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猛然一沉,整个花篮掉了下去。“哇啊……啊啊啊……”阿张缩成了一团,我也想尖叫,花篮却一下子停住了,然后底部一翻,将我们倒了出来。
离地面已经很近,我和阿张滚在一起,小布却轻巧地一跳,他哈哈笑道:“我特意不告诉你们,就是为了这个惊喜。”
“惊喜个屁啊,惊吓还差不多。”我和阿张跳起来要抓他。
小布一闪身就不见了,只扔下一句:“你们随意玩,我去找个人。”
所有的花篮,包括鲜花区的座椅都已经下落。蓝天被巨大的叶子所遮蔽,灯笼花布置着彩色的天空,百花精灵四处闪耀,向日葵在人群中散发光芒。翻转豆的大南瓜被众人环绕,香蕉、茄子竖琴以及莲藕笛子被抬着在人流中穿梭,几乎每一个地方都有西瓜鼓手在忘情敲打,小喇叭‘呜呜’吹响,‘豆’、‘神’两面旗帜绕场飞奔,后面跟着长长队伍。蝴蝶花少女们升在半空,与蒲公英、风信子、满天星一起跳舞……
叽歪和他的孙子把舞台留出来,转而登上一座小型主持台,热情地呼喊道:“豆神狂欢节……舞台是你们的……是你们的……尽情地唱吧……跳吧……吃吧……喝吧……会有人买单的……看哪……首先登台的是谁……桔子乐队……”舞台中央的台面随即打开,有支乐队升上来。他们都长着桔子脑袋,弹着枫叶形的吉他、竹叶的贝斯,敲着丝瓜架子鼓。主唱披着波浪长发,脸上长满了麻子。叽歪在人群中舞动,跳得格外难看,一边高声解说:“我们都知道那首歌,都知道,霸占了豆乐排行榜整整三个月,是榜首嘿……告诉我,那是什么……”
“剥皮的痛苦……”人们喊道。
“啊哈……在今天的日子里它无疑是不合适的……所以桔子们做出了修改……阿兴……要唱的是什么……”叽歪将问题扔向舞台。
“剥皮的痛苦……加上……肚皮的快乐……”叫阿兴的主唱展开歌喉激情演唱。
我们在一个敲鼓的西瓜旁边,被三个梨子脑袋、两个苹果脸蛋以及五个桃子身体的家伙围着跳舞。阿张拼命地蹦着跳着,‘哇哈哈哈’笑个不停。我想去别处看看,又怕和他走散,于是在他耳旁大声喊:“我去走走……待会儿在舞台下碰面……”
四处都在喧哗,舞台上歌声澎湃:“剥开你的痛……看看你的皮……”
“什么……”阿张一边转圈一边问我。
“舞台下……找不到的话……”我匆匆扔下一句,也不知他听清了没有?
苹果和梨子们开始手拉手玩转圈,阿张被拉入其中,边笑边唱:“看看你的皮……闻闻我的脚……”
我穿过一群长着青豆或豌豆叶子的小孩,他们拿着哈哈包、吃着嚼舌糖、喝着玩笑汽水……正跟在几个玉米身后,一边点亮或掐灭他们身上的玉米粒,一边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高大的黄杨跟着鼓点节奏跺脚,枝桠上挂着一碗碗热气腾腾的树皮泥丸汤,他高声唱道:“营养丰富……狂欢节首选……”
在场地的一角,来自南瓜城的团队正在表演‘瓜熟蒂落’。十几个葫芦、倭瓜和佛手瓜们叠起高高的罗汉,剩下的则追逐路过者,抓住他们,抬着传到上面,被一个倭瓜抱起来,然后哇哇叫着跳入一个坑中。来自山花小铺的茶花姑娘就在离这儿不远,她依然打扮得像个粉色的花骨朵,围在一大群由菠萝、山竹、莲雾等热带水果组成的团伙中,如同着魔了一般,疯狂地扭动腰肢。魔豆的舞女,这形象很贴切。
桔子乐队演唱结束,他们从舞台跳入欢乐的海洋。叽歪的声音则再次响起:“来了……她们来了嘿……”伴着周围一阵尖叫,“猫儿……猫儿少女……”叽歪扯开嗓门,“欢呼吧……男人们……羡慕吧……女士们……”
猫儿少女是三位可爱的油菜女孩,都有大大的眼睛,尖尖的耳朵。鲜红的斗篷翻出亮黄色高领,翘起的长尾上面有一团同样亮黄的绒球。脚蹬黑色长靴,手持一大把亮闪闪的花草。“大家好,我们是猫儿少女……”她们向大家挥手,花草摇出一阵‘叮铃铃’的旋律。
尖叫声再次叫响,同时尖叫还有叽歪:“猫儿妹子,你们带来什么……啊哈……让我来猜一下……当然是……燃烧吧……枇杷……”
“燃烧燃烧吧……心儿在说话……”
台上的女孩,热情奔放,台下的听众,尖声呼喊……女孩每唱一句,下面就跟一句……我听到阿张也在尖叫:“枇杷……”
红脸的西红柿、绿脸的青椒、浑圆的土豆以及头发像爆炸了般的花菜们和美丽动人的薰衣草、橙色围裙的忘忧草、头上打伞的兰花草以及辫子翘老高的鼠尾草们跳在一起……打着白蝴蝶结的红萝卜和打着红领结的白萝卜相互偎依,大葱挽着他的菠萝姑娘转圈,黄瓜牵着茄子在唱歌,山竹疯狂地追着樱桃,青梅、草莓和哈密瓜则大笑着给他们制造障碍。我在其中看到了抛送联盟,他们正在玩自己最拿手的游戏。这次没有抛送泡,他们巨大的叶子平放在地上,只要有人上来,就会被抛入空中。人们尖叫着翻滚,落地之际总会被一对大叶子接住,然后再次翻滚入空中。如此反复,直到来人大叫着:“我要下去……”我有意避开,生怕这些家伙又叫我粘球大人。无数长着豆苗叶的男男女女快乐地一边大嚼来自乌豆广场的雪花糕、爆土花、哈哈包、咆哮丸子以及撒了辣卜粉的兄弟烤饼……一边举着怪味工场的血色鹦鹉、云中摇曳、森林情人、梦幻妖姬、冰冻漩涡等佳酿……大家又唱又跳……这就是狂欢……
挤过人流,我顺利拿到了沙冰球和花蜜糕,再绕过一排发光的太阳花,看到几位来自冰冻原的龟甲青正在和龟豆们较劲,地点就在一处依米花少女的吧台前。吧台上摆放着各式酒水,依米花少女会突然抛出一只酒瓶,龟豆和龟甲就轮流用后背将其撞碎,边上的同伴则抢着去喝下落的酒水,然后根据口中酒水的多少来定输赢,虾头摩摩做评判。在一次相差无几的较量中,虾头摩摩把胜者判给龟豆,暗地里又收下对方塞来的老红土,龟甲青们为此朝驼背吐口水。
在场地的另一边,冰冻原的冬日柏舞者们带来了寒石宫的珍藏----银月光。他们身着灰白斗篷,围成一圈默默吟诵,安静得仿佛置身于深海。中央一位老者同样披着灰白斗篷,须发白如霜雪,连双眼都被覆盖。他高举双手抬头望天,一轮银月高高升起,洒下圣洁的光芒。在他们周围,一切都变得安静,甚至连猫儿少女都停止了躁动,连叽歪也闭上了嘴巴。老者开始慢慢旋转着吟唱,声音低沉得如同海底的回响。我有种感觉,在他吟唱的歌谣中讲述着一段远古的传说。那一刻我心静神明,仿佛漫步于雪原之上,沐浴在冰河之中,时间为之停止,直到老者不再转动,高举的双手猛然停放于身前……银月渐渐逝去,几乎带走了万豆中心所有的光芒。环绕成圈的冬日柏舞者们也在此刻消失,但随即又出现在万豆中心各个位置,舞台上、人群里、天空中……他们以闪耀的光影出现,转瞬即逝,变化着不同的身形,洒出片片银光……激情的音乐再次响起,惊叹声和喝彩声一浪高过一浪。叽歪激动地尖叫:“银月天舞……银月天舞……来自冰冻原的馈赠……感谢你们……月光的舞者们……谢谢……谢谢嘿……”他突然又换了副嘴脸,对着舞台叫道:“猫儿少女,你们怎么还在上面……该换换口味了嘿……”
灯火重新闪亮起来,表演结束的猫儿少女们欢笑着跳下去,摇晃起叮叮当当的狗尾草,像众多人那样,去追逐闪耀的冬日柏舞者。顶替她们上来的是柔情汉塞萨尔,一位披头散发的菠菜。他穿着短小的露脐装,茎条状的肋排清晰可见,一条破烂的裤衩,脚趾大如拳头。他演唱一首伤感的情歌,讲述的是一位萝卜雕刻家爱上包菜姑娘的故事。歌中的主角满腔热情地制作了姑娘的半身像,对方却因家族的关系不得不嫁给荞麦先生,到头来萝卜雕刻家悲愤交加,浪迹天涯孤苦一生。塞萨尔的声音异常沙哑,唱起歌来撕心裂肺,将整个狂欢节现场带入悲伤的氛围。最后连叽歪也受不了了,“快下去吧……求求你了……”他流着泪说,“这是豆神狂欢节……谁让他上来的……”一群泪眼朦胧的翻转豆将柔情汉硬推了下去,换上快乐的槟榔姐弟。两个棕色脑袋一个寸草不生、一个扎着冲天辫,他们连唱两次‘野猪不要来’才将气氛重新调动起来。叽歪抓住机会造势,“惊心一刻……啊哈……惊心一刻嘿……小心你们的屁股……”他话音刚落,我的屁股就坐进一个坑洞里。当手忙脚乱地爬出来时,发现一个长着豚鼠脑袋的山药战士在洞口冲我咧齿一笑,跟着便消失了,连洞口都被填平。大家惊慌失措掉进洞里又挣扎着出来,叽歪满意地看着,哈哈大笑:“啊哈……这是地瓜谷和玫瑰乐园的联手作品嘿……让我们尽情享受这美妙的五分钟吧……”
在连续掉进去四五次后,我终于来到圆脸阿泰的摊位前。他一定是跟椰子有所渊源,棕色的大脸庞上睁着浑圆的眼睛,仅有的一片叶子不仅宽大而且厚实,从后脑勺盖到了眉毛以下。他正站在自己的石锅上,沿着锅沿走动,一边熟练地挥动两把锅铲,将甜甜球炒得弹跳翻飞。小布也在附近,他在一处依米花族的吧台前。我拿了一包甜甜球刚想去找他,却注意到有位纪相仿的女孩正在与小布交谈。她披着暗紫色披风,上面点缀着黑色花纹,棕黄色长发绑出无数小辫。除此之外还有几个身着土黄色长袍的家伙杵在一旁,女孩似乎对这几个人极其厌恶,不时地喝令他们远离自己。但那几人只是象征性地在边上晃荡一圈,然后又如影随形回来了。不远处,来自南瓜堡的文上将自己魁梧的身躯斜倚在依米花的吧台旁,大口大口地往嘴里灌血色鹦鹉,不时向小布他们投去冷冷一眼。
我考虑了一下,决定还是不去打扰了,转而去看仙人掌老头的泥土饼,按叽歪的说法,这将是豆神世界有史以来最大的一个。在那里我意外发现了阿张,他抱着一大桶爆土花、拎着酒瓶,靠在一个深绿色的大个子背后哈哈大笑,含混不清地唱着东拼西凑来的歌词:“野猪……看看你的脚……枇杷……”
在他们身边还有一群欢快的青瓜、葡萄以及荷兰豆,他们正围着一个击鼓的西瓜在跳舞,一边转圈一边唱着:“野猪……枇杷……”
“嗨,嗨……你喝什么呢?”我夺走他的瓶子,里面装着云中摇曳。这家伙难道忘了自己小学生的身份了?虽然豆苗帽让我们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成熟。
阿张往嘴里塞进一大把爆土花,眯着眼睛看我。“哈嘿……是你啊……我……我跟你……说……”他歪歪扭扭走了几步,与一个葡萄撞在一起,然后伸过手来拍我,“告诉你……我……打算……留这儿了……哇嘿嘿呀……”云中摇曳让他的舌头变大,连标志性的朗笑也变了味儿,他摇摇晃晃地看着我,“你……可别告诉……我妈……”
“我妈……我妈……”葡萄跟在他身后唱。
“疯了吧你?”见他醉成这样我大为着急,一时却想不出合适的劝解,只好说道:“你妈会问我妈,我妈肯定来问我,我……我又不会撒谎……”
“撒谎……撒谎……”葡萄又转过来了,我挥手轰走他们。
“撒个谎……很……简单……”阿张迷乱地摆摆手指。
“那我也不想。”我恨不得用手中的云中摇曳泼他一脸,如果这样能让他清醒的话。
“噢……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刚刚阿张所倚靠的那个绿色大个子突然转过脸来,原来是苦瓜。他全身发绿,长满疙瘩,光光的脑袋,眉眼低垂成八字,鼻子长长,嘴巴下弯,仅穿一件松垮垮的灰色短裤,鞋子有我脑袋大。“我不该打扰……我总做错事……但……我还是觉的……需要诚实……不要……撒谎……”他小心地看了看我们,把玩着手指,一副要哭的样子,满脸凄苦地说道:“我觉的是的……但我不知该怎么说……我……真是太没用了……”有位冬日柏舞者刚好在这时闪耀过来,他仿佛摆着闭嘴的手势。苦瓜先生立刻抱住了脸,“噢,天哪……我果然又说错了……”
这个大个子有一颗脆弱的心,但他的话对我有利。“听到了吗?他也这么说,你得跟我回去,不能留在这儿。”我先是冲着阿张吼,然后又问苦瓜先生:“对了,你叫什么?”
“对不起,您……是问我吗?”他愁眉苦脸地说。
“哎呀……他懂个屁……”阿张打断对话,他踉跄着退了几步,“反正……我留这儿……我……”他突然傻呵呵地笑起来,“我……有票……”说着便掏起口袋来,衣服、裤子、前的、后面……突然间又变得神情紧张,“哪儿?放哪儿了,放哪儿了……”他猛拉出所有的口袋,两张叶片从其中之一飘出来,阿张扑过去……与叶片滚在一起……叽歪的声音却不合时宜地响了……
“惊心一刻……啊哈……再来感受一下……美妙的五分钟嘿……”
阿张和他的叶片同时滚进坑里。“快帮我……”他发出绝望的尖叫。‘咚咚……哄哄……’不远处的葡萄和西瓜鼓手也掉进去了。
“噢,都是我的错,他们要死了……都是我的错……”苦瓜先生的表情同样绝望。
“死不了,这是游戏。”我安慰苦瓜,“我去弄点花蜜水来,你想喝什么?”
葡萄和西瓜都爬出来了,阿张还未露头。苦瓜蹲在他掉下去的洞口张望,“死了……他真的死了……我没能阻止……”苦瓜悲伤地抹了抹眼角,转向我道:“对不起,我觉的自己该来点儿血色鹦鹉。”
“好吧。”我又好气又好笑地离开,这两个刚好弄反了,胆小忧愁的苦瓜应该喝醉,而异想天开的阿张早该醒醒了。
当我带着花蜜水和血色鹦鹉回来的时候,阿张上来了。两个戴小钢盔的山药战士死命将他托出洞外,而阿张还大呼小叫地想要再次扑进去,直到有个小钢盔扔出那两张皱巴巴的叶片。“是找这个吧?”他鄙夷地看着喜极而泣的阿张,咧了咧自己的豚鼠牙齿说道:“我们可再也不敢把您给弄进来了,还是祝您狂欢节愉快吧……”说完他便消失在地洞中。
阿张四脚朝天地躺在草地上,亲了一口叶片,将它们放进贴身口袋,我给他花蜜水,又将血色鹦鹉交给苦瓜,大个子一口气就喝了半瓶。正当他打算鼓起勇气告诉我名字时,一大群人在吹打声、歌声和叫嚷声中朝这边涌来,为首的打着‘豆’字旗。
“尊敬的……福傻子大人……来了……”个子最高的苦瓜带着微微醉意说。
福傻子一马当先,高举‘豆’字旗。后面是神秘的马兜铃三姐妹,高高的长韭菜先生,黄白色口袋兄弟则被他一边一个拎在手里。一群翻转豆紧追不舍,看样子是想去堵福傻子的路。一部分在后面追,另一部分从前方包抄。“大人……福傻子大人……请把旗帜还给我们……请还给我们……”
每到这时,福傻子总会先发出:“呀呀呀呀……”跟着就是一句:“打你屁股!”这很像是一句命令,因为马兜铃三姐妹会随着声音撒出吃的,类似于爆土花、甜甜球或是咆哮丸子之类的食物从她们手中飞向挡路的翻转豆,长韭菜则顺势甩出一黄一白两个保龄球,他们和福傻子一起,在那句‘打你屁股’的叫声中同时扑入翻转豆中,一边飞速吃掉正在下落的食物,一边将挡路的翻转豆撞得满地乱滚,要是吃到咆哮丸子,还会哇哇哇大叫。
大呼小叫的福傻子团队摇着‘豆’字旗跑来,翻转豆们则像一大串水煮丸子般跟着。喝了血色鹦鹉的苦瓜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他们经过的时候刚好放了个屁。‘噗……噗噗……’屁又臭又长,带着浓浓的绿烟卷出去,将福傻子等一干人笼在里面,也阻止了翻转豆们追赶的脚步。
随着一阵惨烈的尖叫,金色‘豆’字旗军团从绿雾中猛然冲出,福傻子一副喘不上气来的样子。“大……大闷壶……你个……你个臭呆子……我非打你屁股……不可……”他喘了几口,又改口道:“不……非打你脑袋……不可……”
大闷壶苦瓜又一次抱住脑袋。“噢,不……福傻子大人生气了……都是我的错……”
“没这么严重。”我故意笑道,“你看不出来吗?福傻子很满意这味道呢。”
“真的吗?”苦瓜转忧为喜,但依然捂着脸,有些害羞道:“我……我以福傻子大人为偶像……一激动……就容易放……”
‘啪!’福傻子照苦瓜光秃秃的绿色大脑袋上来了一记,“有屁自己吃,大闷壶呆子。”苦瓜抱着脸不吭声。绿雾终于散去,翻转豆们狼狈跑来,福傻子将旗帜抛给他们,然后一挥手,“走,吃泥土饼去,最大的。”走时他冲我做了个鬼脸。
不远处,仙人掌老头还在做他有史以来最大的泥土饼。苦瓜跟过去,我看看阿张,他又跟葡萄们跳在一起。舞台上新开了一首舞曲,叽歪称之为‘屁股的摇摆’,由倔强的棉花组合演奏,阿张的屁股摆得正欢,我决定不去管他。
八根石柱支起一口平底大锅,每根都有一人合抱粗细,中间燃着熊熊大火。锅内铺着土黄色的制饼材料,四个带刺的仙人掌将外衣扎在腰间,踩着高跷站在锅里,三个手持长竿不停地搅动,还有一个拿着长长的勺子在等待吩咐。仙人掌老头站在一张凳子上,同样赤着上身,衣服捆在腰上。他的眼睛紧挨着前额上部,后脑上粗短的尖刺已经发黄,弓着脖子,身体和脑袋一样粗细,鼻子像不规则的凸出物,张开嘴巴,牙齿也是尖刺。他用绿条状的手臂挥动两根指挥棒,一边大声吆喝:“左边……左边的角落……中间……靠前一点……速度加快……”他指了指拿勺的仙人掌,对方舀出一勺黄浆。老头尝了尝,“加一袋高岭土……还有云母片……小半袋,纯的那种……别用松二家的……”在他说话时,底下有仙人掌不停送材料上去。
福傻子钻到老头旁,用尾巴敲他。老头摆摆手,表示自己正忙着。福傻子翘着脑袋,用歪歪的眼神盯着他。指挥棒再次挥动,上面又送来一勺黄浆,福傻子抢先吃了一口,然后在仙人掌老头举棒子要打的时候‘哧溜’钻到他身后。老头气呼呼地尝了尝黄浆,吼道:“云母片还要加……就这纯度……这是哪家的?再放白垩土……还有卵石片……每样半袋……”
“还有橡胶……加橡胶……三叶的五袋……银菊的十筐……”老头声音发尖。
正在搬材料的仙人掌们有点茫然。“掌……掌柜的……”其中一个问道,“我们能借到三叶橡胶……但……十筐银菊的……恐怕够呛……”
“蠢蛋……什么橡胶……”
“银菊橡胶……蠢蛋……没有就去买……多买点……快去……”
“蠢蛋……我说加云母……”
“多加橡胶……蠢蛋……”
仙人掌老头的声音在不断狂吼,但发出的指令自相矛盾,制饼团队的成员们面面相觑。老头终于爆发:“福傻子,你给我滚开……”他跳下凳子,光着脚,气急败坏地追打福傻子,后者刚刚一直在模仿他的声音。
福傻子像个抹了油的鸡蛋般绕着凳子打转,一边还不满地叫嚣:“刺头呆子……不加橡胶,你的饼没人吃……没人吃……呆子老头……”
老仙人掌气得发狂,袍子不断滑落,他用力扯起来,露出两条细长的绿腿,‘啪嗒啪嗒’加快脚步,一边怒骂一边用指挥棒抽空气。“没人吃……没人吃……扔了……扔了……也不加橡胶……不加……”
“呸……”福傻子突然跳出圈外,一个哈哈包被他弹入老头的嘴里,自己则带着的怪异团队一溜烟消失在人群中。
老头的绿脸都红了,却还要怪笑不止。“哈哈哈……滚……哈哈哈……滚……”他对福傻子无可奈何,转头将指挥棒扔向大锅的方向,“干活……”他咆哮,然后继续哄笑,“哈哈哈……愣着干什么……哈哈哈……蠢蛋……哈哈哈……”有史以来最大的泥土饼就这样在他上气不接下气地笑骂声中重新开工,老头笑出了眼泪。
音乐奏出狂欢的节奏。我回到阿张那里,他又拿了一瓶,还好是玩笑汽水。“摇吧摇吧,你的手……摆吧摆吧,你的头……”棉花组合的歌词在阿张的嘴里回响,他一边踩着乱七八糟的舞步,一边用屁股和葡萄们对抗,鼻子上还挂着玩笑汽水的大泡泡。
“小天老板……”有人从背后猛拍了我一下,“哈哈,真的是你,我就说嘛,这种场面你怎么能缺席?”
“大红果子……”我揉了揉被拍痛的肩膀,高兴道,“以后你可小点力气……”
“不得了啊,小天老板……”大红果子带着微微醉意,他一把挽住我的手臂,“知道吗?从今以后你可就远近皆知啦……”
“什么啊?”
“嘿,你不知道?”大红果子满脸兴奋,“抛送植物们正在分发名片呢,分给每一个被抛上天空的人,他们难得为大家提供免费娱乐,唯一的要求就是要带走名片。喏……”他从口袋里掏出东西。
一张发黄的叶子,一看就知道是用落叶制成。上半部分画着我的头像,边上还有一个硕大的圆球和大拇指。下半部分由两行字组成,第一行写着:‘抛十送一,童叟无欺’,第二行则是落款:‘小天老板(粘球大人)的抛送联盟’。
“这不是明摆着吗?”大红果子一本正经地解释,“抛送植物们认的就是小天老板您啊,看看下面这行字,你看看,对吧?”
可恶的家伙们居然把这些印上名片,还加了个粘球的括号,我气坏了,举着双手吼道:“我要收回所有的鼻涕虫!”
“鼻涕泡泡……耶耶……”阿张向我挥手,一边拍破鼻子上的泡泡,他以为我在跟他互动。
大红果子虽然不太明白鼻涕虫和抛送联盟有什么关系,但他从我的脸色中看出些端倪。“哎呀,小天老板,您可别太计较。”他安慰我,“咱不能和天牛叶过不去啊……”
“去他的天牛叶,水牛叶也不行!”我怒气未消。
“好好好,都顺您的意。”大红果子放开我的手臂,转而搭住我肩膀,“可您要知道,抛送联盟这次在做一笔好买卖。”我嗤之以鼻,大红果子视而不见,继续说道:“你想啊,抛十送一,乍一看是优惠了,其实呢,人家为了这一啊,就得先坐上十次,本来可以乘流水道,可以坐滑滑车……现在都改抛送泡了,就是因为这一啊……”他说的语重心长,见我脸色渐缓,不由笑上眉梢。其实他的话对我毫无用处,我只是自己想开了。要回鼻涕虫并不现实,而且对这些以苦力为生的抛送植物我心怀同情,冲动之后并不会真的去为难他们。
这时小布来了,原先与他在一起的棕发少女和那些黄衣人没有跟着。“小天,玩得开心吗?”他笑着问我。
“开心,只要别把我带来的朋友灌醉就行。”我指指狂舞的阿张。
“哟,小天老板还带朋友来啦,他也是老板吗?”大红果子喜笑颜开。
“对,阿张老板。”小布又一次坏笑道。
大红果子果然上当。“敢问阿张老板是怎么赚天牛叶的啊?”
“有机会直接问他吧。”我干笑一声,说道,“这家伙都不打算回去了,我得看着他点。”
“这是过节,狂欢的日子,您不能扫阿张老板的兴。”大红果子再次挽住我手臂,“走,我们到别处转转。”
我将头扭向阿张的方向,“我得看着他点……”
“走吧,你看不住的。”小布拉住我另一条手臂。
一股人流在猫儿少女的带领下,叮叮当当嬉笑着跑过去,阿张甩开葡萄就追。“枇杷……”他大叫着,鼻子上又冒出一个大泡泡。算了,确实看不住。
我被带到一片依米花少女吧台的场地,这里的个地方都有人围坐。他们一边高谈阔论,一边玩着翻牌游戏。大红果子和小布拉我坐到其中一张吧台前,两人一左一右地陪着。弧形的吧台,我面前有一个沉入台面的杯子,里面是空的。在它旁边放着几张不同颜色的卡片,分别是红、黄、蓝、绿、黑、白六种。吧台中央是一段树桩,长出空心的树枝,流动着不同颜色的液体。依米花少女站在吧台内,六只不透明的长颈杯在她周围摆了一圈。少女将不同颜色的液体导入不同的杯子,然后微微一笑,长颈杯便在她的四条手臂里飞快地交换起来。当杯子停下后,她举起其中一个,对我们笑道:“请选择。”
“选什么?”我不解地问。
“选卡片,选一张,你认为她杯子里装的是什么颜色?”小布说。
“我敢打赌,绝对是蓝色。”大红果子翻起一张蓝色卡片,盖住自己身前那个沉在台面下的杯口。
小布盖了一张白色的,“你也选一张。”他对我说。
“对了怎样?错了又怎样?”在座的都已做出选择,只有我犹豫不决。依米花少女笑吟吟地看着我。
“选了再说。”小布笑道。
“听我的没错。”大红果子信誓旦旦地说。我将信将疑地放上一张蓝色卡片。
依米花少女看了一圈,确认大家都已选定,便将手中的杯子猛然间扣在树桩上,然后手一抬,示意我们翻开卡片。
“虫杀的,怎么会这样?”我听到大红果子叹气。
“哈哈,我对了。”小布高兴地说。
我拿开卡片,台面下的杯子升上来,里面装满了白色液体,带着刺鼻的酒味缓缓旋转。“冰冻漩涡……”大红果子一口喝干面前的那杯。其他人也是如此,原来这就是猜错的结果。
“这是酒吗?我可不喝。”我急急忙忙想下台。
大红果子拽住我。“嘿嘿,这可不行哟,小天老板,你不能让游戏就此中断啊。”全吧台的人都在注视着我。包括喝红了脸的芒果,直打哆嗦的灯笼椒,热得撩起外皮的火龙果以及那个一直脸带笑意,此时却流露出等待眼神的依米花少女。
“我帮你喝。”小布也拉住我。
“这可是狂欢节,小天老板自己会解决,对吧,小天老板?”大红果子用自己红红的鼻子对着我笑。
我瞪了大红果子一眼,都是这家伙害的,真该对着他鼻子来上一拳。“我自己来。”我灌下一口,冰凉的感觉直入喉咙,随即而来的却是呛人的撕裂感,我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使劲拧了一下,“咳咳……”我屏住呼吸,将剩下的一口喝干。
“够爷们,真爽快……”大红果子嘿嘿笑着拍我肩膀。
“别废话……继续……”我粗声粗气地拍在台面上,卡片被震飞起来。冰冻漩涡在胃里搅动,同时也在我的脑子里旋转,我有种飞起来的感觉。“快点,继续……”
小布哈哈笑着帮我捡回卡片。“小天,你是第一次喝这样的东西吧?”
“怎么啦……”我翻出个白眼。
“没什么,今天开心最要紧。”他笑道。
依米花少女的四条手臂再次交错起来,这次我没等她举杯就盖上一张红色的卡片,代表的是血色鹦鹉,哥久闻大名了。长颈杯扣下,大家翻牌,居然真的是红色。“我蒙对了……”我嘻嘻笑着想要尝血色鹦鹉的味道,杯子却没有升起来,我去,猜对没得喝,我想起来了。
小布又猜对了,大红果子伸长手臂去拍他。“机灵的家伙,”他灌下自己的血色鹦鹉后说道,“有空陪我去趟怪味工场。”
有人送来乌豆广场的美食,我抓了一个,结果是咕咚棒子,吃了后我开始‘咕咚咕咚’打嗝。“咕咚……白色……”我扔下一张卡片,看也不看依米花少女的动作,反正也看不清。翻开后,里面是黑色的混沌之光,味道又苦又辣,比中药还难喝。我‘咕咚咕咚’边打嗝边喝,感觉天旋地转。小布塞给我一瓶吮吸汤,我吸了一口,却因为力气不济被倒抽回去。“用点力气,笨蛋。”吮吸汤大叫着抽走残留在我嘴里的混沌之光。嘿,好办法,我突然意识到。此后的每次猜错,我都用它来解决。
借着吮吸汤的帮助,我迷迷糊糊地和他们玩翻牌,也不知过了多久?只知道激情的音乐换了一首又一首,冬日柏舞者带着银光闪了一次又一次,吮吸汤拿了一瓶又一瓶。到后来,对面的火龙果嘴里冒出白泡沫,上面还杂着小黑点;芒果的脸红得发紫;灯笼椒趴在桌上,青黄色的脑袋抖个不停。大红果子则打起酒嗝,他几乎每次都猜错,连舌头都开始打架了。
阿张‘哇哈哈哈’的笑声突然后响起,他来到身后,酒劲似乎也过了,这次的声音很爽朗。“你在这儿,原来你在这儿。”他大叫着拍我,脑袋上多了一对猫儿少女的黑色尖耳朵,搭配着他红色的豆苗叶。“你看我拿到什么?拿到了什么……哇哈哈哈……我跟着她们至少跑了十圈呢……”大闷壶苦瓜和他在一起,绿疙瘩看着大红果子和小布把我带来,所以知道到哪儿找我。“咦,你在玩什么呢?”阿张好奇地往我和小布中间挤,“哈,你喝酒了,你也喝了,我就知道……”
“我没喝……多少……”我闷声闷气地说。
“这我可不管。”阿张一副发现新大陆的表情,“干脆啊,我们都别回去了,这儿多好,是不是,是不是啊?”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大红果子伸来脑袋,一边打嗝一边含混地笑道:“你……你好……可爱的……阿张姑娘……”
“我是男的!”阿张跳了起来,猫儿少女的尖耳朵在两旁摇晃。
“对……他是男的……我好朋友……阿张……”我大着舌头说。
“阿张老板。”小布补充道。
“阿……张……老板……”大红果子用几乎掉下座位的姿势越过我对阿张说,喷出满嘴酒气。“听说……您的生意……很不错……您……您是做……什么……来着……”
阿张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我赶忙插上一句:“糯米饭……还有豆浆……”。
“糯……米饭……”大红果子收回身子,“这……我可不太明白……您要学……学学小天……老板……他这个买十……送一啊……”
“好啦。”我打断他,“大家都等着翻牌呢,今天是狂欢节。”
“来来,腾个座。”小布帮腔。尖耳朵的阿张坐在我和小布之间,我向他解释规则,苦瓜则替下了那个仍然抬不起头来的灯笼椒。
游戏继续,大红果子没再追问,因为阿张一直聚精会神地盯着依米花少女四条飞快的手臂。“黄色。”他选好一张卡片,然后爽快地喝下一杯血色鹦鹉,对面的苦瓜同样如此。
“我眼睛一定有问题……”连喝三杯后苦瓜哀叹道,“或者是我太笨……”
“嗨,你叫大闷壶,对吗?”我隔着桌子问他。
“嗯。”苦瓜幽怨地看来一眼,“大家都喜欢这么叫我。”
“他叫大猛胡,上届勇士会第八,这届的种子选手。”小布悄声告诉我。
“什么?他?种子选手?”我不敢相信,大猛胡正愁眉苦脸地不知该选哪张卡片才好?
“白色啊,笨,这还用看吗?”阿张拍着吧台喊,他拒绝了我的吮吸汤,估计又有点喝大了。
“好吧,白色,阿张老板一定是对的。”苦瓜顺从地选了阿张告诉他的颜色,尽管对方从坐上来开始就步大红果子的后尘,从头错到尾。
开出来是绿色的森林情人,勇士会种子选手大闷壶哭丧着脸喝完,然后冒出一串绿屁,边上的火龙果口吐白沫地跑了。阿张则喝得很开心,他开心地干掉一杯又一杯,还开心地爬上台面,身子摇摇晃晃,猫耳朵挂到了腮帮子。“白色……我……我就不信了……开……”他已经口齿不清,但还是瞪大了眼珠盯着依米花少女,脑袋跟随她的手臂摇晃,突然‘咣当’一声往下就倒。我和小布同时出手,揪住了他的后背,阿张挂在那里呼呼大睡。我们让他趴在吧台上,就像那个灯笼椒,他们一起打呼噜。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尖锐的喇叭声刺进我们的耳膜。阿张惊醒过来,“白色……就是白色……”他嘟囔着。同时醒来的还有大红果子,他自从停止打酒嗝后就陷入半昏睡状态。
叽歪和他的孙子重新登上舞台。“啊哈……豆神的子民们……你们……乐够了吗……”
“没有……”“远远不够……”“我要住在这里……”阿张的尖叫和其他声音响在一起。
叽歪对大家的热情表示满意,他示意鼓乐奏响,然后扯开嗓子:“所以还要继续……明天……后天……整整两周的时间嘿……豆神狂欢节……啊哈……”
“你听到了吗?”阿张兴奋地冲我叫,看样子酒劲有点淡去,“听到了吗?我一定要住在这里……”
叽歪则提高音量:“接下来我们还有……大胃王比赛……豆魁之争……”然后……然后我们将迎来什么……”他故意卖关子,“快说……是什么……你们知道的……说吧……是什么……”
“豆神勇士会……”“豆神勇士会……”台下山呼海啸。
“啊哈……豆神勇士会……没错,豆神的勇士们……将会登场……”鼓乐转为壮丽的轰轰鸣响,叽歪挺直身板。“安静……不是说你们,鼓声不要停……”他指指点点地说道,“下面……我需要你们摸着心口告诉我……你们……准备好了吗……”
“好了……”“来吧……”“别叽歪了……”全场都在回应。
“那就开始吧……”叽歪狂叫,鼓乐轰鸣……
天空中,蝴蝶花少女翩翩飞舞,抱着一个个硕大的花球。突然间,花球打开,无数纸片如雪花般翻卷飘落。人群沸腾了,他们冲向纸片飞落的地方抢在一起。
“看那,票……又有入场券了……”阿张跳下座位,脚步踉跄地朝纸片扑去。
“走,我们也去。”小布招呼我。
“那是什么?”我跟上他。
“勇士卡。”小布边跑边回答,“有了他就可以参加勇士会了。”
观看勇士会的入场券?我来不及多想,汇入涌动的人流,转眼就和小布失散了。纸片在我们上空飘舞,到处都是争抢的人们。想得到一张并不容易,翻转豆被踢得满地打滚,幸好他们无所谓正反……刚刚还在和我们玩翻牌游戏的芒果爬到了花菜的头上……黄瓜和茄子因争抢而互相推搡……西瓜用自己的肚子撞开苹果……冰冻原的龟甲青武士们利用自己坚硬的护甲挤开人群,围住一片区域。来自南瓜堡的文上骑着风驼奔驰,驱赶开人流,以使跟随自己的南瓜卫们能顺利取到勇士卡。魔女海滩的虾头摩摩们移动缓慢,人们却避而远之,因为他们喷出一种奇怪的烟雾,碰到皮肤非常瘙痒。地瓜谷的山药战士则在不经意间打开地洞,将正在费力争夺的人连同他们的卡片一起笑纳……
我看到一张飞落的勇士卡,刚想伸手,一个浑身是刺的仙人球就猛扑过来,差点扎到我的脸。圆脸阿泰在旁边出现,一把锅铲拍中仙人球的脑袋,另一把则铲走了纸片。长韭菜再次将口袋兄弟甩向空中,一黄一白两个家伙在纸片中翻滚,身上的口袋动个不停,很快就插满了东西,所以在他们落地之际,总有一大群人冲过去抢成一片。福傻子也在奔跑,奔跑在一个又一个的脑袋之上,跳来跳去,嘴里叼着勇士卡,瓮声瓮气地叫嚣着:“抢啊……来抢啊……呆子们……”
阿张和一个玉米抱在一起,对方将勇士卡举得很高,正在原地打转。阿张挂在他身上,猫耳朵一只到了后脑勺,另一只留在头顶上。他奋力地往上爬一边尖叫着:“给我……把它给我……”玉米粒灯泡随着他的爬动而明明灭灭。
当再一次惊险脱身后,我已明白在这群疯狂的家伙中很难有机会。刚才有两个龟豆一起朝我撞来,要不是闪得快,那‘砰’的一声脆响就会变成我的惨叫。蝴蝶花少女打开最后的花球,剩下的勇士卡不多了。我把目光停留在抛送联盟身上,他们没有参与这次争夺战,集体留在外围。我向其中一群走去,抛三十三首先认出了我,他显得很激动。“尊敬的小天老板……粘球大人……能在这儿见到您真是万分荣幸。”
他的话引起附近抛送植物的一片骚动。“小天老板好……”“粘球大人好……”
我无暇计较,匆匆打个招呼,向抛三十三道:“把我扔上去,那里……”我指向花球的下方,“扔到勇士卡那里去,对,空中的……”
“包您满意。”抛三十三降下叶子。他托住我,然后‘嗖’地扔出去。“需要接住您吗?小天老板大人……”我在空中听到他这么说。
“当然要……我又不是铁打的……”飞到半空,我突然感到这不是一个好主意。万豆中心的灯火在我身旁飞逝,什么都看不清了。勇士卡撞上我的脸颊,我却抓不住它。我又气又急,在空中胡乱去抓,纸片却总在指缝中溜走,而我还要为自己的顺利着陆担心。“快接住我……笨蛋……啊……”我飞速摔向那群疯狂的人群,不知道该骂他们还是自己?
‘砰……’就在我砸落之时,一个抛送泡罩住了我,它远远滚开,不偏不倚地停留在抛三十三的附近。“您还满意吗?”他说,“抛三十三和抛九很高兴能为您效劳。”
我紧张的说不出话来,稍稍平息后却发现一张勇士卡正贴在抛送泡上。“太满意了!”我跳出去,拿着那张金色的纸皮,像阿张那样亲了一口,放入自己的贴身口袋。“好样的。”我兴奋地说,“我从来没有这么满意过,我会给你们带更多鼻……黏黏球的……”
附近的抛送联盟一阵欢呼。“您真是太好了。”抛三十三激动地说,“我们都以小天粘球老板大人您为荣。”
“不用客气。”我高兴地不去计较,朝他们挥挥手,说了声再见,就往原先依米花少女的吧台跑。大红果子还坐在那里,当我们都在为勇士卡疯狂的时候,只有他坐着没动。我以为他喝醉了,却发现他的舌头已不再打架。
“恭喜啊,恭喜小天老板有所收获。”大红果子向我祝贺。
“你怎么不去?”我兴奋地坐在他边上,一口气喝下半杯梦幻妖姬,“以你的身手应该不成问题。”
“算了吧。”他摆摆手,“我已是该结婚生子的年纪,这种事还是留给年轻人吧。”
“这跟结婚生子有什么关系?”。
“唉……”大红果子叹了口气,“上届泣踵那一脚,现在想想,屁股还会痛呢。”
“什么意思……泣踵的脚为什么会……”
“小天……哇哈哈哈……”阿张的笑声在我后半句还没问完的时候响了,他举着一张勇士卡。“你看……小天……我拿到了……哇哈哈哈……拿到了……拿到了拿到了……”
“同样恭喜勇敢的阿张老板。”大红果子说。
阿张还处于兴奋之中。“你知道吗?你知道吗?玉米那家伙……那家伙以为自己很高呢,嚯……这么高,我怎么也爬不上去,哇哈哈哈……”他笑了一阵,然后乐不可支道:“我就挠他,拼命挠他,他笑岔了气,痒的全身都亮了,哇哈哈哈……”我能想象当时的玉米和现在的阿张会是同样状态,阿张继续笑道:“然后……然后勇士卡就到手了,我拿到就跑,他哪追得上,是不是啊?这家伙还掉进老鼠坑,哇哈哈哈……你知道的吧,就是我掉进去的那种……”他兴奋地说个不停,我只有拼命点头,直到小布过来。
“小天,怎么样,拿到了吗?”他看到了阿张的勇士卡,于是亮出自己的来问我。
“当然。”我拍拍胸口。
“真是个值得庆贺的日子,为勇士们干杯。”大红果子提议。
“对,值得干一杯。”小布说。
“干杯。”我和阿张一起举杯,连对面的苦瓜也拿起杯子,虽然还是愁眉苦脸。
叽歪的喇叭再次吹响,这次吹了很长时间,直到狂热的万豆中心安静下来,大家都等着他的啊哈声,但叽歪却迟迟没有说话。舞台的灯光逐渐黯淡,周围的灯火也在消失。向日葵收起了光芒,灯笼花闭上了眼睛,空中的少女落向地面,满天星们升回山顶,连冬日柏舞者也停止了闪烁。仿佛突然间失去了星空,整个万豆中心置身于浓浓的黑夜之中,只有鼓乐还在有节奏的‘轰轰轰……轰轰轰……’
正当不明所以的我们在焦急等待的时候,一个拳头大小的火球划破夜色,停在半空慢慢燃尽。‘砰……砰砰砰……砰砰砰……’突然之间有无数火球同时升起,在空中点燃出成串的火苗,围成火圈,又连成一道燃烧的火桥,耀眼地悬挂在万豆中心上空。紧接着,金色的光芒开始闪烁。金色剑麻来了,他们如金色的激流般在火焰中穿梭,在燃烧的火桥中川流不息。观众发出惊呼,不仅是为他们绚丽的勇气喝彩,还赞叹于精准的火球控制。因为燃烧的火球还在继续,当之前的将要熄灭之时,下一个就会恰到好处地替代它的位置,使得火圈始终保持辉煌。
又有一片火球冲上天空,这次汇聚成蜿蜒的河流,流淌于火桥之下。金色剑麻们从火桥中飞出,在燃烧的河流中带着火球一起向下坠。这情形就像在浩瀚的夜空中下起一场流星雨,交织着金与火的雨幕正洒向我们头顶。大家的表现截然不同,有人惊慌失措,有人大呼小叫,还有的欢呼雀跃。我抱着脑袋往下蹲,听到大闷壶苦瓜悲切的哭泣:“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喝这么多血色鹦鹉……”
阿张哇哇大叫:“啊……烤烤我的脚吧……”
更多的人则在高呼着:“豆神……豆神……豆神……”我抬起头,金与火的流星在碰到我们的一刹那便告消失,并不会伤害到一丝一毫。鼓声轰轰作响,火桥熊熊燃烧,金色光芒在闪烁,填补了雨幕带来的空白。
叽歪的声音震耳欲聋:“豆神的勇士……你在哪里……”
燃烧的火桥、河流以及流星雨突然与鼓点一起消失,天空先是变得漆黑,然后又被骤然点亮。点亮它的是一棵金色豆苗,由一支金色剑麻队伍组成,金色的叶子闪闪发光。正中央处,缓缓升起金色的身影。他金盔金甲,体型魁梧、壮硕挺拔,淡金色的披风在风中翻滚,月牙短刃抱于胸前,背后的长剑旋转出夺目光影,如天神般屹立于豆苗叶之间。
“艮牛……”叽歪率先出声,接着是‘轰,轰,砰砰砰……轰,轰,砰砰砰……’‘叭叭叭……呜……’的奏鸣声,叽歪高叫:“豆神的勇士……上届的冠军……”
“艮牛……”“艮牛……”“艮牛……”人群激情澎湃,‘轰,轰,砰砰砰……轰,轰,砰砰砰……’‘叭叭叭……呜……’“金剑守护……豆神守护……”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闪烁着金与火的豆苗叶、金光闪闪的艮牛绕着万豆中心飞行一周,所到之处人们欢呼雀跃,全场的气氛被带至沸腾。
当金与火的光芒消失殆尽,万豆中心的顶空重新打开,已是星光璀璨。灯火齐亮,‘豆’、‘神’两面旗帜返回舞台之下,巨型南瓜也被抬回来了,后面跟着东倒西歪的翻转豆,蝴蝶花少女们则再次起舞。喜庆的音乐声中,叽歪先是略带忧伤地说说道:“真是一个令人难忘的日子……你们的舞姿……你们的声音……你们的笑脸……你们的激情……”接着话锋一转,“请保持住……豆神的子民们……明天……我们还会再见……再见嘿……啊哈……”
“啊哈……”我们回应他,只有苦瓜泣不成声。
“你们要回去吗?”小布问我。
“回去的。”我说
“不,我不回去。”阿张尖叫。
“信不信我给你妈送一顶豆苗帽。”我威胁他。
“你太坏了……”阿张去和苦瓜抱在一起。
大红果子安慰他:“阿张老板,你还有生意要打理,豆苗城随时为你开放不是吗?”
“因为要布置场地,明天的活动从下午两点开始。”小布说,“记的来报到。”
“什么报到?”
“勇士会啊,叶耳大使负责登记。”小布说,“不过这会儿他应该忙着去开启根须之路了。”
“我们不会错过的。”我向他保证。看看阿张,他推开苦瓜举起拳头,不知是在表决心还是对我送豆苗帽的事表示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