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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蚂蚁

在小区南面草丛的几颗绿豆旁,我冒出脑袋。大红果子就在前面,他站在那里等我,身后是一片杂草丛,最矮的也比他要高大。宽大的叶子让我想起了芭蕉叶,展现在眼前的就是一座巨型芭蕉林,参差又密集。禾叶如绸缎般飘向高空又摇曳而下,中间夹着跟芭蕉差不多大的草籽。下午有一场雨,现在地面很湿,泥土又软又滑。我拉住一根倒垂的长草爬出来,它一阵摇晃,‘啪嗒啪嗒……’几颗水球炸裂在我身旁,其中一颗正落在我脑袋上。好冰啊,我一阵哆嗦,犹如被浇了一大盆冷水,所幸是夏天。

“哈哈,麦冬为你洗澡。”大红果子在前面笑道。

绿化带里一向杂草丛生,但我从来不去留意,原来它们的名字是麦冬。“我喜欢洗热水澡。”擦去脸上的水珠后我抱怨道。

小红果子跳过来,满脸兴奋。“哪儿,从哪儿开始?在这个世界布苗,我还是第一次。”他拿着布苗叉扫来扫去,在烂泥中试探。

大红果子呵斥他:“别咋咋呼呼的,让小天老板笑话。”

其实我也差不多,新鲜感爆棚,正将一块大如篮球的泥丸一脚踢碎,嘿嘿,开碑裂石啊。想要继续试脚,但大红果子的话让我收敛起来,“没事,没事,大家都是干正经事嘛……”我为自己开脱。

“对,正经事。”大红果子指着不远处对弟弟说,“你,那边,检查一下,别走太远。迷虫粉只有一次下种机会,不要浪费,看好了再布苗。”最后几句应该是对我说的,因为小红果子作为布苗队员应该很清楚这事,大红果子说话时的眼睛是朝向我这边的。小红果子答应一声朝左边而去,福傻子却不见踪影,我怀疑他又躲在哪里偷偷吃橡皮,不过从小店买来的存货应该已所剩无几了。

“你们布吧,我就跟着看看。”我朝大红果子撇撇嘴,然后说出自己的疑问:“蜘蛛和蚊子,你们有这些家伙的头发……呃……身上的东西?”

“有我们在,其实小天老板用不着动手。”大红果子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他嘿嘿笑道,“我们有那些家伙身上的东西,蚊子的腿还有蜘蛛……”他神秘兮兮地向我低语,“法师带回来一瓶,嘿嘿,那东西提炼起来可不方便,但错不了。”我想起来了,那日在下水道中,沙福划破了断牙,那瓶东西我还保管过,确实错不了。大红果子走在前面,我跟着,看着他用布苗叉边走边试探,小红果子则在不远处做着同样的事。我们缓缓前进,没多远发现了福傻子。灰白的身体掩映在草根之间,若不是那条时而挥摆的长尾巴,我几乎看不出来。

福傻子在长草下匍匐,消失于黑暗中,突然又冒出来骂一声:“炭疽,我呸,恶心的东西。”

大红果子呵呵笑着回应,“瞧,还是福傻子大人厉害,有可疑的地方您做个标记,我们跟着您布苗。”

光线有些昏暗,小区里的路灯散发出惨白的光芒,湿滑的泥地到处都是斑驳的杂草影。当夜风吹来,摇曳的影子忽明忽暗。起伏的泥地在这里形成长长的陡坡,远处,那淹没在黑影中的坡顶,屹立着一棵参天大树,相对于我目前的大小来说,它比房子还要粗壮。大树和我们之间是茂密的森林,平时只过脚面的杂草变得高不可及,其中有麦冬还有大红果子说的牛筋草,它们比我还宽,呈抛物线的形态垂向两侧。眼睛难以适应成片的黑暗,每当踩到阴影之中时,我总有种如临深渊的感觉。泥土稀烂,双脚却只是留下浅痕,变成豆苗人后体重已经微不足道。

大红果子钻入一处草丛,谨慎地将布苗叉插入土中,片刻后说道:“福傻子大人,您看,这里是不是该布上一块?”

“看看看,你不是有叉子嘛,大红呆子。”福傻子从黑影中冒出来,乌溜溜地白他一眼,然后再次没入阴影。他自顾自行动,不时发出抱怨或是呸上一口。

小红果子从另一边钻出来。“我在那里布苗了。”他指指身后说,“这里的土还真奇怪。”

大红果子‘嗯’了一声让他回去,自己则将插入土中的布苗叉缓慢转动,挖出一个半圆,接着朝里面种下迷虫粉,洒上回路泉。

我感到眼前的景物猛然一颤,无边的草地和青蛙再次闪现,就像我在自己房间里看到的那样。“等……等等……我找不到路了……”

“嘿,瞧我这记性。”在大红果子说这话的时候,我的脑袋感到一阵清凉,草地和青蛙跟着消失,大红果子站在眼前嘿嘿笑。“我忘了之前加过你的头发。”他说,“刚刚给你喷了回神剂,应该不会有影响了。”

我朝他做个鬼脸,问道:“永久有效吗?”

“有效,除非再来一根头发。”大红果子说着把喷剂递给我,“留着吧。”我收起来,指不定还会用到,然后与他一起往福傻子钻进去的地方走,小红果子也跟过来。

雨后的清新和腐烂植物的气味夹杂在一起,空气闻起来有点古怪。我跟着他们在烂泥、碎石和杂草的丛林间穿行,时不时撩开眼前的长草,躲避着倾斜而下的水珠。有个巨大的花球从天而降,粉红的花瓣四下纷飞,犹如巨兽的翅膀,一些挂在草上,还有几片落在我眼前。它们的颜色并不均匀,表面布满棕黑,边缘枯萎,仅有的粉色也很苍白。

“芍药不该在这时候凋零。”大红果子在枯萎的花瓣前停下来,脚边有一条,不,是一段白色的虫子。“奇怪。”他自言自语,“这东西有些日子了,为什么还在这里?”他用布苗叉翻动那段虫子,是一条蛆,只剩半截身体,断口在路灯的照射下隐隐闪现绿光。

“不然它该在哪儿?”我有些奇怪。

“在肚子里啊。”小红果子指指周围,“这里也是虫子的世界不是吗?它们中的清道夫没理由放过这种美味?百虫秘籍中是这么说来着。难道……你们也驱逐虫类?”

“是啊。“我解释说,“害虫就该被驱逐,我们用药水治它们。”

“但这里明显还有它们生存的痕迹,只不过……”大红果子再次用布苗叉翻开蛆虫的断口,“有蜘蛛撕咬的痕迹,已经感染了,所以没虫敢动?”他自言自语道。

“蜘蛛……”我想起了断牙、长毛这些丑陋的家伙,“赶快布苗吧。”我催促他们。

大红果子点点头。“尽量不要碰。”他叮嘱我们,然后指向一旁的泥地,“这里可以种一株。”在上方的杂草中我看到了蜘蛛的痕迹,灰白色的蛛丝粗如麻绳,几根枯草挂在上面飘荡。下方的泥土中,有一处灰白色痕迹。小红果子用戴着手套的手扒开蛛丝,接着用叉子一次次插入底下的泥土中。“不是每一处土壤都适合布苗的。”大红果子说,“你得去感觉它们,并听取它们的意见。”

“就是跟土壤交流?”我问道,“怎么做到的?”

“用布苗叉。”小红果子晃了晃手中的工具,“你要不要试试?”

“好啊。”我接过来,找了一块看着还算松软的泥地。

“慢慢地,用心去感觉。”大红果子在一旁提醒。

湿软的泥土随着布苗叉的插入而‘嗞嗞’冒水,我闭上眼睛,然后感到了一股强烈的怒意,仿佛有人在耳旁大吼:‘滚开。’“这块土好像心情不太好。”我拔出布苗叉耸耸肩。

“被蜘蛛占领过,它们大都不太愉快呢。”小红果子在一旁笑道。

我再次用布苗叉试探,这次是那块标有灰白痕迹的泥土,成功了,后续工作由小红果子完成。我突然想到了什么,问大红果子:“刚刚那个灰白的标记……是福傻子留下的?”

“没错,是福傻子大人为我们做的标记。”

“他用什么做的?该不会是……”如果这印记是那家伙的排泄物……我发誓会用大头针狠狠修理他……

“哦,是尾巴。”大红果子说,“福傻子大人能用尾巴画画。”

这还差不多,我放下心来。福傻子一直不见踪影,我也懒得追问,继续和大红果子兄弟一起追着印记做布苗。他们的动作很快,探土,挖坑,布苗,驾轻就熟。一路上有破败的蛛网,残缺不全的虫子,零落的翅膀……但没发现我们真正要对付的家伙,蜘蛛以及蚊子。

“蜘蛛和蚊子呢?”我踢开一个像是虫子头的东西后问道。

“看情形可能暂时离开了。”大红果子说,“应该是不久前的事,你看,咬过的东西只是刚开始腐烂而已。”

暂时离开,为什么?难道是因为这几天小区里的灭虫或者说是找蛇行动?“还会回来吗?”我又问道。

“布了迷虫粉和回路泉后它们想来也来不了。”大红果子满不在乎。是啊,管它来不来?种了再说。前方的大树越来越近,按大红果子的说法,那里就是终点,成功在望啊。

即将到来的胜利让我激动不已,一团灰白的东西从草丛里突然弹出来,差点和我撞个满怀。福傻子像皮球一样落下,短短的四肢拍打地面,对着草丛嚷嚷:“呀呀呀,不得了嘿,出来,出来……你们这些呆子……”

草丛中冒出黑色的脑袋,竖着天线般的触角,两颗巨大的弯牙开开合合,是蚂蚁。“站住,不许再靠近。”对方说道,半个身体掩埋在黑暗中,脑袋有我鞋子那么大。

“呀,敢命令本大人。”圆圆的小胖子在泥地上蹦跳,“出来,看我不呸死你……”

大红果子警惕地转动着他的大脑袋观察四周,向蚂蚁笑道:“你瞧,我们没有恶意,只是顺道经过而已。”小红果子的布苗叉已举在胸前,我则摸向腰间的大头针。三个人,加上一个……圆球……对付一只蚂蚁应该不是问题,但事实并不如我所料。

一大群黑影在草丛的阴影中簌簌移动,其中一些爬到灯光下。全是大小如同小狗的蚂蚁,部分黑褐色,有的带着棕红。两根牙齿如同剪刀,触角动个不停。他们一定早就在监视我们了,因为簌簌爬动的声音不止响在一处。草丛中、泥地里、枯叶下……数不清的蚂蚁从四面八方冒出来。‘嗬嗬嗬……嗬嗬嗬……’这些家伙发出整齐的声音,我们被包围了。

“注意,随时准备转移。”大红果子低喝一声,将长鼻哨含在嘴里。

“不用怕。”我用非常淡定的口气告诉他,“只要拿掉豆苗帽,来得再多又如何?”

“这倒是。”大红果子打消吹哨的念头,福傻子哼了一声。

我开门见山,大声质问这些平时对我来说微不足道的家伙:“我们是来打蜘蛛和蚊子的,你们想干什么?”

“蜘蛛,蚊子,你们?”一个尖锐的声音从阴影中向我们靠近。‘嗬嗬嗬……嗬嗬嗬……’蚂蚁们让出一条通道。说话的蚂蚁慢慢出现在灯光下,黑色,身体比其他蚂蚁要长一些,不太壮,但两根黑牙又尖又长,仿佛是额外加装上去的。在他后面出来另一只蚂蚁,看起来很苍老,脑袋上的毛已经发白,剪刀嘴上布满裂纹。他还缺了两条后腿,只能由两只蚂蚁抬着走动。在他的两侧各有三只蚂蚁,看起来都很强壮。

“对,蜘蛛,蚊子。”大红果子说,“我们要对付的就是这些坏东西。”

“坏东西……”居于前位的尖嘴黑蚂蚁冷笑,“难道你们就是好东西?”

“我们没有恶意。”大红果子声明,“只想赶走它们。”

“看,他们多像人类!”一只爬上杂草的小蚂蚁尖声叫出来。

“人类,人类,嗬嗬嗬……嗬嗬嗬……”

“对,他们就是人类,只是多了些愚蠢的叶子。”尖嘴黑蚂蚁来回爬动,一边恶狠狠地盯着我们,声音又高又尖。“贪婪又凶残的人类,他们总是踩我们,用水冲我们,踢烂我们的窝,将我们撕成一段一段……看,就是他们……”

‘嗬嗬嗬,嗬嗬嗬……’在他的鼓动下蚂蚁们躁动不安……

“呀,这些呆子要干嘛……”圆圆的福傻子滚了一圈,一边眯着眼观察。我将手伸向豆苗帽……

“安静……”那只缺腿的蚂蚁说话了,他的声音也很苍老,但却很有力量,四周慢慢安静下来。“你们是……豆苗人……”他缓慢说道。

“他知道……”我很惊讶,蚂蚁居然会知道。

“我是这里的蚂蚁山大。”那只老蚂蚁说,“以前的老山大告诉过我,当然那也是更早以前的山大告诉他的,最早说这事的也不知是哪位山大,反正很早了……”他咳嗽了一会儿,“他说有位长叶子的小人来过这里,拿着木棍,又说是法杖……”

‘沙福吗?’我问自己,但老蚂蚁推翻了我的想法。

“那时的老山大和他都不算太老,他们的毛发还是黑的……”蚂蚁山大用苍老的声音说道,“他们遇到了它,那个骨头上长毛的魔鬼。小人用法杖发射光芒,但不是每次都能成功。他边打边跑,老山大的队伍跟在后面。接近巢穴入口时魔鬼拦住了他们,老山大受重伤,好在兵蚁纵队及时赶到。”老蚂蚁停了一会儿,布满裂纹的嘴颤动着……“这个恶魔……”他深吸一口气以平复自己的心情,然后缓缓说道:“这事我也曾亲身体验,不过面对的是蜘蛛。我很幸运,只丢了两条腿……”他又停一会儿,好像在回忆那血腥的场面,“但老山大那次……我们损失了五百蚁兵……以及……十位英雄战蚁……十位……整整十位……”他的颤抖得更厉害了,大声咳嗽,我担心那张嘴会从裂纹处断开。有只蚂蚁送来水滴,老蚂蚁慢慢吸吮。

“那都是些久远的事了,山大,没有意义……”尖嘴蚂蚁在间隙中插话,“现在说这些干嘛?”

“久远?尖嘴皮,你竟然说那是久远的事?”老蚂蚁的身体一阵晃动,后面的蚂蚁赶紧扶稳。“噩梦一次又一次发生,我们举族迁徙,数次搬家,我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上次我们搬到草莓地,但最终还是被找到了,那些蜘蛛,杀死我们一半族人……你都忘了吗……”

‘嗬嗬嗬……嗬嗬嗬……’

不知是害怕还是愤怒,蚂蚁山大又颤抖起来,但声音中透着悲壮。“现在……蜘蛛又来了,带着蚊子……我们还是只能服从……”

尖嘴皮又想插话:“它们……它们答应过不再……”

蚂蚁山大打断他,“是的,它们答应了……不再伤害我们……但你难道不明白吗,尖嘴皮?”老蚂蚁加重语气,“这不是承诺,这是施舍,短暂的施舍,紧随而来的却是无边的痛苦……”

“不会的……”尖嘴皮急匆匆道,“只要我们照顾好那些……”

老蚂蚁再次打断他。“你知道那些都是什么吗?”

“我……我……”

“那是卵,你知道的……”老蚂蚁说,“蜘蛛和蚊子的卵,数不清的卵……等卵孵出来……到那时候……到那时候……”老蚂蚁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不得不再次吸吮水滴。

“它们要对付的不是我们。”尖嘴皮抓住间隙大声争辩,“它们的目标是人类,还有这些长着叶子的小人……人……”他用触角指向我们,“就是他们。”

‘嗬嗬嗬……嗬嗬嗬……’周围的蚂蚁在回应。

“身为蚂蚁居然怕起蜘蛛和蚊子来了,这可真够丢脸的。”我忍无可忍,大声叫出来。大红果子他们惊异地看着我,我毫不理会,继续发表自己的意见。“赶走蜘蛛,赶走蚊子,这才是你们应该做的。没胆量的话就躲远点,看我们是怎么做的吧。”

“呆子们就该躲一起……”福傻子嘿嘿笑道。

“少在这里说大话,我们绝不相信人类,包括和你们这些和人类相似的家伙,我要把你们……呃咳……”尖嘴皮恶狠狠地叫嚣,声音却突然卡在嗓子眼里。福傻子将一颗泥球打入他口中,不知是怎么做到的?

其他蚂蚁一片嘈杂,‘嗬嗬嗬……嗬嗬嗬……’

“安静……”蚂蚁山大的声音让他们再次平静下来,他终于缓过神来。“说说,让他们说说,蜘蛛,还有蚊子……你们准备怎么做?”

“我们已经在做了,”我举起背包给他们看,“绝对有效。”

“别相信他们的鬼把戏!”尖嘴皮厉声高叫,从嘴里抠出泥浆般的东西,“他们赶不走蜘蛛,他们只会毁了我们,别相信他们。”

‘嗬嗬嗬……嗬嗬嗬……’

“安静……让他们过来……安静……”蚂蚁山大呵斥蚁群,然后对我说:“过来,让我想听听你们的想法。”

我大踏步走过去,完全无视尖嘴皮恶狠狠的目光。大、小红果子在后面跟着,福傻子跑到我前面。‘来吧。’我在心里说,‘就算所有的蚂蚁一起上来又如何?’

“站住,只能一个人。”蚂蚁山大边上出来一只蚂蚁阻止。

“蚂蚁呆子。”福傻子弹出一颗泥球,蚂蚁用大嘴咬成粉末。

“我去向他解释。”我自告奋勇。

大红果子点点头,交给我布苗叉。“小心点。”

“让他过来。”蚂蚁山大在那边重申。

我走到他边上,这里的布苗相对容易,我在老蚂蚁身前找到一处。挖开土,放入迷虫粉,但回路泉中还需要蚂蚁的东西。“我需要你们身上的一点东西。”我对老蚂蚁说,“任何东西都行,比如说……毛……”我注意到蚂蚁有绒毛。

“别相信他。”尖嘴皮又想发作,老蚂蚁制止了他。

“拿去。”他取下一根绒毛,由他的手下交给我。我将其放入回路泉……倒进去……还没来得及起身,周围的蚁群已陷入一片慌乱。

‘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蚂蚁们互相挤在一起,连他们山大也挣扎着往后退,显然都对看到的东西心存忌惮。

尖嘴皮厉声高叫:“奸细……敌人……他要害了我们……”他用尖嘴在地上乱拱,咬断草根,撬起泥土,但没碰到埋着迷虫粉和回路泉的地方。

“蚂蚁呆子。”福傻子很开心。

“结束它……结束你们的把戏……”一开始蚂蚁山大也在高叫,但在退到远处后他平静下来。“这是怎么回事?”他问。

大红果子用布苗叉将起作用的泥土完整地挖出来包好,一切恢复如初。蚂蚁们安静下来,尖嘴皮还撕咬草根。

“嘿嘿嘿,一群呆子。”福傻子更开心了。

尖嘴皮带着一大群蚂蚁冲了过来,他们气势汹汹。

“退下去。”蚂蚁山大远远地下令,“但你们得解释一下。”

“这是个秘密,为蜘蛛和蚊子准备的秘密。”大红果子高举着那包土,“请允许我向您单独解释。”他向前走去,尖嘴皮试图阻拦,蚂蚁山大喝令他让路。

大红果子贴在老蚂蚁耳边说明,蚂蚁山大的触角一直在动,时快时慢,直到他接过大红果子给他的回神剂。“让我再看看。”他说。装有迷虫粉和回路泉的土包被重新打开,这次蚂蚁们有所准备,反应不如第一次强烈。蚂蚁山大朝自己喷回神喷剂,一言不发地过了好一会儿,最终他让大红果子将土包回去,然后用慢得令人心焦的语速说道:“好吧……好吧……”

“山大,这是个把戏,别受他们糊弄。”尖嘴皮一直在旁边紧张地看着,此刻再次尖叫起来,“抓住他们……抓住他们就没事了……”

蚂蚁山大示意他闭嘴。“你们带了多少?”他问大红果子。

“足够环绕整个小区的。”

“也许……”老蚂蚁动了动触角,“如果……你们能经得住考验的话……”

“可是,山大……”尖嘴皮急不可耐,“他们是人类……有叶子的人类……”

“是豆苗人,这我知道。”老蚂蚁冷冷喝道,“蚂蚁不该只会乞求施舍,为了族群的将来,有些事情总要一试。”

“不,山大……你忘了吗……你忘了当初……因为那个拿着木棍的豆苗人,我们从此被视为敌人,我们的族人……死了多少族人……你忘了吗?”尖嘴皮在老蚂蚁身前来回爬动,不时向我们射来恶狠狠的目光。

“没错,而且就在不久之前,我们又死了很多族人,你以为只要拿着木棍的豆苗人不出现,这一切就不会发生吗……”蚂蚁山大从颤抖的嘴中吐出坚定的声音,“这种事情不能再发生了,只要有一线可能,我们都要勇敢尝试。”他向前爬动,几只蚂蚁托着他跟随,“施舍随时会被拿走,紧随而来的是更猛烈的索取,我们要的不是一时的苟安,而是长远的生存。”

‘嗬嗬嗬……嗬嗬嗬……’蚁群在为他们的首领呐喊。

“可是山大……”尖嘴皮的声音几乎被淹没。

“不必多说……”老蚂蚁急促回应,伴着一串咳嗽。他让蚁群安静下来,喘了一会儿转向一旁,在他边上的蚂蚁个个强壮。“去,放你们队长出来,带他到这儿来。”

“站住。”尖嘴皮叫住那只刚要离去的强壮蚂蚁,“铁砂还在服刑阶段,不能……”

“戴罪立功,没什么不可以的,快去。”蚂蚁山大一边咳嗽一边训斥,在他严厉的命令下那只蚂蚁快速离去。尖嘴皮剪动着他的尖嘴,但没有说话。

‘蚂蚁还有服刑?还有他说的考验又是什么?’我很想知道,偷偷问大红果子。他也不知道,却又阻止我问,于是我换了个问题。“有只蜘蛛缺了半颗牙齿,黄不拉几的,你们见过吗?”

“这跟你们没关系。”尖嘴皮马上说道,这家伙对我们意见很大。

“好了,尖嘴皮,你先退下。”蚂蚁山大命令道。

“什么……山大……”

“退下,这是命令。”

‘嗬嗬嗬……嗬嗬嗬……’

在群蚁的威吓声中尖嘴皮慢慢退到阴影里,阴鹜的目光在黑暗中闪动。

“没错。”蚂蚁山大在尖嘴皮退下后说,“断牙蜘蛛领头,还有其他蜘蛛以及一大群蚊子……你是怎么知道的?”

“就是这些坏家伙,我们遭遇过。”想起它们我就来气,“这次,这次要让它们……”此情此景我本来想放几句豪言壮语,却不知该怎么表达?

大红果子接去话头:“我们还有些队员在其他地方,也是这个小区,他们在做和我们一样的事情。”

“通知下去,不得冒犯豆苗人。”老蚂蚁马上领会过来,“同时也提醒他们,在完成考验之前先要停止工作……”他的话说得很慢,但得令的蚂蚁执行得很快,马上分散开来。他们的山大则陷入沉思,触角缓慢交错,轻轻碰在一起,他喃喃自语:“但愿,但愿这次是对的……封存在远古记忆中的老山大们啊,请眷顾我们,眷顾这可怜的族群……让我们渡过劫难,千万不要是灾难的开始……”

夜风吹动麦冬的长叶,雨露轻洒,泥地上滴答作响。福傻子翻了个身,展开的肚皮形成碗状,他接住水滴,像个不倒翁般在那里摇晃,开始在里面洗手,然后突然起身,水声哗啦作响,肚子变圆的同时他手上也多了一块橡皮,‘咯吱咯吱’吃得很香。这混蛋,那是我的存货之一,什么时候偷的?我不好发作,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吃。

之前离去的蚂蚁回来了,带来一只更为强壮的褐色蚂蚁。头部特别大,粗壮的剪刀牙被一些像是丝线的东西捆得结结实实。在这只蚂蚁的身后和两旁各跟着一只,看起来是在押解犯人,但他们既没推搡也没呵斥,只是一起来到老蚂蚁跟前,态度都很恭敬。

“放开他。”蚂蚁山大说。

一只蚂蚁咬断丝线。“山大,铁砂向您报到。”褐色蚂蚁活动了一下剪刀牙后说道。

“好……好的……”老蚂蚁叹了口气,然后转向我们的方向,触角开始晃动。“我同意你们的做法,但刚才我也说过……在你们行动前我还需要一些证明来说服自己……或者说……是给自己……给我们的族群一个交代吧……”

“您刚才的确提到了考验。”大红果子回应。

“考验……对……考验……你们愿意接受考验吗?”老蚂蚁的语速依然缓慢。

“至少……我们得知道那是什么……”大红果子笑道。

“救出我们的蚁后。”说这话时老蚂蚁的触角一动不动。

“蚁后,在哪里?她怎么啦?”我发出一连串疑问。

蚂蚁山大缓缓转向铁砂,“具体情况他会告诉你们。”老蚂蚁说,“当然了,这很危险,你们随时可以退出,那意味着考验结束。铁砂,你来协助他们,成功了,恢复自由……失败了……”

铁砂没有正面回应,他一直低俯在老蚂蚁身前。“您相信他们吗?”

“对……如果他们能通过考验的话……”

“好的,我明白了。”铁砂沉声道,“如果失败,我原步入沼地。”这家伙至始至终没和我们说过一句,不知哪来的信心?

“沼地……啊……好吧……沼地……”老蚂蚁若有所思。

尖嘴皮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他必须以蚁后的名义起誓。”

‘嗬嗬嗬……嗬嗬嗬……’

“我以蚁后的名义起誓,如果失败,等待我的将是沼地。”铁砂在嗬嗬声里将粗壮的牙齿插入土中。

‘嗬嗬嗬……嗬嗬嗬……’

“好吧……好吧……去吧……”老蚂蚁喃喃自语,被抬着退入阴影。一片簌簌声后周围的蚂蚁先后消失,就像他们出现时一样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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