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下午的时候,吴樾终于翻过城墙来到之前与小白约定的地方。他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小白的身影,心里咯噔一下。正当他要四下寻找时,小白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你终于回来了啊!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去城里找你了!”
吴樾一边将背包里的肉干拿出来,一边说:“我刚才怎么一直没看到你,你躲哪去了?”
小白拍拍吴樾肩膀说:“我刚就在墙角坐着啊。是不是你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了……”
吴樾被她逗得一乐,将肉干塞进她嘴里。“就你嘴多,饿坏了吧!快吃吧!”
他抬起手的时候小白注意到他手臂上的伤口,她一把抱住他的手臂心疼得直掉眼泪。吴樾笑着摸摸她的脑袋,安慰道:“别担心,你看都没流血,一点也不疼的。”
小白吃着东西的时候,吴樾一直注视着方舟城的城墙,这堵墙太高了,高得有些神秘的感觉,仿佛横亘在宇宙中的一道幕布,将整个世界一分为二,昨天他还躲在幕后,今天就已经走到台前了。吴樾一直盯着城墙看,好像在寻找它的边界,直到小白吃完肉干叫他时他才回过神来。
吴樾收拾好背包,打算带着小白往北走,去找那个所谓的弃人的去处。当他走到离城墙一百米的地方时,他忽然感到身体一阵燥热,手臂上的伤口变得痒痒的。他抬起手一看,只见那道十几厘米长的伤口不停蠕动着,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看来这个所谓的电磁屏障对纳米虫的压制作用很明显。
他们两人向北走了很久,傍晚时分走进一片茂密的森林中。一条十来米宽的小河从西向东流过,将森林拦腰截断,河流清澈见底,水声潺潺。吴樾从没见过如此清澈的水流,这里的水与方舟城里浑浊的循环水完全不同。
他正惊叹时,小白已经从他的背包里拿出一只水壶,蹦蹦跳跳地跑到小河边。她用手指小心翼翼地靠近水面,心里想象着触摸水面时如何柔和细腻,掬起一捧时如何清澈凉爽,喝上一口时如何甘冽提神,脸上已经不觉笑开了花。
可是,当她真的将手指放入水中时,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只见她的手与水面接触的地方亮起了淡蓝色的荧光,那光和吴樾伤口里的荧光很像只是要暗淡得多。她将手抬起来,发光的水滴从她手指间滑落,竟然煞是好看。她转过头哭笑不得地对吴樾说:“哥……你说,这水……还能喝吗?”
这时暮色已经笼罩了大地,吴樾正要回答她的时候,近处和远处的树木好像接受到了某个统一的命令,一齐亮起了荧光,梦幻的光雾在森林里弥漫开来。他被这美景迷住了,仿佛呓语般说道:“喝吧,咱们现在是在一个全新的世界里了。”
随后他观察了一下四周,发现小河南岸比较空旷,有一片十米见方的空地,没有树木也没有光雾。于是在这片草地上坐下,准备在这里过夜。
小白喝完水,又将水壶全部装满走过来递给吴樾。她坐到吴樾身边时神情恍惚,被眼前如梦似幻的美景迷得神魂颠倒。她慢慢躺到地上,顺势将脑袋枕在吴樾的大腿上。
“想不到方舟城外竟然有这样的美景!”小白轻声说道。
“是啊!太美了,美得一点也不真实。”吴樾摸了摸小白的脑袋,回道。
这时,光雾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兽吼,吴樾心里不由担心起来。他的担心很快变成了现实,入夜之后,一些昼伏夜出的变异兽走出巢穴,他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河边喝水。
首先出现的是一只猎豹大小的变异猫,它迈着优雅的步伐从他们身旁路过,头也不回地往小溪边走去。随后,光雾里一阵涌动,一只足有一人高的鬣狗眼冒红光地跳出来,它看看吴樾两人又看看变异猫,嗷的一声朝那只猫扑过去。变异猫也不惊慌,只是纵身一跃飞起十几米高,从鬣狗头顶越过。鬣狗见状,直立跃起,想趁变异猫越过它头顶时一口咬住它。可惜变异猫蹦得太高,鬣狗又不善弹跳,让它逃了过去。
鬣狗正要回头再扑时,大地忽然有节奏地颤动起来。这两只凶恶的野兽居然一下子呆立在原地,瑟瑟发抖。地面的颤动愈发剧烈起来,光雾被搅出一片旋涡,漩涡里一只巨大的蜥蜴脑袋冲了出来,随后是布满鳞甲的身躯,最后是长长的仿佛没完没了的尾巴。当它完全从光雾里出来时,庞大的身躯几乎塞满了这片不大的空地。
变异猫最先反应过来,奋力跳起,想要逃离这里。然而还没等它落地,巨蜥眼里就射出一束猩红的光束打在它身上,打得它凌空爆炸开来,血肉撒了一地。
鬣狗趁着这个时机撒腿就要往另一边跑,但是巨蜥反应更快,尾巴横扫挡住它的去路。鬣狗见势不妙,向后退了两步,转头就想跳过小河逃跑。巨蜥怎会给它这个机会,它刚一转身,后腿还未来得及发力,巨蜥就快速摇动着尾巴冲过去一口咬住鬣狗。巨蜥的头大得惊人,一口就将鬣狗咬成了两半。
巨蜥虐杀变异猫和鬣狗的时候,吴樾已经拉着小白躲到一株大树后面,躲到这里之后他们就不敢动了。巨蜥虽然正在吃着鬣狗的尸体,但是它的警惕性格外的强,不时地吐着信子左右张望。
吴樾抱着小白,全身忍不住瑟瑟发抖,连呼吸都带着颤音。他之前对外面可能遇到的危险估计的严重不足,在这些真正的庞然巨兽面前,他的这点力量根本不值一提。
小白感觉到他身上的颤抖,正想对他说点什么,但她还没开口就被吴樾一把捂住了嘴。吴樾趴到树根旁偷偷观察起巨蜥,只见那头巨大的怪兽已经差不多将鬣狗的尸体啃食干净,此刻正吐着信子四处观望。忽然它的大脑袋对向了吴樾的方向,然后一点一点靠近着,好像在蓄势待发,伏击猎物。
“我听我妈说过,有些爬行动物后来进化出了热感应。”
“什么是热感应?”
“我也不清楚,总之……快跑!”
说着,吴樾拉起小白朝着西边夺路而逃。巨蜥见状也不再迟疑,迈开四肢甩开尾巴横冲直撞地追了上去。吴樾两人经过纳米虫的改造,速度快得异常,转眼间已经窜出十几米远。
吴樾在树木之间快速穿行,耳边风声呼呼,他抽空回头望了一眼,不由大惊失色。只见那巨蜥飞快的倒腾四肢迈开大步速度也一点不慢,遇见树木阻挡直接一头撞上去将一围粗的大树撞得粉碎。在木屑纷飞中越来越近。
又追了一段后,巨蜥距离吴樾已经近在咫尺,它张开巨口朝他咬来,两排细密的牙齿像捕兽夹一样张开,然后猛地合上。吴樾用力一踹身旁的树干,借力向一旁翻滚,堪堪躲过血盆大口。落地之后不敢迟疑,他顺势站起来窜到一株大树后面。只听噼啪一声,这株大树被巨蜥发射的光束炸得粉碎,吴樾趁着爆炸的冲击波,向前翻滚一段距离,飞快地赶上小白。
吴樾脑筋飞转,努力想着脱身的办法,如果巨蜥是靠着热感应发现他们的话,只要掩盖住自己的体温甚至气味不就可以逃脱了吗?
“快!跳进河里!”说着他拉起小白向北边跑去,然而在光雾里分辨方向实在太难,他只能凭借直觉和一部分不靠谱的记忆向河边的方向跑。巨蜥很快又追了上来,这次它学聪明了,不再冲上来咬人,而是远远的用光束消耗他们的体力。
爆炸声在他们周围此起彼伏,他们不得不辗转腾挪躲避光束的攻击和飞溅的碎片。好在,没过多久河岸就出现在他们眼前。两人奋力跃进河里,河水瞬间没过了他们的头顶,他们屏住呼吸,一点一点朝着河水更深处游去。
巨蜥停在了河岸边,猎物的气味和热信号都在这里消失了,但它并不打算就此离去,它对这两只猎物越来越感兴趣了。
于是在岸边吐了吐信子,然后毫不犹豫地跳进河里。庞大的身躯将小小的河面搅得波涛汹涌,惊起的波浪竟然将水下的两人向北岸推了好几米。两人不敢再有动作,只好躲在水里一动不动。
巨蜥在水里游来游去。吴樾甚至能够感觉到它游泳时带动的水流在他周围激荡。
过了将近半分钟,巨蜥游远了一些,两人终于可以将头伸出水面,深深吸上一口气了。喘息之后,他们开始向岸边游去。还没等到靠岸,身后的河里涛声大作,巨蜥竟然又杀了回来。
吴樾心里暗骂一声,只好继续奔逃。不知跑了多久,吴樾直感觉筋疲力尽,全身酸痛难忍,然而巨蜥追了这么久竟然速度一点不减。眼看着巨蜥越来越近,吴樾他们慌不择路,被逼入了一处沼泽。
他们没有选择只能硬着头皮跳了进去。巨蜥在沼泽边徘徊了一阵,悻悻离去。吴樾终于算是舒了一口气,他看了看小白,两个人都没受什么伤,谢天谢地。
还没休息片刻,另一个问题就跳进吴樾脑海。他们现在身处沼泽,腰部以下泡在泥浆里,还在不停地下沉。小白用力挣扎了两下,不但没能把腿从泥里抽出来,反而使自己下沉的更快了。吴樾赶紧制止了她“不要挣扎!越挣扎陷得越快。相信我,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他开始观察四周的环境。沼泽处在一座悬崖的底下,崖壁上长满了粗壮的藤蔓,可惜崖壁离得太远,无论如何伸手也够不到那些藤条。沼泽的形成应该有一段时间了,泥浆已经黑得发亮,表面不时冒出粘稠的黑色气泡,一股刺鼻的恶臭缭绕在周围,令人涕泪直流。
忽然,他看见右前方大概两米远的地方有一根粗大的白色棒状物斜插在烂泥里,应该是某种动物的大腿骨。吴樾将身上的背包取下来,抓住其中一根背带,用力甩出去,另一根背带成功钩住了那根骨头。他抓住背带,小心翼翼地将骨头拉过来。
这根骨头大得有点吓人,几乎有一人之长,但这正是好事。他将这骨头横过来置于面前的烂泥上,然后将整个上半身趴在上面。骨头的浮力为他提供了一个支撑点,他利用这个支撑点尽力将腿向上抬,终于将双腿抽出泥浆。然后,他趴在沼泽表面,尽力让身体接触泥浆。他示意小白照着他的样子做。
小白抽出双腿的时候,吴樾敏锐的发现沼泽外围悬崖对面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在移动。一段巨大的条状身躯动了一下,缓缓沉进泥浆里。吴樾看得目瞪口呆,那段身躯比他的腰还要粗呢。
他很快回过神来,森林那边是不能回了,只能从岩壁上爬出去。他示意小白保持安静,用最慢的速度在泥浆表面一点一点向悬崖爬去。他们一边爬一边注意着那只不明生物的动向,一有动静就紧紧趴在泥浆里,大气都不敢出。
他们身下枕着那根骨头,并且沿途收集了一些其他填充物,所以并不担心再次沉进泥里。但是这艘小船在杂物遍布的沼泽里显得有点太大了,很快那根大腿骨卡在了两块巨大的肋骨中间,停住了。他们离崖壁还有大概四五米的距离,但是寸步难行了。
这时,吴樾的大脑出奇的冷静,四五米的距离,以他们现在的身体素质,只需一跃就可以抓住藤条。可是,第一个人跳过去肯定会把骨头踩进泥里,并且发出的声音会引起那只未知生物的注意。他用镇定的声音低声说:
“小白,你现在小心地站到骨头上。”
“为什么?”
“别问,站上去。”
小白小心翼翼站到了骨头上,骨头立马向下沉了一截。
“现在,用你的全力向崖壁跳。”
小白不干了:“那你怎么办,我不跳!”
“听话!”吴樾的语气不容置疑,“而且你已经站上去了,再下来肯定会惊动那只怪物,那样我们一个也跑不掉!”
小白没有办法,奋力向悬崖跳去,抓住了一根粗壮的藤条。骨头噗呲一声沉进泥浆里,整个沼泽好像沸腾了一样,泥浆疯狂地翻涌起来,气泡不停咕噜咕噜地冒,黑暗里一条硕大的脊背在泥浆里游动起来。
“哥哥!抓住藤条!”小白将一根藤条甩到吴樾面前,他迅速抓住藤条,一用力竟然拉断了,好在他借着这股力已经很靠近崖壁了。他迅速抓起另一根藤条爬上了岩壁。这时泥潭里的动静更大了,泥浆竟然像水一样泛起了波浪。
“快!向上爬!”两人一上一下向上爬着,爬了没多久脚下的泥潭竟突然安静下来。吴樾向下看了一眼,这时泥浆表面突然爆裂开来,一只巨大的鳗鱼脑袋像箭一样射向他。吴樾用力一踢身旁的岩石,将藤条荡起来,堪堪躲过了鳗鱼怪的一咬。
“快!继续爬!”
他们继续向上爬了一段,这时鳗鱼怪已经够不着他们了。小白第一个爬上了悬崖。
就在这时,鳗鱼怪竟然将身体缠在了藤蔓上,它恐怖的体重将藤条连同它攀附的岩石一同拉了下来,吴樾也跟着向下坠去。
“哥哥!”小白惊叫一声趴到悬崖边向下张望。
“我没事……我没事!”吴樾两手用力抓着一块凸起的岩石,气喘吁吁地说。他凭借着超强的身体素质,身体一弓一弹,双手抓住崖边翻了上来。
他们疲惫地躺在悬崖边,已经一点活动的力气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