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巩并不在礼堂,一路上,冷鸿收获了各种含义不明的目光和议论声,他无暇理会,只顾低头匆匆赶路。适才与五师弟的重逢扰乱了他的心,不知怎地气血翻涌,似要将那几套剑法都练一遍才会舒服。
冷大侠!身后传来一声招呼,冷鸿一愣,对方又喊了一声,他不得不立住脚。回身一看,来的年轻人中等身材,面容清瘦,尚算是眉清目秀,只是一对眼睛黑亮亮地灼灼有光,有几分狡黠的神色。他见冷鸿立住,便不慌不忙地施了一礼:
冷大侠,在下董玉,刚才在论剑大会上,有幸目睹大侠的风采,冒昧了。
冷鸿一听他的声音,忽然想起台下有人似乎偏要跟丁果流作对似的,说了声“我不服”“我不挑战,可我就是不服”,董玉见他做思索状,哈哈大笑:大侠想起来了,我功夫不高,只是看不惯那些欺世盗名之徒,想让他们出个丑罢了,没想到真的有人挑战,赢得光明磊落,佩服,佩服。
冷鸿略略躬身还礼:不敢。董先生还有事吗,我赶着去找人。
董玉一笑:不知冷大侠找的是谁,小弟才疏学浅,不过略有小技,见了人的样貌姓名,再不忘记,这清雨太学,统共也不到五百学生,不一定每个人都认识我,但我认识每个人。
他说得轻描淡笑,冷鸿却听得汗毛一凛,心中似有所动,却又是何缘故,他沉吟了下:杜巩,董先生可认识?
董玉又是一笑:他啊,岂止认识,还打过一架。赌剑就赌剑,怎好作弊出千,要说我清雨太学,来得都是各省的顶尖人才,他家乡泰城地方大,可我家乡方城虽小,却是状元之乡,每三年就出一个状元,藏书掌门魏通就是我们方城人。
他见冷鸿一脸茫然,知道他这种江湖人士不懂他们太学门生里面的典故,长话短说:杜巩论剑大会散了就走了,刚有一节策论课他没有上。策论先生喜欢找我点名,看一眼他的名册,再看一眼台下,就知道谁缺课了谁没有了,哈哈。
冷鸿心头一动,试探地问道:董先生记心如此之好,倒像是藏书派的。
董玉收敛了那几分自来熟的嬉皮笑脸,做了个长揖:藏书派清雨分堂堂主董玉,传掌门魏通的话给冷大侠:如果有空,不妨去我们藏书派坐坐,如果有缘,藏书派海纳百川,我清雨分堂,冷大侠随时加入进来,我做您的引荐人。
大约铸剑派倒掉,得益最多的就是藏书门了。冷鸿心中早有疑惑,见他热络招揽,也敷衍地笑笑:多谢董…堂主的好意,我本领低微,不配做藏书门人。
董玉一听就知是托辞:俗语说背靠大树才好乘凉,冷大侠不入藏书门,莫非另有高就?是铁军那边的司马大人,还是皇族季十三公子,看不上我们藏书门,想来也只有这两个地方好去了。
冷鸿听了不动声色:这两个人名我都是第一次听说,在下在山里住了几年,江湖上的事不大了解。董先生咱们就此别过。
说罢他一拱手拔腿就走,耳边却风声飒飒,冷鸿歪头一躲,那兵器竟会转弯跟着下击,冷鸿使出秋风剑法,双足若踏虚空,硬生生横着迈了半步出去,那兵器如影随形跟了过来,无声无息中,断水剑出鞘反击,两下一交手,董玉便知不妙,他见机极快,脚步一滑退出了丈余,再一看手中那根双节棍,中间的链子已经断了。
未及冷鸿发问,董玉抢先把他狂赞了一通,大约冷鸿这辈子也没听过这许多阿谀奉承之词,不过人心常态,拍马屁别人看着尴尬不舒服,拍得既然是自己,无论如何还是伸手打不着笑脸人。两人敌意既去,也不留连,冷鸿自太学东门出去回孟老家去了。
董玉目送他的背影,目光凝重,他叫了个清雨里的学生过来,耳语了几句,那人一溜烟地去了。
冷鸿尚未行到西郊孟老家,此地人烟冷僻,尽是稻田,间或有几处野店。冷鸿赶路口渴,远远看见一个茶棚,几条板凳,他过去要了碗茶,还没喝到口,背后又听得一声轻笑,他不禁头痛如裂,气得把茶碗一放:
文……文小姐,你这么阴魂不散地跟着我,到底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