

叶耳再次冷眼打量我们,最后将目光停留在果冻身上,他和我们一样都穿着迷彩服。“姓名?”叶耳问道。

“臭果冻,我们都这么叫。”我说。

果冻抗议:“哎……安吉拉是叫我果冻的……”

“大家都叫你臭果冻。”阿张也附和我。

果冻气急败坏,“不要……我不要加臭字……换成帅或者……”

“就写果冻。”叶耳的树根眼镜开始扭曲,他用力挤了挤笔上那团水葫芦的屁股。

笔发出一声尖叫:“您可轻点,叶大使。”

“闭嘴,不然扣你老红土。”叶耳铁青着脸,登记下果冻的名字。

“真逗,他居然是女孩子。”跟在我们后面的两位蝴蝶花少女掩着嘴笑。她们都有着像蝴蝶一样的翅膀,一个亮黄色,一个淡蓝。

果冻傻呵呵回看她们,摆出一个自认为很帅的姿势。“哎……漂亮的女孩子……你们好啊……”

阿张尽量显出沉稳的模样向果冻解释道:“这里的人都没见识,老是男女不分,上次大红果子也是。”他脑袋上的红叶子鲜艳欲滴,与果冻唯一的区别是多了对尖尖的猫耳朵。

我隐隐感觉不对,而叶耳正用嫌弃又极不耐烦的眼神赶我们。“走,我们进去,看看小布在不在?”我拖着还在傻笑的果冻对阿张说。

小布果然在里面,就在山花小吃铺附近。时近中午,他一边吃着免费的午餐,一边和边上的女孩聊得开心。我认出是昨天那位少女,来自南瓜堡的武馨馨小姐。

“小天……阿张老板……到这里来……”小布开心地站起来招呼。

“哎……阿张……老板……”果冻怪叫起来。

“我现在是卖糯米饭的。”阿张没好气道。‘卖包子也比这个强,我现在最恨豆浆还有糯米饭了。’昨天回家的路上他很气愤,抱怨了半天才勉强接受。

此时我突然想到果冻也该有个身份。“不想被看扁的话就编个身份。”我边走对他说,“不然在这里你也是小学生。”

“对,快编一个。”阿张也催他,“什么老板的都可以。”

“我……一定要编个又帅又酷的……”果冻边走边思索,“金融大亨……国家总理……还是……非洲酋长呢……”

一直走到餐桌跟前果冻还在苦思,而小布已经站起来招呼我们入座了。“新朋友吗?”他看着果冻问我。

“是啊……新带来的朋友……果冻……他……”我在脑海中寻找合适的职业。

“开洗脚城的果冻,臭果冻,哇哈哈哈……”阿张抢先说道。

“对,就是他。”我点点头。

果冻的黑眼圈立刻红了,撒泼叫起来:“我……你们……我绝不给你们洗脚……臭死你们……臭死你们……”

他在阿张的强压下入座,相互介绍后我递给他哈哈包,果冻边抱怨边笑,情绪有所稳定。我向小布打听入场券的事情。“叶耳说一张券参加一场是什么意思?我只有豆神勇士卡,其他比赛就不能看了吗?”

“当然不是,豆神勇士卡是表示你获得了参加豆神勇士会的资格。”小布说,“如果只是观看,什么券都不需要。”

“什么?你是说我要参加豆神勇士会,到上面去比武?”我想起大红果子说他屁股痛的事,难道是因为他在勇士会上和泣踵比武?

“你拿到号码了吗?拿到了就参加,不然算弃权。”小布说。

“那我呢?我也得参加吗?”阿张紧张起来,他有两个号码。

“别担心。”小布笑道,“勇士会第一轮大家都是去玩玩而已,不会有危险,也没有种子选手参加。”

大闷壶苦瓜也是种子选手,我暗想。“可以直接弃权吗?”我问道。

“弃权要在赛场上。”小布说,“只要你在对手前面喊‘我是孬豆子’,裁判就宣布比赛结束,如果对方继续进攻,双方都淘汰。”

“哦,那我就放心了。”喊句话而已,我安慰自己。

“还有……我还有张黄色的券……”阿张也放下心来,开始喝玩笑汽水,他冒出鼻涕泡道:“花嘴说那是大胃王比赛,什么意思,吃东西对不对啊?”

“没错,今年的主食应该是仙人掌老头的沙土饼。”小布说,“吃不下你就喊‘我是小肚豆子’。”

“太简单了。”阿张哈哈大笑,又冒出一堆鼻涕泡。

果冻在哈哈包的作用下跟着笑了半天,此刻终于说出话来:“那我呢……我的是……豆魁之争……是不是很酷……?

“什么?豆魁之争?”小布在对他进行仔细端详后哈哈大笑,“你……你……为什么参加这个比赛……”同样乐不可支的还有一旁的武馨馨小姐。

她今天身着黑色上衣,外罩一条有南瓜纹路的红棕色短披风,棕色的头发依然编成数条小辫。她笑得很斯文,“我……我觉的你是个男孩子啊……”她边笑边说。

“我是最可爱的少年。”果冻眯着黑眼圈,因哈哈包笑出眼泪和口水,他撩起迷彩服擦掉。

“豆魁之争是什么意思?”我也很好奇。

“就是……就是豆神世界的选美大赛……”小布笑得有点喘不过气来,好半天才说出话,“来自各地的少女将在这里展示自己最动人的一面,最终胜出者就是豆魁。”

阿张幸灾乐祸:“哇哈哈哈,你要变成女孩子了,变成女孩子了,哇哈哈哈,这可是你自己选的,还好你选了这张……哇哈哈哈……”

“你要参加吗?”我问果冻,他似乎还没回过神来。

“必须参加。”小布说,“无故缺赛以藐视豆神罪论处,要进竹板屋的。”

“竹板屋又是什么?”阿张好奇地问。

“肯定是噼噼啪啪打屁股的地方。”我看看小布,他点点头。

“我……参加……”果冻突然站起来,他拍拍胸口大义凛然地说道:“比赛不能因我而受到影响,为了豆神,我只能牺牲自己。”

“牺牲自己就进竹板屋吧,比赛不会受影响。”我不以为然道。

“是啊,你该不会是想混到女人堆里去吧?”阿张的眼神有些憧憬。

“别说了,我已经决定了。”果冻猛一摆手,“我,男子汉果冻,不要躲躲闪闪,我要让大家看到我的气概,我要……”他想学英雄们一饮而尽的豪气,抓起饮料仰头就喝,结果拿的是吮吸汤,果冻被回吸过去,惊得哭出声来:“哎……它亲我舌头……”

“用点力气,你这个笨蛋。”吮吸汤骂道。

“你带服装了吗?”武馨馨一边捂着嘴笑一边问果冻。

“服装,迷彩服啊。”果冻扯了扯自己的短袖衫。

“他裸体最好了。”阿张说。

“不,不是这样的衣服。”武馨馨不无担心地解释道,“豆魁之争分三个环节,分别是正装走秀、个性展示以及才艺表演,没准备的话你可得抓紧啊。”

“这个比赛可没有弃权之说……”小布忍着笑,“三个环节缺一不可,你这样随意对待会被裁定为藐视豆神的。”

“哈,噼噼啪啪噼噼啪啪……”阿张翘起屁股拍打自己。

果冻慌了,“我……我这就回去……把我妈的衣服都拿来……”

小布看看时间,说道:“根须之路关闭了,晚饭后才会开启。”

“去买吧,虞美人之家有的是漂亮衣服。”武馨馨给我们出主意,“你是几号?”她问果冻。

“二十二……很吉利的数字……”

“应该还有时间筹备,我本该陪你们去……”小布为难地看看我们,“只是跟沙福法师约好了,待会儿带馨馨去见他……”

“哎哟,叫的好亲哟。”我揶揄他。武馨馨脸微微一红,白了小布一眼。阿张和果冻嘿嘿傻笑,表情无比羡慕。真够丢脸的,我揪起他们。“走吧,准备东西去。”

出了万豆中心,我径直找上抛送联盟,拜托他们送到虞美人之家。在道旁留守的抛送植物连声答应,没多久我们就到达一条华丽的宝石街上。

“前面就是佳丽坊了。”负责接住我们的抛十九说,“中间那家最大的被粉色和黄色鲜花环抱的就是虞美人之家,尊敬的小天老板大人。”

“好的,谢谢你。”我向他道谢,与阿张还有果冻向虞美人之家走去。

宽敞的宝石街两侧铺满鲜花,林立的商店浸在其中,造型因族群而异。离我们最近的那家是卖手提包的,它以两片宽大的豆荚作为门面,打开后一片是入口,另一片则留着一串圆圆的窗户。相邻的一家状如樱桃的首饰店叫小女孩珠宝,正如它的招牌所示,好几位少女正在里面挑选。在街道的另一侧,蓝莓服装在进行八折促销,因此吸引了一群芥菜、莴笋族的大妈。由半个西葫芦构成的婀娜丝袜铺此刻歇业,门口写着‘老板娘找豆神狂欢去啦,半个月后再来吧’。

虞美人之家由三个交错的圆圈组成,一片片粉色的扇形花瓣环绕成圆形,再以螺旋的方式向里面延伸。黄色的花蕾从圈顶伸出脑袋,汇聚成‘虞美人’三个字。它无疑是这里最大的一家,屹立于佳丽坊的最中央,在正午的阳光下显得格外通透。

接待我们的是一位绿衣女子,留着墨绿色短发。她双手交叠于身前,向我们躬身行礼后轻声问道:“欢迎光临,三位先生是给母亲还是女友买礼物呢?”

“哈,老妈的礼物,我‘啵’一下就搞定了不是吗?”在来的路上,阿张立志要展现自己成熟的一面,主要为了打动豆苗城的少女们,于是他将‘哇哈哈哈’就变成了‘哈’。‘比叽歪还成熟’,他这么以为。

“三位先生……我是果冻先生……嘿嘿嘿……”果冻第一次受到这样的礼遇,高兴得满脸通红,他捂着脸装出一副害羞样,从指缝里贪婪地盯着女孩。

“请问……”女孩再次出声。

“呃……没错……我们是来买东西的……”我觉得嗓子发干,指了指果冻,“是买给……这家伙的……”

女孩错愕地眨眨眼,“买给这位先生……”

“你在问我吗……”果冻在指缝里幸福地说。

“她在嫌你臭。”阿张骂道。

我清了清嗓子,“就是买给他的,有合适的吗?”

“我……我不知道……也许……或者……”女孩终于下定决心,“请随我来吧……”

走过螺旋的圆门,里面是三座长条形圆顶房,阳光穿过半透明的房顶,在这里荡漾出粉色的光晕。房间很长,分隔出不同区域。我们在华丽的服装、闪亮的珠宝、精美的发饰以及缤纷的鞋靴之间穿行,与清丽的少女、婀娜的贵妇们擦身而过,各种奇异的香味扑面而来,弄得我眼花缭乱又头晕目胀。

阿张向果冻抱怨:“每一件都差不多,你倒是快挑啊……”

果冻一路喃喃自语,现在则流连在一条白底黄花瓣的长裙前,那些花瓣会不定时地开放。“安吉拉也有一条这样的……不过……”他转向旁边那条,“不过我的幸运色是红色……”这里有一条红色的超短裙,毛绒绒的裤脚会像睫毛一样眨动。

“你要是敢穿这件和我们出去,我就杀了你。”阿张咆哮起来。而我刚刚意识到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我们没钱,或者说是天牛叶和老红土。

“回去吧。”我偷偷去拽阿张,果冻还在犹豫不决。

“对,回去,让臭果冻死在这里算了。”

“我们没带钱……”我在他耳旁低声道。

“哈,让他死在竹板屋算了。”

“果冻。”这家伙正在摆弄一对镂空的丝袜。“果冻,过来。”我叫他。

“干嘛?”他戴着一顶盛开着桃花的宝冠向我走来。

“我们没带钱……”我同样对他耳语。

“哇……”果冻哭了,“你们……你们……这些骗子……骗子……”他边擦眼泪边去扯一条挂在藤架上的透明丝衣。

绿衣女子眼疾手快地拦住了他,“先生,有事好商量,请您千万不要激动。”

“哇……他们骗我……”果冻悲伤地向女孩扑去。

一只手自女孩身后伸过来推住果冻的脑袋,是一位年纪稍长的女子。她有着婀娜的身段和优雅的气质,一袭粉色衣裙,点缀着鹅黄的花瓣,梳成扇形的发髻上有红花开放。“怎么啦?”她问女孩。

“虞夫人好。”女孩在问候粉衣女子后指指果冻,说道:“这位先生……突然间就哭了……”

果冻的黑眼圈下挂满眼泪,他抬起头,从哭泣的眼缝中打量女子。“美女阿姨……他们骗我……”他朝那个被称为虞夫人的女子扑去。

“请自重一些,先生。”粉衣女子后退一步,再次推住果冻的脑袋,款款说道:“如果方便的话,请告知我详情。”

“详情就是他想占你便宜。”阿张道出实情。

“我们和他是朋友。”我拽着果冻的脖子将他拉回来,“我们想帮他突破自我,但遇到了点小问题。”

“哦……”被称为虞夫人的粉衣女子突然打量起我来,“你……是小天老板,粘球大人?”她取出一张黄叶,是抛送联盟的宣传广告,上面不仅写着抛十送一的广告词,还有我的头像以及他们自认为好听而赋予我的称号。

“夫人,以后我的介绍您看一半就够了。”我耸耸肩,说道:“他们是我的好朋友,阿张老板和果冻先生。”

“我是卖糯米饭的,臭果冻是开洗脚店的。”阿张抢着说。

果冻这次没有意见,“是洗脚城……只给……只给漂亮女孩洗……”

“那么小天老板,糯米饭阿张老板,还有洗脚城果冻先生,”虞夫人挨个看了一遍,“请问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地方呢?”

“本来是有,但现在……”我决定实话实说,“我们忘了带钱,所以决定回去。”

“他就是这么骗我的……”果冻哭诉。

“大可不必。”虞夫人笑道,“小天老板有抛送联盟做担保,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哇哈,你的出租车公司不错啊。”阿张冲我挤挤眉毛。

“是吗?那我们就随便看看吧。”我嘴里这么说,心里还是觉的不太合适。抛送联盟做担保,也就是说如果我付不出来,他们就得承担费用,而这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抛送植物们生活不易,辛苦一次只挣几块老红土,我可不能手脚太开。

“耶……我可以选了……”果冻马上去抓丝衣。

“三位贵客请随意,我失陪一下。”虞夫人礼貌地一笑,离开了。

果冻手里的丝衣标价两张天牛叶,这还不算什么高级货。刚刚他戴的那顶宝冠,价格是丝衣的五倍。此刻他又拿起一对手镯,粉色的镯面上有流水的条纹,标价是三张天牛叶。“放下,都放下。”我喝令他,“马上放下。”

“哎,为什么?”果冻死攥着镯子不放。

“快放下,我有办法了。”我说,“快点,不然没时间了。”

“办法,什么办法?我要参加豆魁比赛的。”果冻一副宁死不改的模样。

“你不放下以后大家都不要来了,我说到做到。”我只能这样说。但这话有用,根须之路在我的房间,这一点他们都明白。

阿张马上有反应,“快放下,臭果冻,瞧你挑的都是什么破玩意儿?”

果冻哭丧着脸,依依不舍,从身上一件一件地拿下虞美人之家的东西,最后仅剩自己的迷彩服。“你得负责……”他哭叫。

“总有办法的。”我向绿衣女孩表达歉意,然后拉上他们奔出虞美人之家。

“去哪儿,现在去哪儿?”阿张也不太理解。

果冻很气愤,“明摆着不是吗?他要送我去竹板屋。”

“安静点,我会有办法的。”话虽如此,但我并不淡定。武馨馨是南瓜城主的女儿,她买东西会看价格吗?在佳丽坊这一带,光看门面就知道,虞美人之家接待的是高消费者。不过这里并不只有这一家,我决定找家便宜货打发果冻,也好给抛送联盟减轻负担。但事不遂人愿,部分商店因狂欢节暂停营业,开着的也不便宜,他们以虞美人之家一半的价格出售,品质却不敢恭维。

果冻一路哭叫,阿张嘻嘻哈哈。“不要着急。”我气急败坏地安慰果冻也提醒自己。

整条佳丽坊快走到头了,我赌气带他们从一家关闭的桃子屋旁拐了过去,这后面有一条小路,我像只无头苍蝇般窜进去,心烦意乱地四处张望。希望很渺茫,若不是根须之路的威胁,两个家伙早已离我远去。随着深入,小路愈显狭窄。转过两个弯后我们又踏上一条岔路,在这里,巨大的树叶代替了鲜花,阳光从明媚转为黯淡。小巷的道路有些阴暗,但我看到尽头处有一家还在营业的商店。它有一张斑驳的门面,就像劈歪了的柴火,挂着半条已开始褪色的深蓝色帘子,却非在上面点缀出新鲜的黄色斑点,犹如贴在老奶奶脸上的一张张膏药。它只有一点吸引了我,门口赫然写着:‘五折出售,清仓处理’几个歪歪扭扭的青色大字。

走近后,我发现这些字居然是由一些毛毛虫爬在一处组成的。“真恶心。”阿张吓了一跳。果冻则止住了哭叫,我看看他们。“打死我也不进去。”阿张马上表态。果冻有些犹豫,暗自比较竹板屋和这里的代价。

屋里面透出微光,我谨慎地探了探身,最终还是决定不要进去。正打算要走,深蓝色的帘子突然掀开,“欢迎光临金银花之家……小伙子们……”一个满脸皱纹的干瘪老太婆钻出来,“我一直在看着你们呢,哦呵呵呵……”她笑的时候,声音又高又细,深深的皱纹将整张脸分裂成数块,“我琢磨着你们也该进来了,也该进来了,这不,我就出来迎接了不是,哦呵呵呵……”

‘是担心我们要逃吧?’我对她没有好感。老太婆有一头银灰色头发,高高地盘出尖顶,上面也像那条帘子般布满黄色斑点。她皮肤油黄,上有暗斑,巨大的鼻子占据了大半张脸庞,眼窝深陷,嘴角下挂。身披黄白绿三色袍子,鸵鸟般的脖子上挂着一条由各色方块组成的项链,一条青虫从她的袖子里探出脑袋。‘巫婆吗?’我看得心里发毛。“老……婆婆……我们……顺路经过……对,经过而已,不买东西……”

“不买……不买东西……我们快走吧……”阿张也声音发颤。

“我……我也没想参加豆魁比赛……”果冻哽咽道。我们迫不及待想要离开。

干瘪老巫婆忽如鬼魅般一闪,拦住了我们的去路。“哦呵呵呵……瞧这话说的……”她笑出一嘴烂牙,“小哥们来都来了,就赏脸看一眼呗,看看又没损失,是不是啊?哦呵呵呵……”

“呃……老婆婆……我们有急事……”我支吾道。

“急事,很急很急很急,很急啊,老婆婆……”阿张拔腿要开溜。

“别叫我老婆婆,听着都心烦。”老巫婆突然生气起来,“我可提醒你们,这儿正在清仓处理,你们可是赶上好时候了,瞧你们这大老远来的,多少看上一眼,花不了几分钟。”

“可是,老婆婆……”

“你没脑子吗?叫我金银花夫人。”老巫婆尖叫起来。

“金……金银花夫人……”我硬着头皮蹦出这几个字来,心中对夫人二字愧疚万分。

“你……你……不可以是夫人……”果冻用沙哑的嗓子坚决抗议。

“我为什么不可以,为什么不可以……嗯……”她朝果冻逼去,后者步步后退,金银花用自己巨大的鼻子朝他哼去,“什么玫瑰夫人、虞美人夫人……我呸……老娘们还这么叫,我为什么不可以……嗯……”

“你……你是……老巫婆娘们……”果冻虽然在哭,但是很勇敢。

“黑眼仔,你敢再说一次!”金银花跳了起来,两只大袖子像蒲扇一样挥着,高耸发髻上的黄色斑点发出芽来。

阿张吓坏了,“快……快跑……臭果冻完了……”他扯我的衣服。

我犹豫了一下,只见小巷上方那些巨大的树叶突然向下压来,大有阻断我们去路的架势。“老……呃不……金银花夫人……我们……我们进去看……就看一眼……好吗?”我慌乱地说道。

“哦呵呵呵……”几乎就在一瞬间,金银花发髻上黄色的嫩芽重新收成斑点。“我就说嘛,小哥总会明白事理的哦……”她缓缓回过头来,脸色已经拨云见日,“来,来……夫人不会让你们失望的……”她做了个请的动作,压住小巷的树叶又回到天空。

她在前面带路,我们跟在后面,大家脸色发青,果冻小声啜泣,我和阿张连大气都不敢出。金银花挑开帘子,露出里面杂乱的房间。黑色、青色的藤蔓张牙舞爪地爬满墙壁,架子一个接着一个,摆在角落里、墙壁下以及一张大石桌旁。灰暗的石桌如金银花的脸一样满是裂纹,上面堆满了瓦罐和瓶子,其中几个下面还点着火苗,一些像是失去外壳的蜗牛正对着火苗吹气。在石桌的一角,那个由树枝搭建的笼子里,有一条与树枝差不多粗细的小东西,他正用自己细细的四肢爬上笼子,瞪着一只黑眼睛看我们。像这样的笼子还不止一个,它们被七零八落地堆在架子上,与大大小小的箱子挤在一起。在房间的最里面,两侧各有一道门,看样子通向其他房间,但我不认为自己有兴趣和胆量进去打探。

“坐,都请坐啊,可爱的小哥们。”石桌旁的金银花显得热情无比,我们则拘束地挤在一条石凳上,身子微微颤抖。“来了就是客,没什么好招待的……”她边说边拿起一个在火苗上冒泡的瓦罐,看到两条蜗牛躺下来打哈欠,金银花用自己长长的指甲戳它们,“懒骨头,点你虫卵。”被点中的蜗牛立刻弹起来朝火苗吹气,金银花则再次变得笑眯眯起来,“绵绵淘就是不懂规矩,让大家笑话,要不是他们的口气能用来烧火,早该被送去葱叶地等死了,你们说是不是啊……哦呵呵呵……”她笑了一阵,摆出四个脏兮兮的杯子,倒入油汪汪的绿色汁水,自己尝了一杯,哼道:“太淡了,我就知道。”她左手伸入右边的袖子,出来时指甲尖上捏着一条青虫,金银花将虫子放到杯上抖了抖,后者连打两个喷嚏。金银花又拿起来喝一口,这才满意道:“是这味儿……”青虫又对着剩下的三个杯子打喷嚏,之后金银花将他放回去,再将绿汁水一杯一杯放到我们面前。“喝吧,小哥们,千万别跟夫人客气哟。”

果冻放声大哭:“我不要啊……”

阿张也哭了:“我宁愿喝八兄弟的豆浆……”

‘我宁可去死。’这是我第一个念头,接着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金银花夫人……我们不渴……”我小心地说,观察她的绿芽有没有冒出来,然后继续试探道:“您看……这里该看的都看了……我们还有急事……”

“有什么急事啊?”金银花冷哼一声,“好东西你们可没瞧见。”

“哇……我不要在这里……我要看豆魁……我要看漂亮的东西……”果冻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黑眼仔,”金银花将杯子重重敲在桌上,“夫人这里哪样东西比不上豆魁?”

“哇……”果冻哭叫,“放我回去吧……我……我还要参加豆魁比赛的……”

“哎呦,谁要参加豆魁之争啊?”金银花的语气有些欣喜。

我隐隐感觉不对。“不,不是的……”

我刚想争辩,阿张已经指着果冻叫出来:“他,就他参加豆魁比赛,他要买东西,放我们两个回去吧……”

“不……我没钱……什么都没有……”果冻慌慌张张掏出自己的空口袋,“是他,小天老板,抛送联盟的老板,他有钱,他才要买东西……”

“哟,我说什么来着,说什么来着……来的都是大客户……”老巫婆看上去两眼放光,“不管是谁要买东西,都不能空手回去,哦呵呵呵……豆魁之争是吧?夫人这里可有的是好货,有的是……”

事到如今我只好豁出去了。“金银花夫人,”我指指果冻,“他要参加豆魁之争,您帮他捯饬一下,费用由抛送联盟来结清。”只要能离开,再高的价格也忍了,以后再想办法补偿抛送植物吧。

“哟,什么费用不费用的,瞧小天老板这话说的,对您来说那,这都是小数目,啊,来来……”她站起身,将黄绿白三色袍的下摆分扎在大腿两侧,露出枯槁的棕灰色小腿,边招呼我们跟来边在石桌上猛敲一下,“懒骨头。”上面的蜗牛再次振作起来。

我和阿张一左一右拖着装死的果冻跟在金银花后面,看着她一边踢开地上乱七八糟的杂物一边絮絮叨叨:“瞧夫人这儿乱的,该整理了,早该收拾一下,我说什么来着,哦呵呵呵……”一只圆圆的黄色大甲虫从屋顶挂下来,金银花一脚把他踢了上去,“没看到有贵客吗?这时候省什么灯?”我这才注意到,房间里的灯光正是来自于屋顶的这几只大甲虫。

金银花打开放置于墙角的一只箱子,然后又‘啪’地一声合上,灰尘如雪花般荡起来,呛得我们眼泪直流。“让我想想,让我想想,豆魁之争,豆魁之争……”她一个接一个地开箱子,每一个都覆满灰尘,她在里面胡乱地翻着。“癞头花的种子……牙根草的枯叶……不是……不是……这也不是……瞌睡蜱,你进这里干什么?”一只拳头大小的黑虫子被扔出来,差点砸中阿张的脑袋,最后她终于在翻到一只箱子,然后欢叫起来:“我说什么来着,说什么来着……这儿,就在这儿呢……”说着她便扯出一条大红的棉袄,上面不仅有红色的疙瘩还有黑色的长毛,如头发般长在疙瘩上。“瞧瞧,还像新的一样……哦呵呵呵……”她抖开棉袄,掸去灰尘,“有了这东西,你就是在冰冻原,就算在土姜的冰窟窿里,也会热出汗呢。”

“多少钱?”我急急问道。当务之急是买下一条就走,至于保不保暖?我可不关心。

“三十块老红土。”金银花用棉袄半遮着脸笑道,“半卖半送,你要知道,当年它可跟夫人参加过豆魁赛哦。”

“哇哈哈哈……她也参加豆……”阿张不知是紧张还是没脑子,突然就笑出声来,好在他及时捂住了嘴巴。

“哟,奇怪吗?夫人参加过三界呢。”金银花煞有介事地扶扶自己的发髻,哼道:“该死的豆魁赛,评委们都瞎了眼,只会盯着玫瑰那妖精看,她算个什么东西?”

‘评委的审美观绝对正确。’我暗想,然后对果冻说:“好东西,就这件吧。“

果冻擦擦黑眼圈。“颜色倒是没问题,但……我觉的会热……”

“我都给你想好啦。”金银花再次笑出烂牙,“我把袖子留下来,就不要加工费了,还少算你两块老红土,就这样,大家都合适。”她不等我们回答,打出个响指,尖叫道:“咔嚓鬼……”又有一只半透明的黑甲虫从藤蔓上匆匆忙忙爬下来,长着天牛般的剪刀嘴。金银花将棉袄丢过去。“动作麻利点,给我把袖子都绞下来。”甲虫开始工作,金银花继续翻箱倒柜。“趁这功夫……趁这功夫您再瞧瞧这些……”她边说边倒腾。摆在我们眼前的有一条灯笼裤、两只高跟凉鞋以及一顶插满鸡毛的帽子。土黄色灯笼裤有几个破洞,金银花将它扔给刚才的咔嚓鬼。“叫针眼虫过来,好好补补。”红色的高跟凉鞋缺了鞋面。金银花用力拉起上面仅剩的那根鞋带,“给我出来。”她一边叫一边‘啪’地让它弹回去,鞋带‘哧溜哧溜’在凉鞋上打出几个圈,变成蝴蝶结。“这就行啦。”她又拿起那顶鸡毛帽吹了口气,里面蹦出好几只灰色的虫子。金银花大声骂道:“该死的老螨,这是你们呆的地方吗?”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些东西,心中对果冻充满了同情。金银花这次用鸡毛帽半遮住脸,“都是好东西,三样只收您一张天牛叶,两个洞的那种,绝不让您吃亏……”

“可以,就这样吧,我们该走了。”我怔怔地说。

果冻却在这时插进一句:“首饰……首饰有吗……”

“首饰啊,多得很。”金银花惊喜地放下鸡毛帽,再一次翻箱倒柜起来。

“你想死吗?”我咬着牙对果冻说,对他的同情一扫而光。

果冻竟然振振有词:“豆魁之争要认真对待。”

“你就认真地做灯笼裤王子吧。”阿张也骂道。

金银花抱着箱子来到我们面前,打开后里面并未如果冻所愿的摆满首饰,而是几幅假牙、三个眼球、一把长羽毛以及一堆像是昆虫身体的东西。金银花拨开断肢,用长指甲挑出一根由昆虫脑袋组成的项链,两只像叶耳的眼镜般的镯子,还有一对状如鼻涕的透明耳环和几只长着皱纹脸的戒指。“瞧瞧这些,样样都精致,我可舍不得戴。”她摸摸这个擦擦那个,“今天大促销,就折合一张天牛叶……再给……二十一块老红土得啦……”

“好的好的,金银花夫人。”我恨不得马上就走,“这些我们都要,抛送联盟会和您结账的。”

“哦呵呵呵……瞧您说的,谁敢短了我的。”她呵呵笑道,“签个字吧。”她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一个发黄的本子,又从头发中拉出一条黑虫子。金银花用本子拍了它一下,黑虫子绷得笔直。她在本子上书写账本,从虫子屁股里划出黑字。等她写完,我接过来,胡乱签上吴天雨三个字。“得咧……我就说小哥们会有收获,这不就成了,这不就成了……”金银花笑得合不拢嘴。

终于可以离开了。来到门口,当我们匆忙告别的时候,金银花又挑开帘子钻出来。“黑眼仔小哥,你可瞧好了。”她说着便扭出一个S型的姿势来,右手扶腰,左手捋发,咧开烂牙嘿嘿笑道:“我美吗?”

“呃……”我们看得冷汗直冒,在内心狂吐的同时只好应道:“你美你美你美……”

“这我知道。”金银花哼了一声,然后看着果冻,“黑眼仔,豆魁之争时记得摆出来哦……”

“为啥?”果冻傻傻地问。

“为了美丽的效果……完美的造型……”金银花在说话的同时连换几个姿势,但都是冲着前凸后翘的效果去摆的,“看清楚没有,黑眼仔,还要记得说话哦……我美吗……哦呵呵呵……就是这句……”

我有一种想死的感觉,而果冻似乎还想追问什么?我将他狠狠撞开。“知道的,他知道的,他一定会做的……”我一秒钟也呆不下去了,“快回去,臭果冻。”我踢了他一脚,转身就跑,阿张紧随。最后的结果是,果冻抱着他的无袖棉袄和灯笼裤,阿张夹着鸡毛帽、提着凉鞋,我抱着一堆首饰,三个人连滚带爬、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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