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黄泛青眼疾手快,二话不说,张开双手撑住地面。可是撑在刀片阵上,岂不是要贯穿手掌?但令阎连科意外的是,黄泛青竟然五根手指并排分开,精准无误地躲过了所有美工刀片,指缝间锋利的刀片站在那里,上面还残留着阎连科的血。虽然断指之痛得以幸免,可还是被蹭到了刃尖。
什么?!这都可以?!阎连科大吃一惊,他精心布置的“阵法”,只是轻微地刮伤了黄泛青的手指和手肘,根本没有造成什么有效伤害。黄泛青一抬头,愤怒的目光如两条镭射光直穿阎连科,眼神中饱含的怒火生恨不能把阎连科当场烧死。阎连科闪烁其词,小声地解释道:“老……老师,我的刀不小心掉到地上了……”
这理由连他本人都不相信,更别说怒火中烧的黄泛青了。阎连科暗想:这回完蛋了。
然而,黄泛青站起身后掸了掸身上的灰,并没有立即痛骂阎连科,而是转身对着绊倒他的人——梓海莘大声斥责道:“梓海莘!就你腿长是不是?!是不是没地方搁你了!立即给我出去!等着考零分吧你!”
与此同时,考场之外。
战斗来到了操场上,说是战斗,其实就是单方面的逃杀而已。
饕餮像夏日的猎犬一样高频率地喘气,把舌头吐在外面来出汗“散热”。
神农氏也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他刚才和饕餮之间展开了一场超长途的追逐战,为了尽量减少饕餮破坏公物的影响,也为了不让英魂的秘密被普通人发现,神农氏不得不选择一条绕来绕去、极为消耗体力的远路线。
“哈……喝……累死……老夫了……”神农氏大口呼吸新鲜空气,虽然作为英魂他好像用不着呼吸。此时他的手上牵着两条若隐若现的红色光线和绿色光线,那便是与阎连科之间的“医者连心”,可以使被链接的双方分别获得不同程度的治疗,还能提升速度,只可惜必须和一名受伤者进行连接。而另一条就是之前曾经用过的“断肠之力”,两条光线的交替使用才致使饕餮一时间没能追上神农氏。现在看样子阎连科的伤口快要愈合好了,医者连心的绿线也即将断裂。
饕餮赤色的皮毛迎风飘荡,张大的嘴巴里犹如鲨鱼一般的锋牙利齿,具有腐蚀性的唾液青翠欲滴,在操场的红色塑胶跑道上留下斑驳劣迹。
饕餮它已经累得快要喘不过气了,是什么在支撑着它不知疲倦的追捕猎物?是它腹中的虚空感,是那种渴望进食的饥饿感。理论上大部分生物越饿就越累,越累就越饿,恶性循环最终走向死亡。可饕餮绝不会善罢甘休,他越是饿,便愈发想要把神农氏吞进肚子里细,细品尝一番。
只见它稍微弓下巨大的身躯,蓄力一小会儿后“嗖”的扑向了神农氏,神农氏刚想利用仅剩最后一点的“医者连心”来闪过这次突袭,但他在躲避的过程中,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感到一阵不适,青铜面具下的五官痛苦地扭曲了起来。
好热,浑身发热!好像有一团熊熊烈火在吞噬着神农氏的身体,几乎堪比后羿的燎火之箭,要把他焚烧殆尽。
“Sorry啊,我写完了,提前交卷~”梓海莘放浪不羁地摆摆手,全然不理会黄泛青的怒视,十分狂妄地走向讲台,一巴掌把试卷拍在讲台上,扬长而去。
奇怪,黄泛青怎么反倒教训起梓海莘了?阎连科有许多问号,虽然的确是梓海莘一“脚”造成了此事,但刀片阵是他摆的啊。
等等,哪里来那么大一股烟味?就算是黄泛青抽的烟,也不至于这么带劲儿吧……阎连科循着味道俯首低视,我擦!谁把老长一截烟头丢进了泽兰花盆里的?!
还能有谁?肯定是黄泛青那老家伙!黄泛青面色仍带怒容,他慢悠悠地把没抽完的烟捡起来,甚至在半空中点了两下烟头,好把烟灰洒在泽兰的绿叶上。他非常讥讽地说:“阎连科,对不起啊,我的烟不小心掉到地上了……”
“你!”阎连科十分心疼地护住泽兰,抬头愤恨地望着黄泛青,却一时不敢顶嘴。
黄梵清面露一副“你奈我何”的神情,但见他大脚一挥,乱踩阎连科设下的刀片阵,将之毁于一旦。随后继续美滋滋地吸着香烟,又走回了讲台。
他猛地一拍讲台,“砰”的一声,好几个正和周公快活的考生于课桌上惊坐起。黄泛青叼着快吸完的香烟,含混不清地说:“距离考试结束还有15分钟,请各位同学抓紧时间填涂答题卡并检查试卷,谨防有什么错落,以及……我希望考场里不要出现什么不该带的东西。”
他的目光直指阎连科,很明显在暗示阎连科:赶紧把泽兰交出来,不然我对你不客气!下场和梓海莘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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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连科的曾祖父十三岁到瀛洲城里一家书铺当学徒,学的是平板印刷,习得一手好字,工诗书,善绘画,心中怀有报国之志。阎连科的曾祖父参加科举考试并不顺利,十七岁考中秀才,直到三十五岁才考中举人。此后连续四次参加进士考试,都名落孙山。之后经过不懈努力,再次应考,结果中了头名状元。可就在仕途刚刚开始时,阎连科的曾祖父却半路染疾,还没大展宏图就撒手人寰了。
凌云的壮志就被担在了阎连科的爷爷身上,阎连科的爷爷在小学只读了一年就以优异的成绩跳级考入刚刚创办的瀛州公立中学,成为当地最早尝试新的教育体制的人之一。中学毕业后,阎连科的爷爷因家贫无力升学,找了一份小学教师的工作。阎连科的父亲阎本立出生时,阎连科的爷爷已经四十多岁了,家庭负担日益加重。
后来,因为文人特有的风骨和傲气,阎连科的爷爷经常受人排挤,最终失掉了小学教师的职业,生活更加困苦。阎本立年纪轻轻就晓得了一个事实:钱,如果有钱,父亲和爷爷的地步也不止于此,若是没有钱,就只剩下空谈抱负和怀才不遇了。
于是,阎本立初中一毕业,就下海经商。他巴结过富人,他压榨过穷人,他贿赂过当官的,他吃过牢饭。他赚黑心钱,他放高利贷,都是为了挣钱,让生活变得更好一些,让他的儿子阎连科能有更好的环境和背景。他把所有的心血全部灌注给阎连科,把祖孙三代的厚望寄托在阎连科身上,完成曾祖父生前未完成的夙愿。
就在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时,偏偏就在阎连科这一环出了问题——阎连科不知为何,语文很差,也不喜欢阅读文学名著,反倒是爱钻研一些数字之类的东西。
阎本立至今记得:在老父亲的六十大寿宴会上,阎连科的爷爷亲自为阎连科抓阄。白白胖胖的阎连科当时还小,在柔软的、红色的垫布上爬来爬去,玩这玩那。在阎连科周围,里三排外三排摆放着象征各种各样职业的代表物。其中不乏各种品牌的纸墨笔砚,还有许多的文学书籍。阎连科的爷爷希望阎连科走上文学的道路,最好从政,再不济就拿个律师证,也可以说是光宗耀祖了。
可阎连科不仅不喜欢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他还把各种纸墨笔砚和书籍扔得到处都是。找来找去,最终竟然扑到了一支圆规上。
阎连科的爷爷没有多说什么,但阎本立可以看出,老父亲的眼神中满是失望。
所以,为了他自己,也为了他的父亲、爷爷和曾祖父。阎连科必须成为一名作家,不得有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