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过后的一个上午,上完课后,当纹和李碧正要回宿舍时,三年级的雪到她们课室来了,说是有话要跟李碧私下说,纹只好先回去了。
李碧正奇怪雪有什么事要跟自己说,雪开门见山地说了:“我有个朋友想跟你交朋友,你能在今天下午见他吗?”
“谁啊?是我们学校的吗?”
“不是,到时你就知道了。”雪不肯说。
李碧答应了。一是她不想拒绝这位雪学姐,虽然她们不很熟——雪不住宿舍,上学放学都有小车接送,可她每次见到李碧都会微笑打招呼,所以李碧不想扫她兴;二是她也好奇,为什么近来老有学姐们帮男生拉关系,而这次又会是谁呢?
下午五点钟后,当课室里只剩下李碧一个人时,一个个头不高、相貌平平的男生就走进课室里来了。他直接走到李碧的课桌前,自我介绍:“你好,我叫胜。想跟你做个朋友。”
“为什么是我呢,而不是别人?”李碧一反往常对人礼貌的态度,单刀直入地问他,连称呼都省了。
“因为你是在高干子弟里面,我认为最漂亮的小姐呀!”他有点嬉皮笑脸地说。
李碧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增加对他的好感,相反,她觉得他有点像花花公子,不似她所交的朋友们……
“你又没见过我,怎能拿我跟别人对比?”
“当然见过了,在国际商场我已经见过你几次了。”
李碧想想也觉得有道理。国际商场是当时物质非常缺乏的越南专门供应日用品和食品给高级干部的地方,虽然里面不是应有尽有,可在战时,那里已是购物天堂了。高干子弟们常在商场进进出出,而李碧有时也会陪母亲去购物,所以胜见到她就不足为奇了。
胜也不管李碧有没有兴趣与自己交谈,索性就在李碧坐的凳子对面坐下来了。说在什么名牌大学毕业呀,父亲又会在假日与全家人到什么地方度假呀,跟某某大人物的儿女又是好朋友呀……
胜看不出李碧不屑的态度,继而进一步地说:“这个星期六下午,我开车来接你去三岛玩吧!”
问都不问李碧愿不愿意就说开车来接了,李碧觉得他真可笑。“不行!”李碧立即拒绝。
“为什么不行?交个朋友嘛。”
“交朋友不一定要立即就去玩呀,而且我父亲也不允许我在外面过夜的。”李碧这时只好把父亲搬出来了。
“那我叫我父亲打电话给你父亲好了。”
“他以为通过他父亲的关系就可以打动自己吗?”李碧觉得他太依仗父亲的地位了。
“不行,绝对不行!”李碧生气了,口气更硬起来。
“那太可惜了,我爸刚刚分了一栋在山腰上的别墅!”胜看到眼前这个漂亮的姑娘生气了,赶快罢休,但仍不忘炫耀自己家庭显赫的地位。
三岛是越南北方最美丽的风景区之一,这时正是天高气爽的季节,到那里度周末,品尝山珍野味是最惬意不过了。换了别的姑娘,能得到胜这样家世的公子邀请,一定会觉得受宠若惊……但李碧可不一样了,她从来不喜欢依赖别人享受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哪怕只是去玩而已。
“我要回宿舍去搞卫生了,学姐们都在等我呢!”李碧找了理由赶快离开他。
“那我叫雪姐通知你下次约会的时间吧!”胜在后面叫。
“什么东西,你以为只要雪姐一叫,我就会见你吗?”李碧最不喜欢夸夸其谈、尽拿出自己的家世来炫的纨绔子弟了。
“如果真要交朋友的话,就交像文政那样的平民子弟好了!”李碧脑子里掠过这个念头。
胜到学校来找李碧的事很快就在英语系传开了。
纹开玩笑地问李碧:“怎么样,选哪一个?”
“就把胜介绍给你好了,他就是要同阶层的女孩做朋友嘛。”李碧逗她。
“去你的!”纹一脸鄙夷,“谁不知道他的德行,换女友像换衣服一样!”
纹会喜欢哪一类的男生呢?李碧望着她,心里想。
纹也是个很吸引人的姑娘。虽然不是很漂亮,但皮肤白皙,眼睛又圆又大,亮晶晶的,披肩而泻的长长秀发,走起路来袅袅婷婷的姿势,非常具有女人味。尤其是她与男生说话时的态度,时而温顺、委婉,时而幽默、伶俐,让人觉得她是个婉约、聪慧兼并的姑娘。系里有许多男生也很心仪于她。
李碧就是欣赏她的聪明智慧,而在待人接物方面,她也是面面俱到,处处谦让,令人喜欢。同班快两年了,李碧觉得从她身上学到不少越南姑娘的婉转和温顺。
“怎么样才能摆脱那个人,又不会得罪雪姐呢?”李碧问纹,想从她那里取经,得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你就说已有男朋友了。”
“说谁呢?”
“就说阮文政嘛。”
“不行,等下他又说我自作多情了。”李碧想起他的信。
“他又不是没追你!算了吧,就随便说一个大学的男生好了。对了,就综合大学的学生吧!”
纹最后与李碧商定了办法,并由纹散播出去这个消息。
有很多天李碧不见文政从自己的课室前走过了。什么缘故呢?病了吗?不是!因为明明还看见他的身影在校园里嘛。李碧有点纳闷,自己是在盼望他吗?好像有点是那么回事了。但作为一个女孩子,是有自己的矜持的,总不能主动去找他吧?!
不久,李碧收到了一封信,是邮寄来的。一看到信封上的字迹,她就猜到是文政的了。仍然是信头没有称呼,只有点……
有人说你不是一个寻常家庭出身的女子,我还半信半疑,直到今天在报纸上看到这条消息!
对比你的姓氏和报纸上刊登的照片,我才恍然大悟!你真的很像你的父亲哪!我应该知难而退的。不是因为自卑,而是我有自知之明之处,我希望我的朋友和我是平等的!
我不认为自己在任何方面是差人一等的,就是有,也只是在学识方面,或待人处事方面的经验而已。而这些,却是能随着年龄的增长和我自身不息的努力而有所补进的。可是,你的出身和我的却是注定有不可跨越的距离的,这是任凭我怎么努力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这就是我不敢也不想再接近你的原因了。仅仅是为了保持自己一点点的自尊心。虽然,我非常非常的痛苦。这个痛,这个苦,你是绝对无法想象出来的。
再见了,我最最心仪的姑娘。
祝你,
永远快乐,幸福!
文政草
“简直就是自卑嘛,说好点就是清高吧。”从未有阶级观念的李碧读完信后,第一个反应就是不以为然。可是再读第二次信以后,她的不屑就变成惋惜了。
是不是自己真的有点喜欢他了?她自问,忽然觉得有点失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