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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雁门梦圆

雁门关塞外酒店,一盏桔黄的孤灯下,金月手捧爷爷的传记,陷入了深思。

苦苦思索和感悟着爷爷波折不平的人生传奇故事,也思索着自己的未来和家国人生。

或许是奔波一天太累了。金月竟靠在沙发扶手上沉沉睡去。

恍惚间,镌刻着爷爷童年生活印记的广东小城,江洲,如同春雨和迷雾掩映下的仙境,浮现在金月的梦中。

在金家那座灵秀通透,富丽雅致的典型的南方大宅院里,一个小男孩在妈妈的臂弯里尽享宠爱,又在严父的约束下苦练课业和武功。出众的文采书画才情,洒脱的身手拳脚,美好的未来,一切的一切似乎已在他的面前展开。

不料一场外敌入侵的家国灾难,断送了小男孩原本锦绣的前程。

战火硝烟,鲜血牺牲,到处是渧哭声和哀怨的眼泪相交织。

与敌人激战的,已是八路军战士的稚气英俊的男孩,倒在了血泊之中……

“爷爷!爷爷……”

金月惊慌地大声呼喊着,猛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拭去额头渗出的汗珠,金月只觉睡意全消。

想起了梦中爷爷经受的一连串苦难。金月感同身受,为爷爷忧虑得心事重重。

思虑良久,转而想起现在自己亲眼所见的中国。今昔相比,情形是那么不同。

战乱不再,硝烟不再,到处是一派生机勃勃的繁荣景象。就连偏远如天云小镇的人们,也过上了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怡然自得的乡村生活。经过血与火的洗礼,爷爷的家国变得更美了,更有魅力了。回到中国短短的时间里,所见所闻样样让人欢愉和振奋。

金月不由得心生留恋。竟暗自想,要是爷爷当年没有误打误撞地为了谋生而去了美国,而自己就出生在今天的中国,那该是多么开心的事情啊。

不觉间,宋安宁的影子浮上脑海。想起那微微蹙着的剑眉,眼中一缕难言的隐忧,样样都让金月不能忘却。金月心思单纯,向来不问世事,还不太能够读懂宋安宁忧郁的神情。那是一种受时局影响的自我难以驾驭的忧郁。电光火石之间,金月仿似呼吸到一丝家国风雨的气息。只是金月根本无法弄明白,这场风雨的来势会有多大。这只是一场该起的寻常的阵风,或是一场季节性该飘落的不大不小的阵雨,还是一场能够添灾添难的狂风暴雨?是历史的海洋中惯有的细波微浪,还是足以掀翻巨轮大船的滔天恶浪?金月担心的是,莫非宋安宁将要面对的就是这样一场捉摸不定的风雨浪涛?

久思无策,金月不禁暗暗自嘲地翩然一笑。

心下自言自语道:“嗨,这哪里是我能够琢磨出来的问题?或许根本就是我多虑了。”

一阵倦意袭来。昏昏沉沉间,金月竟又在沙发上睡着了。

青春年少的忧虑只如天边的云彩,来去匆匆。

疲累中心里又似了无牵挂。金月一觉醒来恰是上午九点。

“糟啦,安宁哥早上七点半就要出发回上海了。说好的我要早起和他告别的。”

连忙打开手机,一条长长的信息跃入眼帘。

月月:

我回上海了。

临行前轻敲你的房门,不见回音。我猜,你一定是昨晚贪玩,睡得太迟。所以,此刻正睡得香甜。就不打扰你了。你在遍布三虎爷爷身影的山西再多走走,多看看吧。我知道,这一定是三虎爷爷的心愿。记得照顾好自己,有什么情况随时电话我。只要你需要,我会第一时间出现在你的面前。我愿意做你在中国的家的港湾。

另外,我已替你付过酒店一切费用。你在山西的行程中,只要你提交证件信息,所有费用就都由我自动支付了。算是我这个宋家大哥为小妹尽的一点心意,请不吝笑纳!

安宁

宋安宁的信息,字字句句满溢着关爱。

金月不由得心里升起阵阵暖意,感觉别样踏实。

抛却内心因宋安宁而生的莫名的波澜,金月匆匆洗漱用餐后,再次出发独自去了天云镇。

一路上,看着熟悉的风景,金月的心情说不出的畅快。

巧得很,段卫国正在天云镇汽车站,指挥着自己的兄弟们迎接新到的游客。

“段大哥!”金月忽然觉得段卫国就是家乡的亲人似的,竟脱口喊得分外亲热。

段卫国早已看到从车上下来的金月。

听到金月的喊声,段卫国脸上笑得极为灿烂。热情满满地急忙迎上前来,招呼道:“小妹妹,今天是不是又想去沟西庄宋家大院去?”

又连声道:“你要找的人我现在可知道啦。我昨天回去听我妈和我爷爷说,沟西庄老宋家那是英雄之家呀!当年,老宋家为打鬼子出了大力了。他们家的三个儿子后来都走出了我们这小山村,可了不起啦。我明白啦,你和前一阵来过的小青年一样,一定都是替老人们回来看看老家的。那你就算是我的家乡人啦,也是贵客呀!走,今天,我为你免费提供全程导游服务。”

“段大哥,您说的对。多谢您!天云镇沟西庄,当然要算是我的老家啦。”金月甜甜地笑着道。

因为金福远是宋家老三的缘故,金月和段卫国二人都感觉心中平添了一分亲切感。称职的乡村导游段卫国更热情了,把金月当成了自己的邻家小妹一般。万般周到细致地招呼着金月,段卫国带着金月,又一次翻山越岭地回到了沟西庄。

在沟西庄上,金月轻快地一跃下了车。步履从容地,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沉静在初春阳光下的沟西庄。在段卫国陪同下,金月观赏着山沟里别样的风光,从沟西庄步行到了宋家大院。

一路想象着爷爷当年走在沟西庄小路上的情景,金月沉醉在岁月的时光通道里。

金月把宋家大院里里外外也又细细地看了一个遍。推开一扇扇积满了灰尘的房门,目光掠过屋内古旧简陋的陈设。阳光洒满了院落,金月在大院里慢慢地踱来踱去,追忆着爷爷疗伤的日子。

段卫国还请来乡邻门把宋家大院整修了一番。

眨眼间,宋家大院嫣然变成了一处新潮的乡村田园民居。

沟西庄和宋家大院越看越美的景色激发了金月的灵感。金月当即和远在欧洲的金明一合计,又和远在美国的爸爸妈妈细细商量后,一个战地乡村文化旅游观光园的创意就诞生了。

按着原来的打算,金月把从上海带来的礼物悉数赠送给了天云镇老年活动中心。凤霞大妈颇有些乡村妇女干部的素质,代表天云镇上的老人们向金月表示感谢,热情地欢迎金月父母回沟西庄赞助、投资和生活。

“月月姑娘,你放心!俺大儿子段保国就是天云镇的镇长,正在为俺们镇上招商引资咧。俺会让他打问清楚宋家大院如今的情况。如果能行,俺们一定优先欢迎你来参与经营打理宋家大院和沟西庄的乡村文化资源。俺相信呀,宋家的后人也一样会为俺们天云镇带来新的荣耀和安宁幸福的。”

凤霞大妈的口才了得。

这一切完全出乎金月最初的预料。

宋安宁听到消息后,又是激动又是佩服地打来电话道:“月月,你可真是个小机灵,一支商界超强潜力股。我也回过几次沟西庄宋家大院了,怎么我就没有想到你这么好的点子呢?”

沟西庄宋家大院的赞助投资意向初步有了些眉目后,金月又继续踏上了旅程。

飞越漫长的时光和浩瀚的大洋,金福远像是在遥远的两地之间,架起了一座彩虹般宽阔的桥梁。行走在彩虹桥上的金月心情越来越好。在桥的两端,都隐约显现着神思可见的家国人生多姿多彩的未来瑰丽景象。

金月就这样心潮激荡地站在雁门关上,尽情地注视着层叠了千年岁月的塞外边关风光。

眷恋着天光云影下时时刻刻变幻着样貌的雁门关城景致,不觉已是暮色将至。

晚风凛冽,寒凉四起。

金月没有退缩,而是站在城墙之上,执著地想要一睹夜色下的雁门关雄姿,体会当年守关将士们在风霜雨雪中坚守边城的壮美豪情,也感受一下爷爷当年卧雪迎战来敌的动人传奇。

金月并不觉得孤单。

前朝历代名将勇士分明就在身边,分明陈飞团长、警卫员李传、爷爷金福远带领的特情机动连、金福厚爷爷和金福达爷爷等八路军指战员就一同站立在自己身旁。逝去的历史并没有走远,那些鲜活的容颜还在说着笑着,那些战斗的身影在跃动奔跑着,挥动刀枪与敌人拼搏着。当然,苦难的历史不会,也不应当重演。那些鲜血和付出将守护着历史走向更加美好的未来。

华灯四起,点亮了在群山间优美地起伏蜿蜒的要塞剪影。

辽阔苍穹下长城九塞之首雁门关,静静绽放出千年绝代风华。

夜与黑、战争与和平、苦难与辉煌、历史与未来、中国与世界在这一刻无声地交融在了一起,美得令人心醉。

不知道这样站立了多久,金月默默地感受着过去,深味着宇宙天地的宏大。

就要走了!

金月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盒子里装的是爷爷当年去美国时带在身上的一捧故土。打开盒盖,向着城墙外轻轻挥洒。这捧故土霎时随风飞散,飘向山峦大地。

故土终难离,叶落还归根。

向着远方沉沉的夜幕注目作别,万般不舍地转身举步。长发在风中不停地舞蹈,金月心中哼着刚刚学会的一首山西歌谣《梦晋》:

梦晋

漫步雁门塞外黄昏后

娘子英姿红妆锁重楼

断肠崖前谁忆风陵渡

恒山琴剑恩怨我看透

梦中乔家皇城古堡秀

晋商富贾名相传春秋

茶道迢迢驼铃风中留

翻山越岭贩茶走西口

昨夜梦回三晋游

沉醉江湖风雨骤

烽烟沙场多少愁

万水千山辗转诉风流

沧海桑田梦回首

醉人离愁似水柔

思念滔滔有尽头

我愿陪你贩茶走西口

沧海桑田梦回首

醉人乡愁万古流

望断鸿雁望穿秋

何日举杯同饮汾河酒

梦晋重游又见你

高原四季河山秀

英雄豪情绘春秋

今朝举杯同饮汾河酒

梦晋重游又见你

今朝举杯同饮汾河酒

情深如酒不醉不休

情深如酒一醉方休

梦晋重游又见你

今朝举杯同饮汾河酒

情深如酒不醉不休

情深如酒一醉方休

轻声哼着歌,金月顺着关上长城的台阶一步步欢快地走着。

许是刚才站立太久,腿脚有些乏困。正回味歌词间,金月只觉得脚底一滑,站立不稳,身形猛地打了一个趔趄失去了重心,不由自主地向下倒去。

金月心里暗暗叫苦,不知道自己会摔成什么惨样儿?

说时迟,那时快。

一个身影飞步冲到近前,不言不语却稳稳地扶住了金月的双手。

金月身后不远处又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月月,看路!当心!”

金月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独自旅行中,不知何时竟有两个相识的人陪在身旁。

“肖恩,怎么会是你?”

金月看着面前稳稳地扶着自己双手的青年男子。

“我不是在做梦吧?”

肖恩还没有来得及答话,宋安宁也已跑到金月面前。

“月月,没事儿吧?看看多危险。我嘱咐过你要小心的。瞧瞧,多吓人!”

肖恩被突然出现的宋安宁吓了一跳,还以为来人是什么不速之客。惊问:“你是谁?”

宋安宁则面带感激地对金发碧眼的肖恩道:“这位先生,多谢!多谢您救了我的小妹!”

金月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却不明白是为什么?

眼见肖恩和宋安宁戏剧性地对话,金月连连摆手,示意二人暂停。

“肖恩,安宁哥,你们听我说。”

肖恩和宋安宁这才发觉,彼此都是金月熟识的人,也就听话地静等金月介绍。

“肖恩,这是我的哥哥,宋安宁先生。”

“安宁哥,这是我的同学,肖恩先生。”

肖恩和宋安宁表情复杂地彼此问候。

“肖恩先生好!”

“宋先生好!”

金月满脸惊奇地问:“可是,肖恩,你怎么会在这里?安宁哥,你呢,你怎么也在这里?”

还是宋安宁思虑周到,笑意深沉地道:“月月,你就先别问了。这儿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既然肖恩先生是你的同学,那就不是外人。走,咱们一起到雁门酒店,吃着饭再说吧。想必你一定饿了。”

言之有理。金月和肖恩自然都微笑着点头同意。

一行三人各自想着心事,静默地径直走进雁门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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