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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种子

七号,是他的名字。

“七”这个编码,代表着他当初被制造出来时的排名顺序,相比那些编号已经排到了十七八位数的人工智能来说,他见证了人族文明这一路上来的迭起兴衰,见证了随着人族文明科技的增长而不断对他进行的强化,可以说,不死不灭的他,本身就是人族文明的历史。

到了现在,作为一个一级文明下最为强大的人工智能之一,他在处理信息上的能力远大于进化到现在的普通人族,而他的思维也与正常的人族无异,闲来无事时,他可以分化一缕精力,操控一只外貌与人类一般的仿生人,融入到人族的生活当中,这经常给他带来了许多乐趣。

凭借着强大的处理信息能力,一个纪元以前,他被委派到了现在的这个地方:距离人族主星系——双旋星系约三千个标准长度,直径约一千个标准长度的93号空洞中。

这里是人族文明势力控制范围的最边缘地区,偌大的空洞中只有寥寥数十万颗恒星,其中没有任何文明的存在。但这也方便了人族将整个空洞据为己有,利用这些恒星建造出了覆盖整个空洞的巨型信号列阵,用以接收来自宇宙各处的信号。七号,就是这座信号列阵的掌控者。

七号的大脑内无时无刻都在划过不计其数的信号,他需要将这些信号一一分类,再全部汇总到远在双旋星系的总部那里,那里有着他的同类:一号,那个最为古老的人工智能负责处理和筛选信息,最后再将有用的信息传达给人族。

说起来复杂,可实际上,从信息被他的列阵接收,到传达至人族那里,整个过程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想到这里,七号不由得感慨,想当初在他诞生的早期,人族文明尚未达到三级,没有突破光速的时候,仅仅只能活跃在母星以及附近的几个恒星系统,甚至连外界在发生什么都不太清楚,他处理信息的能力也不知道比现在慢了多少,几大二级文明在双旋星系内大战,稍有波及,人族就有可能灰飞烟灭。谁能想到,他们最后能走到这一步,成为了至高无上的一级文明,宇宙中再无对手,和平将一直延续下去,没有战争,也没有死亡。

这些感慨,都是他意识所控制的仿生人,在空洞里一处大型人造恒星系统内,跟一些新生的孩子们说的。

空洞如此巨大,如果想要认领其所有权,疆域内不能没有人族生存。于是庞大的机械工程队启动,将一颗未来会坍缩成黑洞的恒星维稳,迁移到了空洞的中央区域,命名为“新源地区”,同时收集空洞中的陨石,构造成了数十颗环绕该恒星的行星。后来的人族就在这恒星系统上建立了生活的家园,数万亿人类的存在,让这里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空洞中心。

七号所控制的仿生人在人族文明的各个地方都被认可为真正的人族,新源地区的政府为了给他一个名分,就聘请他为历史老师,为新生的孩子们将一些过去他所经历过的历史。孩子们很喜欢听,他也就很乐意接受这份并不能算是正式工作的工作。

“七号七号,当时的几个二级文明,后来都去了哪里呢?”这些都是刚刚出生不久,尚未接受知识芯片的孩子,对这个世界的一切,尤其是历史,都有着十分的好奇心,一群孩子抓住机会就围在七号的身边,问个不停。

“当时啊,双旋星系同时存在着三大二级文明在争霸,对于二级文明而言,互相之间比拼的就是速度,只要谁对超空间的研究越深入,谁就能越快的在速度上领先对手。只是这三大文明的科技水平相当,而且进展趋于缓慢,在漫长的几个纪元里,一直保持着均衡的局面,直到我们人族的横空出世。”七号慢悠悠地讲到。

“一个纪元有多久啊?”有孩子问道。

七号咂咂嘴:“你们都知道吧,行星受到引力影响,是在不断围绕恒星转圈的。”

孩子们点头。

“一个纪元的时间,大概就和我们这恒星系统中第五行星围绕恒星转一亿圈的时间差不多。”七号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各种数据,迅速得到了一个相似的答案。

“一亿圈啊!我们出生到现在,第五行星才转了几圈呢!”看着孩子们脸上浮现出的惊讶表情,七号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讲下去:“文明只有到达了三级,突破了光速以及通讯距离的限制,才有资格参与到整个星系的争霸之中。由于几大二级文明对资源的限制,我们人族文明在四级那里卡了很久,可一旦突破,在短短半个纪元的时间里,我们就飞跃到了准一级文明。”

“准一级文明和一级文明有什么区别呢?”孩子们问。

“从科技以及各项数据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但当时宇宙有一个默认的规则:就是作为一个一级文明,你必须能够控制至少一整座恒星系。”七号缓缓道:“后来,当我们消灭了其他三个二级文明,基本控制了双旋星系,就真正成为了强大的一级文明。”

“消灭……”一个孩子怯生生地问:“他们都死了吗?”

七号叹了口气,摸着那个孩子的头,说道:“孩子们,文明与文明之间的战争,从来都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如果当初失败的是我们,我们人族就不可能存留到现在,也不会有你们了。”

“那现在,还会有战争吗?”孩子们怯生生地问道。

“宇宙这么大,战争是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的,我们阻止不了。但从我们统一了双旋星系以后到现在,已经有数十个纪元了,人族文明已经变成了一个崇尚和平的文明,和附近的高级文明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我基本可以说,在我们人族控制的范围内,不会再发生任何的战争……”

孩子们听着,都若有所思,不再抓着七号问东问西。七号也略微松了一口气,想着自己一会儿还要去拜访新源地区政府新上任的首脑,就准备跟孩子们先告别了。

就在这时,他大脑的数据海里突然提取出了一条紧急消息——这是他来到93号空洞后接到的第二条紧急消息,而上一条,还是在一个纪元以前93号空洞旁两个星系二级文明之间开战的消息。

“发现种子。”

“种子?”七号的心里起了些小小的波澜,他听说过这个东西。在人族文明深陷于当时尚未统一的双旋星系中的各族混战之时,为了保留文明的火种,那时的统治者秘密向宇宙深空的各个方向都发射了承载着能够立刻诞生出七级人类文明的“种子”,作为人族的次级文明。

当“种子”自主发展到六级,不再受到“监察者”的保护时,它就会在受到人族发出特殊信号时予以回应,如果人族在双旋星系的争霸中覆灭,这些次级文明就是人族延续下去的火种,如果人族站稳了脚跟,就会接收他们,将他们提升到人族普遍的高度。

在人族成为双旋星系的统治者,升为真正一级文明后的几个纪元里,陆陆续续从周边的星系中接收了“种子”,并将他们带回到了像七号这样远离双旋星系的“前哨站”——信号列阵,繁衍生息。

一般来说,这个“种子”的信号最先由七号发现,那个区域的人类最后都会搬迁到他这里,这对他来说也算是个好事,可七号并没有什么喜悦之情。

自从一到两个纪元前开始,人族收到“种子”的回应信号逐渐稀疏,最后趋于消失,由于接收到的次级文明数与之前模型预测的基本相符,人们都普遍认为接收已经结束,宇宙中已经没有任何人族的次级文明了,可谁能想到,现在又出现了这样的信号?

七号大致看了下那个次级文明的情况:该文明位于据双旋星系整整三万个标准长度的银河系中,所处位置正好在银河系两大对立二级文明之间的休战带,抓住休战的机会发展了起来。不过,七号注意到,那个文明仅仅只有八级,连“种子”的初始状态都没有达到,却回应了他们的寻找信号。

但他旋即释然:正常情况下,“种子”的“寿命”在一两个纪元前就该结束了,如果存活到最近才在那遥远的银河系生根发芽,那就一定会有所缺陷——那毕竟只是人族在二级文明的初级阶段发射出去的成果,放到现在的话,这样的“种子”几乎能保存上百个纪元,只不过现在也没有必要罢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隐隐有些担心,这会不会是一个阴谋。所有的思考都发生在他那每秒极快转动的大脑内,不过一瞬间的功夫,而下一个瞬间,这条紧急消息已经穿越量子网络,经由一号,传达到了双旋星系中心,人族的总部那里。

等孩子们消化了七号前面讲的东西,又开始围过来,缠着他讲后面的故事时,总部的命令也传达了过来:人族与银河系的两大文明没有任何联系,考虑到他的担心,已经命令在银河系附近执行任务的一位军官前往地球勘察,而一只运输队即将出发,预计在三万时间区以后抵达银河系,进行接收工作。

“时间区……”在此之前,他已经很久没有在大脑中回忆过这个词了。七号控制的仿生人恍了恍神,又听见孩子们问到:“七号七号,你说的时间区是什么意思呀?”

“时间区和纪元一样,是宇宙唯二的两个通用计时单位,十个时间区,大概就相当于第五行星绕恒星一整圈的时间。这个你们知道一下就可以了,新源地区政府早就颁布了我们这里的标准时间单位,你们以后大部分时间,用的也都是它们……”

七号的思绪已经完全从那“种子”上抽开,继续兴致勃勃地跟孩子们讲述后面的故事。虽然这名义上是一个“紧急事件”,但其本质上根本不需要他费神,总部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一切,都不会出现任何的差错,他只需要继续过着这平淡而充实的人类生活,就很满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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