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间,秋日已深,虎渡口大桥下的银杏树,想来该是在地面铺上一层闪耀了吧。每每感觉孤独时,似乎也就只有那些记忆里很美好的事物能撑得起抵抗失落的寄托。
喜欢银杏叶,干净。通透。哪怕被流风吹起打几个滚,依然光洁如初。落日轻轻松松的就能透过她的脸庞,在干净的地面上撒上一地光斑。这样一个场景里,风都是多余的,只有未曾迁徙的鸟鸣,才会让人听起来不致违和。
刚出二季穗的稻田会变得很萧条。它终究是抵不过寒冬的,生命来不及开花,在萌芽时就会死在冬天里。那是它的宿命,总会有很多事情就是这样,等不到结果的结局是注定的,无论它在萌芽时多么的用心尽力。
穗杆在机器的碾压下,格外显的高挑。自然散开的芽穗占面比较大。一大片的冷色调也藏不住躲在底下的枯黄,让人感觉凄凉。或许它就应该被很多人手持镰刀的切割,这样,收获的喜悦和手握的温度也许能给它留下一些温暖。
罢了,罢了。终究会消失的安慰,又怎么能撑起一生那么长的时间?人都是不知足的,也许没有奇迹,明白了失去是不可避免的,才能稳得住贪心的本能。
阿婆在世时总是会说,她知道总会有那么一天注定要离开这世界。谁都躲不掉。我没听过她说是从哪里来的,只说最后都得回老家。老家住了很多人,请个仙娘就能把八辈祖宗都挖出来。想来,是没有来世一说的吧。我总是跟她争执,我们都是从虚无中来,再回到虚无中去。一生如同落叶,匆匆忙忙,拥有的不过是看得见世界的时光。忙忙碌碌,不过是在填补一个又一个的贪望。
或许是陪伴她的日子太长了,说过的话也太多了。多到去整理那些对话的内容,一个月的时间都不够。所以她走一个月了,我从没梦见她一回。
我失眠了,起初是为了一些我想去逃避却在脑海里挥散不去的事。渐渐的,那抹夕阳在眼前就照在了我的脸庞。那片菜地已被荒废了很久,却成了胡葱生长的育场。从那里看夕阳特别美,远处的山腰起伏的很柔软,夕阳落进水面上,散发着霞光万丈。阿婆在身后叫住我,快拿胡葱回家,天快黑了,黑夜里洗不净沾上的泥土。
我回头一看,坟上还来不及长草,一块和尚碑立在那里,想起她下葬时的朝向,应该每天都能看到这样的夕阳吧。本想着给她打一块碑的,还是放弃了。最后她也只会剩下一个联系不上任何概念的名字。甚至连名字都会被遗忘,而心里有她的人,墓碑都刻在了心上。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她要留下那个园子,明明在最初的计划里就是注定要被硬化的。她却坚持着让我挑了几十挑肥土把它填起来。一种种了十多年,大有人在园在的架势。从春播到施肥,填土到收获。每一个环节都会特别积极的让我回家,她知道我喜欢吃辣,就会种一园子辣椒。时不时的让我回去摘点带回城里,辣椒熟了,又催我回去装进老坛中。最后总是酸过了头又倒掉。
送她上山后,我回到家。怔怔的看着那个园子。仿似她就蹲在那里,把一粒粒熟透的种子摘下。我猛然发觉,我之前所认为的,她对那个园子的感情是勤俭难抑的表现。却经常诧异种了那么多菜吃不完,最后只能晒干烧掉不是更大的浪费?这一刻才明白,原来,她一直都在播种着希望。希望招我回家有个理由,希望在期盼蔬菜成长的过程里看到收获的曙光。希望今年有种子生生不息的种在明年的土地上。
我去拉了几包水泥,和着沙子打了一个边坎。把老竹砍来做了护栏。又填了些土,播了种子,种上了树。也算是种下希望吧,希望有一天,这个积攒了十余年希望的园子能结出丰硕的果实,依然有两个晃动的身影,如我与阿婆相互牵挂与深爱的人,一起收获丰收的喜悦。在这短短一生,拥有多一些的美好!想来,这三十年来害怕孤独,积攒起来的热闹才是导致孤独的起因。心安,两人一园子。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