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凤姨娘又迅速敛去了面上的笑意,样装着板起了面孔,似是在玩闹一般,学着郁庆方才那副强撑着理直气壮的语气继续说道。
“老爷子半生戎马,水里来火里去才拼下了如今这满门荣耀!这不仅是他老人家的丰功伟绩,更是他的命!若是有人胆敢动摇他的最重视的这些,老爷子定然刀下无情,亲生骨肉也没得商量!”
“你……你……”
郁庆被气的,已然是连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颤抖着伸出手,指向凤姨娘的时候,就好像要戳进她恶毒的内心深处一般。
凤姨娘说完话,又咯咯地笑了起来。见郁庆指着她半晌说不出一句话,于是温柔的按下郁庆颤抖不已的手,继续用闲聊的语气说道。
“老爷,妾身嫁入齐国公府也有二十年了,虽然早些年间,老爷子在外到处征战甚少在府中长居,但是他老人家性子耿直忠正,倒也不难猜度。说起来,老爷子虽然出身武将,但却不似莽夫一般鲁直不会变通!妾身倒是觉得,老爷子是个极重规矩之人!”
话落,凤姨娘目光流转看向郁庆,似是在询问他的意见,是否同意自己方才所言。
但郁庆此刻已然面色铁青,单薄的嘴唇时不时的便会抽动一下,这是他的一个小毛病,从小落下的,一旦被气急了或是极度惊忧恐惧的时候,嘴唇便会不自觉的开始抽搐,幅度很小,频率也很慢。
凤姨娘看着郁庆这副模样,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也不在意他是否给予回应,只顾自的继续自说自话下去。
“所以呀,依妾身愚见,此事若真的被揭开,那……老爷子在氏族荣耀和您这个不成器的儿子面前,又该做何选择,想必也不言而喻了吧?不管您现下如何宽慰自己,虎毒不食子,他老人家定然不会这般无情……但还是逃不过残酷的现实带来的打击!易地而处,便是妾身的话,也会狠下心肠自断一臂!毕竟……他老人家原本也未将希望寄托在您的身上!只要大少爷能够有出息,这齐国公府自然后继有人,来日可期!”
等姨娘的态度并不强硬,可语气却是十分笃定!
郁庆这个人,心性极是绵软不可靠!他既没有主见,又禁不住他人三言两语的蛊惑。
正如现下,他虽然面上仍是那副吃了屎一般的神情,可心里,却已经是摇摇欲坠,不堪重负!
凤姨娘对自己的这个枕边人,可谓是了如指掌!只凭他一个眼神,一个举动,便能将他心中所想猜个八九不离十!
“老爷,您觉得老爷子会如何处置您呢?绑送官府,任凭处置?还是斩断父子之情,将您逐出国公府自生自灭呢?”
凤姨娘语气轻快,倒更像是在说着一件与她毫无关系之事!明明事关生死,她却说的轻描淡写!
郁庆只觉得他那颗悬着的心,好似被凤姨娘一把攒在了手心儿里,随着她的情绪起伏摇摆不定!
正是她这种不咸不淡、不瘟不火的语气,就好似文火慢慢煎熬,极欲将郁庆那颗脆弱的心脏烘烤的皮焦肉烂,千疮百孔!
“毒妇!你个毒妇!我命令你闭嘴!休要胡言乱语扰我心智!”
“扰您心智?哈哈哈……”凤姨娘仰头大笑起来,笑过之后,才慢慢将视线落到了郁庆的面上。
“老爷您的心智,岂是妾身这样的后庭贱妇能够扰乱的?您看似宠爱妾身这么多年,应是将妾身放在心上的吧?可事实却是,这偌大的府邸之内,究竟是您在庇护着妾身,还是妾身在陪伴着您?”
话已至此,郁庆身子剧烈的一晃,踉跄的步子险些让他栽倒在地。他忽的感觉天旋地转,难以置信的摇着头,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这样的威胁怕是最震人心魄的吧?
长久以来,在所有人眼中,一直都是凤姨娘绞尽脑汁的讨郁庆喜欢。而她也真是精于此道,不禁让郁庆对他宠爱有加、言听计从,甚至这种偏爱维持了将近二十年之久!
反过来说,凤姨娘敢在这齐国公的内院之中作威作福,还不就是仗着郁庆宠她?再加上一些阴损的手段,才让她这朵花经久不败!
可是,若没了郁庆的偏爱,那凤姨娘便什么都不是!
郁庆宠着凤姨娘的时候,她说什么是什么!有朝一日,郁庆不再这样待她,她又是个什么?
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郁庆此人性子凉薄,若非这些年来有齐老国公爷坐镇府中,处处压制着他的话,只怕如今的齐国公府早已不是眼前这般情形!
正因如此,郁庆一直深感抱怨受屈,郁郁不得志,却是敢怒不敢言!
百姓有句俗语,叫“孩子还是自己家的好”。此言话糙理不糙,没有父母不爱子女的,虽说五根手指亦有长短,可手心手背都是自己的肉,哪有不疼的道理,
但郁庆……却是个例外!
在这偌大的齐国公府内,郁庆说不上发自真心的疼爱任何一个子女。即便是对郁梦佳格外娇纵了些,也都是凤姨娘在从中周旋卖乖。
郁雪繁、郁承恩,更是不必多言,郁庆几乎没有尽过一日为人父亲的职责!
再说妻妾,郁庆贪色,可他的妾室却并不多,便是一只手也能数过来。而且,除去凤姨娘,其他几房姨娘也多半只是挂个头衔而已。只怕这么多年过去了,郁庆已然快忘了她们都长得什么模样了!
这一点,就要归功于齐老国公爷的威势震慑,和凤姨娘的暗中迫害!
最后便是父母,多说无益,单看郁庆能够放任凤姨娘毒杀齐老国公爷,便知他此人全无孝悌之心,真是狼心狗肺!
如郁庆这般之人,不爱子女,不爱妻室,甚至不爱父母的,说到底,他只是爱他自己!
如此自私自利,只为自己而活之人,所有能让他欢愉、动念之事,定然都只与他自己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