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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坠落

飞船的制作已经进行到了最后一个阶段的最后几步,本来李叔和许陌升这一大一小没有任何这方面的知识,就算找到了军事向的人工智能“冲云”,他们制作的进度也十分缓慢,就算拿着“天河”融解制作出的矿物收集器,想要在这个崭新的地球上采集建造飞船所需的矿物而又不至于发生什么危险,对于此前尚未进入社会,没吃过苦,更没有什么野外生存经验的陆之陨和尹夏来说,实在不算一件易事。

直到衣衫褴褛的导游徐欣灵和警察赵文影艰难地出现在他们面前时,劳动力缺少的问题才总算得到了一些缓解。经过询问,在从那高楼的管道网上爬下时,他们利用赵文影身上的一段绳子,成功地落在了地面上,可他们在下面左等右等,也没有等到明明距离他们并不是很远的陆之陨下来。聪明的二人也猜到可能又出现了平行时空错开了的情况,他们又在这座废墟里徘徊了近一个月,也没有再看到其他人的出现。直到赵文影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攀爬上一栋高楼时,发现了远处的一道通天的光柱。

这道光柱源于“冲云”和“天河”指导几人摆放出的太阳能收集列阵,该列阵采用的都是据说130位开外的人造元素构建,采集阳光时会吸收许多能量,在夜晚时会释放出来,产生通天的光柱,在地球之外都能看见,没想到却给几乎绝望的徐欣灵和赵文影指明了方向。

让陆之陨感到意外的是,这两人只是对于自己突然来到了未来而惊诧,而并没有对他建造飞船的想法有什么异议,而是很快就加入了他们的制作,劳动力得到了提升,几个月过去,飞船的制作已经完成了大半,据“冲云”判断,完工的时间就在这几天了。

“我还是要提醒你们一下,”有了充足的能量,“冲云”和“天河”已经可以用机箱上的语音系统跟他们对话了:“这艘飞船所运用的技术只是在以前地球上人类突然灭绝时刚刚发明出来的,就算从理论上来说,飞船上的生态循环系统在最好的情况下还只能维持一百五十年,最坏只有八十年,只能提供你们前往最近的几处恒星系统——而那里早就被证明没有生命存在了——你们还确定要离开吗?”

“八十年,足够了。”陆之陨说道:“我们大部分人都活不了这么久,想必在场的诸位也没有什么振兴人类的欲望吧,那样的我们,只会变成生殖机器,而失去了自己的本性。”

所有人都点了点头,认可他的说法。

“我们人类的文明就在这座星球上诞生,而又在朝夕间无声无息地毁灭,现在三亿年过去,除了我们几个以外,人类连存在的痕迹可能都消失了,只剩下了我们的记忆,还有你们,”他看着两台人工智能:“你们存留有人类大部分的知识与回忆,如果我们在死前都没有能遇到外星文明的话,将人类文明的记忆流传下去的希望,就只能靠你们了,在飞船里面那样封闭的环境中,你们几乎可以无限地生存下去,如果这片宇宙真的有外星文明的话,他们自然会给予你们新生,我们人类也会在宇宙的历史上被铭记下来,这样,我们也算无愧于先人了。”

“我也没有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然能够离开地球,飞往外太空。与其老死在这了无人烟的地球上,不如出去看看,也算是死而无憾了。”李叔感叹道。

……

一般来说,人工智能完全可以寄居在量子网络之中,如果想要出行,只需要将部分意识附在不过拳头大小的超微型空间器上,就可以进行极快速的移动。可这一次,为了在外表现出一个人类的形象,七号还是选择了房间大小的小型空间器,承载着他控制的仿生人进行航行,这也导致他的速度慢了许多,足足花了快一个时间区,才从双旋星系赶到了三万标准长度外的银河系外围。

在一个纪元之前,银河系发生了一件大事:曾经的两个二级文明,影和灵在极短时间内都完成了科技理论突破,达到了准一级的水平,星系内势必要决出一个完整的一级文明。可此前双方已经停战了两个多纪元,甚至都开放了边界,允许居民往来,到了现在,两边的文化以及经济都由有了不小的融合,下至民众,上至领导阶层,都不愿意再发生战争。在你情我愿的情况下,双方达成一致,组成了联合文明,共同统治银河系。只是对于联合文明名字的定论,双方一直都有争议,都用着不同的名字,而一个与他们都交好的文明为了图一方便,就用了“银河文明”这一称呼统一指代,随着越来越多的文明也开始用这个称呼,双方干脆也停下了争执,随着外界一起使用了。

人族与银河文明相距甚远,既无敌对关系也无友好关系,彼此只是地图上遥远的一个星点。银河系现在已处于和平统一的一级文明时代,对七号的进入并没有什么限制,只要他不前往星系中关键的几处战略资源要点,就可以自由地行走。

慕章传达给他的任务很简单。三个纪元以前,人族观测站发现了来自银河系一个次级人族文明“种子”的信号,遗族以被人族派遣接收“种子”的星球故意撞毁他们的空间器为由,开启了对双旋星系人族的战争,随着全面战争的开始,双旋星系以外的其它基地都遭到了遗族的攻击,被迫全部撤回到双旋星系以内,而关于“种子”的事也早就被抛之脑后。

领袖猜测,那颗“种子”很有可能是遗族在人族散播“种子”时有意无意间保留下来的,银河系距离遗族据点暗域星系也近,在一个这样与人族无关的星系的抛出诱饵,也不会让人族起什么疑心。

当初的事情究竟如何,现在也很难知晓,但这颗理论上人族最后的“种子”现在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他必须亲眼看到它的结局。

监察者的屏障并不在这里,难道这处文明已经自行发展到了六级?七号控制着小型空间器,稳定在“种子”存留星系之中恒星引力范围的边缘上,开始扫描整座恒星系统。

短短两光年的直径,扫描不过一瞬间的事,七号很快就得到了一个令他有些失望的结果:整座恒星系统中,一共只有一颗星球上有生命存在,而那颗星球上一共只有六个人类和两台人工智能。

这六个人类还有人工智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七号有些没想明白,其它星球上都有不少建筑和生物的残骸,包括不少人类。他叹了口气,通过远程解析得出,这些残骸已经初步达到了六级文明的水准,看来应该就是在这个次级的人类文明自主发展到六级,监察者离开以后,遗族就用某些手段灭绝了这座恒星系统里的所有人类——但这些并不能解释清楚现在地球上的这些人从何而来。

七号将扫描定点对准了那些人类,发现他们体内的进化链才刚刚解开了第一阶段,连六级文明的基本标准都没有达到;但他的同类,那两台人工智能却是明显达到了六级文明初期的工艺水准,只是看上去历史久远,有些残破不堪,功能缺失了大半像是从几个纪元前存留到现在的东西。遗族向人族发起进攻时已经确定达到了一级文明,如果目的只是清扫掉地球上的人类,根本不会出现失误才是,怎么会还有六个人,一直活到了现在?这让七号这样顶级的人工智能百思不得其解,他数据海中推算出了无数以亿万计种可能,但想要确定事情的真相,必须得亲自向那些人询问。

打定主意后,七号操控着空间器,转瞬间便出现在了那颗生命行星的上空。由于这颗星球上没有超空间的稳定力场,可能会承受不了他这架不算特别先进的小型空间器的能量波动,七号选择了关闭超空间跃迁引擎,由星球的引力牵引,自由地落向它的表面。

下落的过程相当的缓慢,让七号有足够的时间去研究地面上的那些人类,以防他们是遗族布下的诱饵,用来勾引像他这样的后来勘察着上钩。当他的空间器下降到距离地面还有三分之一的距离时——这样的与星球表面的距离,几乎已经无法立即启动超空间跃迁引擎——也没有发现任何遗族袭击的迹象,总算是放松了一些,开始思考一会儿去到地面上时,该怎么跟那些低阶的人类解释清楚他的来历。

从他们的交谈中可以得出,他们之前分成了两组,却在这个落点偶然相遇,而这些人类与人工智能共同的目的,竟然是建造一艘宇宙飞船,自己前往宇宙中航行!七号审视着那艘所谓的飞船,不过也是六级文明初期的水准,勉强能够在恒星之间航行,而距离这里最近的生命行星足足有一百五十光年之远,以这艘即将完成的飞船的速度,除非能碰巧被银河文明的空间器发现,否则里面的人绝不可能活着抵达。

还好自己来的还不算晚,七号心想着。此时,空间器已经下降到了与这颗星球最高山峰差不多的高度,他干脆什么也不再想,静静等待着飞船落地的那一刻。

正常的视野里,下方城市的高楼已经清晰可见了。七号连接上空间器的控制系统,就要准备减速降落的时候,突然,他远在双旋星系的本体接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双旋星系,乃至与他们互有往来的其它星系中,所有人工智能以及其它文明类人工智能的意识,几乎同时消失,丧失了所有行动能力!

那自己怎么会没事?七号刚刚浮现出这个念头,就感到了一阵虚脱,而他的意识仿佛正在被成比例地脱离出身体!

不对!不是脱离出身体,那样还有量子网络,而是会彻底地淡出这个世界!

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七号根本没有任何的头绪,而时间也不给他仔细去分析的机会了——意识被剥离不过是一瞬之间的事,他远在双旋星系的其它意识已经消散,只剩下这具仿生人身体内的意识,只与一个进化链解开到第七八阶段的人类无异,根本无法在极短时间里去进行详细的思考。在下一个瞬间,他的意识已经彻底被剥离,七号所控制的仿生人身体软软地倒在了地上,睁大着不平的双眼,而他的最后一个念头,眼前竟然浮现出了自己刚刚诞生时的景象:他们的意识本不应该产生,却从虚空中而来,现在,又要被那冥冥之中的掌控者收回了吗?

为什么……

由于七号本身就是顶级的人工智能,他所拥有的空间器自然不会再配置其他人工智能,而他的意识之前已经与这架小型空间器完全连接,现在他的突然死亡,导致空间器一下子失去了控制,本该减速的指令没有传达到控制系统之中。随着七号意识的完全抽离,空间器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旋即便丧失了所有动力,任由着星球的引力将其控制,呈自由落体之势坠落向了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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