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课的铃声响过之后，赵忠诚刚整好队，闫老师就来到了队伍前。他让班长清点人数，五十人全部到齐，便示意把队伍带到操场上。队伍在跑道起跑线前停了下来。同学们还没有弄明白怎么个比赛法，就听闫老师高声喊道“各就位”，跑道只有八个，每个人都想离起跑线近些，于是乱作一团。闫老师也不管这些，就下达了“预备、跑”的口令。乖乖，比赛不分男女，也不说跑多少米就开始了，这样的比赛过去从来没有参加过，很多同学都在狐疑着。不过狐疑归狐疑，总归是要跑出自己最好成绩的。于是同学们便拼命地跑了起来。
跑了八圈之后，闫老师下令比赛结束，他一直站在旁边看着，没有做任何比赛记录，不知比赛结束后闫老师如何宣布成绩。只听闫老师说：“各自回宿舍洗把脸，到教室集合。”回到宿舍，同学们的讨论此起彼伏，长跑有3000米、5000米、10000米，哪有3200米的？且男女不分，这叫什么比赛？大家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比赛，各自发表着自己的看法，最后的结论是，闫老师不懂体育运动，或者简直就是一个怪人。
片刻，大家回到了教室。讲桌上放着一台机器，没人知道是什么机器。黑板上挂着放电影的银幕。闫老师正指挥几个同学用报纸遮挡窗户。窗户被遮之后，闫老师要求关灯，也凑好是阴天，教室里一片漆黑。这时闫老师发话了：“大家对今天的比赛一定感到奇怪。”他有意地停了停，接着说，“不奇怪才怪哩，不奇怪你们就不是年轻人了。”
同学们聚精会神地听着，教室里很安静。闫老师启动了机器，起身站在讲台边上，银幕上放映着同学们长跑的全过程。过去同学们只在镜子里见过自己，还没有这样全方位地见过自己的体态行姿，大家都觉得很新鲜。录像上一个男生跌倒了，被后面跑上来的一名男生扶了起来，二人又接着跑。放完录像，闫老师让开了灯，他站在讲台上，郑重其事地开始了他任59班班主任的第一次讲话：
“同学们，我说你们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真有点夸张。但大家来自全县各地，为了一个目标走进了59班这个大家庭，却是不争的事实。远离父母倍思亲人，我知道昨天晚上大家不可能倒头便睡，因为你想到了你的父母和亲人。‘儿行千里母担忧’，昨天晚上你们的父母和你们一样也是久久不能入睡，因为牵挂着你。大家走进了59班这个大家庭是缘分，有缘千里来相会。既然有缘走到了一起成为同学，我们还能找到不相互关心、相互帮助的理由吗？”“不能”，不知道哪位同学被闫老师的演讲所打动，竟然脱口喊出了“不能”。这时，闫老师离开讲台，在过道上走了几步，他接着说道：“是真不能，能找到也不能找。你们的父母也希望有人去关心、关怀他们远在县城的儿女。你们远离父母，迫切希望得到关心和关怀，我作为59班这个大家庭的家长，首先要做到无微不至地关怀大家，我一定能做到！”
雷鸣般的掌声打断了闫老师的讲话，闫老师在过道上边走边讲，同学们的目光随着闫老师的步伐一步一步在移动。闫老师接着讲道：“同学们，你们相互之间要尊重、关心和帮助，要像亲兄亲弟亲姐亲妹一样友好相处。只有这样你们才能在良好的环境下学到最多的知识，通过高考这种选拔机制进入到更高的层次，进而实现你们的理想，使自己的梦想成真。通过今年的中考，咱们县里有47名同学被市里重点高中育杰中学录取了。你们在座的50名同学和另外的750名同学被录取到咱们汾张一中，还有一部分成绩不如你们的同学被录取到了普通高中，当然还有一部分同学没有考上普通高中。没有考上高中的这部分同学中，有人肯定不再打算通过上学来改变自己的人生了。大家选择了上高中，就说明大家有意无意地选择了用上学这种方法，来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通过我刚才说的中考录取情况，大家应该明白，中考就是一个筛子，把参加中考的同学分成了不同的层次。高考也是如此。人生漫长，但紧要处只有几步。大家一定要在高中阶段这个人生的一个紧要处走好。我怕大家理解不了我的良苦用心，于是搞了这次从体育比赛。”
讲到这里，闫老师走上讲台，指着银幕说：“银幕上放出了你们长跑的全景。我告诉你们人生就是一场长跑比赛，而且不分男组和女组。不要认为你是男生，就一定能在人生的长跑比赛中超过女生。也不要认为女生就一定会落后于男生。录像中有不少男生落在很多女生之后，就是很好的证明。有穿高跟鞋参加比赛的，这说明她对本次比赛不够重视，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还有人在比赛的过程中交头接耳，嘻嘻哈哈，等发现落伍之后才奋力追赶，其最好成绩也就是位于本次比赛的中上游位置。也有人是做了准备的，他们换上了运动鞋，只穿了一件短袖衫。同学们，不论你是否愿意参加这次比赛，也不论你是否准备好了，比赛如期举行。大家进入重点高中学习，就是站在了人生长跑比赛的起跑线上，不论你的状态如何，比赛在所难免。有人可能意识到了这点，在暗暗地下决心一定要赛出好成绩。有些人还没有认识到或者有所认识但认识还不到位，思想还游离在人生长跑比赛之外。没人提醒你，等你醒悟过来时，就像刚才录像上放映的那几个在比赛中交头接耳、嘻嘻哈哈的同学一样，有点迟了。所以我必须郑重地、明明白白地告诉大家比赛开始了，任课老师是你们长跑比赛的啦啦队，我，这个啦啦队队长的责任更重些。恢复高考已经三年，你们有幸遇上了高考，高考是有些人通向人生巅峰的唯一途径。有人说千军万马齐过独木桥太难了，难道别无他途吗？我给你说，没有，不仅现在没有，而且在可以预见的未来都没有。要通过高考，准确地说很难，但无限风光在险峰。人人唾手可得的东西，比如土块，是不会发出奇异光芒的。”
讲到这里，闫老师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支笔，快速地在纸上写着。写完后，走下讲台，把纸条交给了班长。班长看了看纸条，起身走出了教室。同学们都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闫老师回到讲台，接着说：“同学们，我看了你们的花名册，知道大家都来自农村，都是农民的孩子。我也是农民的孩子，我的祖辈和父辈皆是农民。我对农民和农民的孩子有着天然的亲切感，这是我要求当59班班主任的原因。农民的孩子诚实、勤快、讲理、大度。不因为我是农民的孩子，我才这么说，事实如此。但两年的高中生活你们之间不可避免地会发生一些摩擦，比如张三踩了李四的脚，李四碰了王五的头，要么是满口脏话使人听着生气，要么背后说人坏话诋毁他人形象等等。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绝不会有深仇大恨。这里我要告诉大家，要想得到别人的尊重，你必须首先要从内心里尊重别人。等你妨碍别人的正常生活和学习时，你一定要赔情道歉说声对不起。当得到别人的帮助，就还人家一个微笑，说声“谢谢”。说一万句好话能办成的事，绝不说半句伤人的话而办成事。从形式上看都办成了事，但实际效果上却大相径庭，有着天壤之别。两年的高中生活，你们中间肯定会有人违反纪律，肯定会有人犯错误。我会狠狠批评甚至会给上一记耳光，我这是为了你好，为了59班好。请不要怀疑我的动机，也请你记住我的批评和耳光，但不要记仇。”
这时班长回来了，给闫老师说了一声“给了”，快步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闫老师点了一下头继续着他的讲话：“同学们，两年的高中生活说长也短转眼就会过去。我希望两年之后，大家都能通过高考到更高的学府深造。更希望我们这五十一个农民的孩子能成为好朋友、好兄弟、好姐妹。”雷鸣般的掌声再次响起。这掌声是对闫老师的回答，毋庸置疑答案是肯定的。闫老师打断了同学们的掌声，说：“耽误大家时间了，饿了吧？大家快去吃饭，不要误了上自习。”
说完，闫老师卸下银幕，提着录像机，走出了教室。足有五分钟，教室里静悄悄地没人说话，也没人离开座位，大家还沉浸在闫老师精彩的演讲之中。这时，班长站起来说：“刚才闫老师让我给食堂管理员送了一张条子，食堂给咱留着饭，大家吃饭去吧。”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可是今天真没觉得饿，竟然没有听见开饭的铃声。班长这么一说，大家回过神了，陆陆续续地走出教室，走向宿舍和食堂。同学之间的话也多了起来，不时传来笑声。原先陌生的面孔一下变得熟悉和亲切了。大家到了食堂自觉地排队领饭，竟无一人插队。给同学们开饭的师傅不停地说着，闫老师的学生就是懂礼貌，知道排队领饭，都这样就好了。
一连几天，闫老师的话一直在赵忠诚的耳边响起。都说考上大学好，看来是真的了，都说难考，看来也是真的。自粉碎“四人帮”尤其是恢复高考之后，老师和大人们都说学习很重要，要好好学习，甚至有了“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说法。走遍天下咱倒是愿意，问题是学好数理化谈何容易。一中是考上了，但并不是主动的，是老师们追在屁股后面逼出来的。你是作业完不了不让你回家吃饭，成绩不好把你排在后边，让你丢人现眼。稀里糊涂上了这一中，咱是最差的学生，全班其他人都考上了，说不定咱也能考上。可就是这全市重点中学的一中，也没有哪个班的同学全部考上的。眼睛学成近视，大学没有考上这就赔了。闫老师倒是个好人，不能给他添乱。他让咱喊队，喊好咱的队就行了。
想到这里，赵忠诚又想起自己第一次喊队时的情景。那是初二第二学期，“七一”前夕学校要庆祝党的生日，当时的班主任宁老师，带领着班里能歌善舞的同学排练节目去了，剩下十几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同学，课也停了，好几天没有出操了。有一天午操时间，张老师走进了教室要同学们排队出操。队站好了，没有人喊队。张老师知道喊队的张红卫演节目去了，就大声问：“谁会喊队？”没有人吭声。张老师问到第四遍时，张铁生（注：不是大家熟悉的交“白卷”的张铁生，是大坞村的张铁生，与交“白卷”的张铁生同名同姓）回答道：“赵忠诚会喊队。”并把忠诚推出了队列之外，同学们大声哄笑。笑声中忠诚赶紧退回队列中，并狠狠地给了张铁生一拳。
张老师并没有理会同学们的笑声，认真地对忠诚说：“你出来带队吧。”赵忠诚胆怯而又害羞地回答说：“我喊不了队。”张老师把眼一瞪说道：“我见你课余时间和同学们打闹得很带劲，我就不相信你喊不了队。”赵忠诚用哀求的语气回答说：“张老师，我真喊不了，是张铁生瞎说，要出我洋相哩。”张老师用极不满意的口气说：“喊队怎么就是出洋相？其他人解散。忠诚，你给我站着，什么时候答应喊队了，什么时候就别站了。”说完，张老师回了办公室。
同学们解散了，张铁生等几个同学在不远处看着赵忠诚在笑。赵忠诚大声对张铁生说：“你小子等着，一会儿我揍死你。”张铁生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故意提高嗓门大声喊道：“张老师，赵忠诚要打我哩。”大概是张老师听见了二人的对话，他拿着书，搬了一把椅子，坐在赵忠诚跟前，一句话不说看着书，不时合上书看一眼赵忠诚。赵忠诚心里在想：罚站就罚站，又不是没站过，挺过这阵就赢了。
整整一节课的时间，张老师就这样陪着赵忠诚。中午的最后一节课上了，张老师回了自己的办公室。过了几分钟，张老师出来了。赵忠诚心想，罚站该结束了吧，我就不喊队，能把我咋地。张老师围着赵忠诚走了两圈，还是一句话没说，又回办公室了。赵忠诚有些生气，不就是喊个队吗，你张老师有必要和我置气吗，能喊了队的人多了。我就不喊，气死你。
下课的铃声响了，该放学了。张铁生嬉笑着从教室里出来，对赵忠诚说：“回家吃饭吧，吃饱继续站。”赵忠诚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里在说：“你等着挨揍吧。”同学们都回了家，张老师从办公室里出来了。忠诚心想也该让我回家了吧，我又没违反纪律仅是不想喊队，再加上是自己真的喊不了。张老师看了看赵忠诚，说道：“你小子还能倔过我？我要是倔不过你，岂不坏了我的名声。”说完去了食堂。赵忠诚蒙了，张老师的倔强是全校闻名的，今天算是遇上对手了。你张老师不是说过两将相遇勇者胜吗？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哩。不回家吃饭父母会误认为咱闯祸了，这不怕，咱没闯祸，慢慢给父母解释吧。
赵忠诚正想着，张老师端着碗过来了。他一言不发，递给赵忠诚一个白馍。赵忠诚一动不动。张老师把碗放在窗台上，上来抓住赵忠诚的手要给他馍，可一看忠诚的手很脏，就说道：“把手洗一下去。”赵忠诚就去水管处洗了手，借机喝了几口凉水，准备打持久战。洗完手又回到原地站着。张老师把馍塞到忠诚手里说：“咱们比的是倔劲，不能让你饿着，快吃，我再给你拿两个去。”说完端着碗去了食堂。
这时校长过来了，对忠诚说：“张老师的倔劲上来，我都怕他哩。你能倔过他？他让你喊个队，你就不喊，喊队有什么，喊喊就会了，谁生下来就会喊队，又不是让你造原子弹。”校长正开导着，忠诚父亲进了校门，看见了校长和站着的忠诚，正好碰上从食堂里出来、手里拿着馍过来的张老师，赶紧问：“忠诚又闯什么祸了？”张老师笑着说：“今天没有闯祸，这家伙和我较劲哩，我让他喊队，他竟然说喊不了不会喊。这又不是让他造卫星哩，他说他不会造卫星我还真信，不会喊队谁信？”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赵忠诚跟前，父亲厉声说道：“站好了，站都不像个站的样。”张老师把馍递了过来，说：“你就和我较劲，吃饱了继续。”忠诚没有接张老师递过来的馍，却吃起了手里的。父亲瞪了一眼忠诚，和张老师、李校长道别走了。吃完馍后，张老师又递过来一个。赵忠诚接住突然说：“张老师，我明天就喊队，一定喊好了。”张老师笑着说：“咱可说好了，是你说你要喊队，不是我逼的。”赵忠诚苦笑道：“张老师，我服了。明明就是你逼的，还不让我说。”李校长笑道：“这也是培养英雄的一种办法，张老师常用这种办法。”张老师拍着赵忠诚的肩膀说：“快回吧，别忘了明天喊队。”
下午来到学校，赵忠诚从教室的后门进来，张铁生起身从前门跑出了教室。忠诚假意追了出去，喊道：“你小子，害死我了。”下午放学后，赵忠诚找到张红卫学习如何喊队。毕竟从来没有喊过队，总不能一举丢人吧。
想起张老师“逼”自己喊队的事，忠诚不仅不忌恨张老师的罚站，反而觉得一个几十岁的大人总和小孩们置气，甚是好笑。现如今闫老师让咱当体育委员，喊队是分内之事，真得感谢张老师。
终于熬到了周末。星期六学校只安排了五节课，下课后，同学们急忙回到宿舍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东西，陆续回家了。大坞村十三名同学很快就汇集在一起，步行着走向距学校两公里的汽车站。两公里的路程对归心似箭的人来说，不在话下，片刻即到。天公不作美，下午上课时就已乌云满天了，现在下起了雨。
赵忠诚他们找到了回家的班车，看见不少人涌向首班车，同学们一阵紧跑也冲了过去，一番拥挤后上了车。乘务员见车已满载，就大声喊着要司机发车。车门关上了，班车缓缓起步。“等一下，还有一个人哩。”权代梅急切地喊道。大家向车窗外望去，李小红未能上车，她疾步跟着已在前行的班车。红卫和福生等几个同学也喊了起来，车终于停了，车门打开了。车上真的很拥挤，连站一个人的位置都没有。权代梅便大声喊着，请大家往里挤挤，众人纹丝不动。乘务员也招呼着要大伙往里挤一挤，但于事无补。这时，坐在车门边的一位青年人喊道：“坐不下了，快开车吧。”忠诚瞪了一眼这家伙。这家伙不服气地说：“就因为她一个人，耽误了大家吗？”眼看着忠诚就要发火了，张丽莉急忙拽了一下忠诚说：“咱们坐下一趟车吧。”说完跳下了车。
同学们纷纷下车，在雨中走向第二辆车。乘务员羡慕道：“团结得真好。”第二辆车上除乘务员之外，仅有三五个乘客。大家坐定之后，李小红歉意道：“为了我，让大家多淋雨了。”车上外人少，同学们的话就多了起来。乘务员知道了这些人坐她车的原因，羡慕地看着同学们，说她儿子在镇上上高中，也是今年才上的高一。乘务员应该是在羡慕同学们之间的互相关心吧，她何尝不想让自己的儿子也多一些这样的朋友呢。
不一会儿，车上坐满了人，同学们便不再言语。一路上乘务员不断地催促司机开快点，同学们何尝不想让车开得快点呢。所不同的是乘务员急于见到她儿子，同学们则是急于见到自己的父母。雨在不停地下，车在飞快地跑，到了镇汽车站，同学们竟然赶上了第一辆去张宁镇里的车。
大坞村所在的乡镇是张宁镇，张宁镇离大坞村还有七公里。雨下得越来越大了，同学们背着空空的行囊说着笑着、打闹着往回走着，全然没有顾及正在下着的雨。走出了三里多路，张丽莉跑过来，拉了一下走在最前面的赵忠诚说：“别急，大家走慢点。”紧跟在赵忠诚后边的刘福生狠狠地说道：“净说废话。”张红卫喊道：“同学们，咱们相互看看就知道什么是‘落汤鸡’了。”朱红亮附和着：“一共十四只。”并朝前方指了指。在前方约三十米的地方，正走着一位和同学们年龄相仿、装备一样的人。
张丽莉对赵忠诚说道：“我认出来了，他是我们45班的同学，一个人远离父母到县城读书怪可怜的。他就是在汽车上叫喊快开车的那位，我怕你认出来和他打架，才说让大家走慢点的。”赵忠诚说：“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怎能下狠手。”张丽莉扯着嗓子喊道：“前边的那位同学走慢点。”听到喊声，前边的那位同学干脆停了下来等着同学们。到了一起，那位同学对着张丽莉说：“张班长，你们是一伙的？”段建民立刻纠正道：“我们是一个村的。”这时，大家伙才知道张丽莉是45班的班长了。张丽莉问道：“你叫什么？”那位同学说他叫郭冬胜，指了一下附近的一个村庄说是张庄村的。张庄村和大坞村相隔不远，但分属两个乡镇，张庄村属泽旺镇。
郭冬胜接着说道：“我也是归心似箭，恨不得马上就开车，在车上多有得罪，请大家谅解。”赵忠诚问：“怎么就你一个人呢？”郭冬胜气呼呼地说：“他们都考到镇中学去了，让我一个人上一中！”看得出来，郭冬胜为没有同学和他一起上一个学校而深感苦恼。不过郭冬胜的话，并不代表他不愿意上一中，只是更想和朋友在一起。“大家别站着淋雨了，赶快回吧。”王利民喊道。于是壮大了的队伍便急匆匆地前进着，到了岔路口，郭冬胜和大家一一告别，并再三叮咛明天下午四点钟在张宁镇车站见面。不一会儿，十三个同学终于看见了自己的村庄，幸福的笑容和着雨水挂满了大伙的脸。
赵忠诚回到家，知道了父亲冒雨到村外看了自己好几次。奶奶见忠诚浑身湿透了，急忙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把衣服换上，赶快吃饭。”赵忠诚换上了干衣服，洗了一把脸，母亲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要知道，那年头大多数农村人只在大年初一才吃饺子。一大碗饺子还没有尝出味就被赵忠诚吃了个精光。抬头看见母亲和奶奶在看着自己吃，便问：“你们咋不吃呢？”母亲答道：“我们早吃了。”赵忠诚真不知道他们吃的是什么，至今不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