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殿绝壁的东南方,一座奇峰耸立云间,古族的祭天台便是在此山顶上。
花望岳一行人早进到阆苑中,是以天芒才离殿现世,他们就紧随着它到了此处。
祭天台上,天芒的万丈神光冲退层云,直插青冥,尽释这两百多年的尘封之苦。
“这就是神剑天芒……”许多正阳宗弟子都惊奇地睁大了双眼,一时间惊叹连连。
“苍天不负苦心人!宗主,少卿的绝脉终于有治了!”雾松仰视着不可亵渎的神剑,紧绷的面容上终于露出了喜色。
“宗主,快取剑吧。”一弟子说道。
“这一路上多谢各位兄弟了!”花望岳微微感觉有些奇怪,为何天芒出现在此竟无人来问,但惊喜正盛,这一丝疑惑转瞬即逝。
他御起剑气,顷刻便到了神剑之下,他随即举起剑指,以正阳心法将自己的一缕气息传向了天芒。
可天芒终是神剑,岂能轻易被收服,少焉,神剑猝然一震,花望岳顿时面色苍白,冷汗直下。
“为宗主护法!”雾松面色一紧,旋即飞身上空,向花望岳问道:“宗主,发生什么事了?”
花望岳身外,他的正阳气息已和剑光融在一起,绕着他急速窜动了起来,忽见他大喝了一声,红光四溢的双掌正渐渐合向剑柄,天芒受此一激,顿时竟与花望岳对峙住了。
雾松等人知此事紧要,皆不再出声,只是耐着性子护卫着花望岳。
半晌,神剑光华已呈稳定之势,花望岳才开口叹道:“这天芒果非凡品法器可比,要想将它收服还真非易事。”
众人听花望岳如此说,皆心生疑问,只听雾松问道:“宗主,此事有何为难?”
花望说道:“且不说完全将天芒炼化,即便是我要暂时将它收服,也只能全力施法一试,可这期间若是被人强行打断,我定会受神剑反噬,落得一身重伤。”
雾松闻言,立即拍着胸脯说道:“宗主就放心炼化吧,有我们在绝不让任何人打扰到你,这天芒,我们一定得给少卿带回去。”
“是啊,宗主就专心炼化吧。”众人皆附声说道。
花望岳隐隐有些忧虑,故说道:“可如今形势不明,万一有人突然出现岂不坏事。”
雾松摇了摇头,说道:“宗主勿忧,这不还有我们吗?若再耽搁等外人到来,那时悔之晚矣。”
花望岳细想也是此理,前后都要为难,当即说道:“那就有劳各位兄弟再为我护法一阵。”言罢,他顿时全神贯注地炼化起了天芒。
雾松叮嘱道:“大家眼神都放亮些。”
“是!”所有人随即紧持剑诀,全神戒备以防来袭。
可未消片刻,变故便已到来。
“花宗主住手!”一阵以修为震出的呵斥声蓦地从四周响起,大有黄钟大吕般震撼的气势,正朝此处聚来。
花望岳已开始施法,顿时心生不妙。
他皱眉望去,只见滚滚浮云之上,人影重重,各色剑影正急急朝祭天台涌来,竟有千余之众。
“他们莫不是为神剑而来?”花望岳再一细辨服饰,不由霍然一惊,来人不止是先前出现过的兜天宫弟子,还有远在东海蓬莱的凤仙居与申国的千机殿门人,就连号称外家功法之最、贴身护卫周王的帝侍竟也一同出现。
“大王与五上人果然已知神剑之事了……”花望岳心念道。
眨眼间,千余人已御剑凌于祭天台上,将花望岳数十人重重围住,但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转向了神光熠熠的天芒。
雾松掐着剑诀望向来人,愤然说道:“他们可真来得是时候。”
突然,众人神色由惊讶转变成了惊骇,或许这是因天门分裂以后,众人都惧怕当年之事重演之故,一时间,皆对正阳宗门人流露出了敌意。
神剑下,花望岳高声质问道:“你们这是何意?”
他竭力施法取剑,此时面上已现难色,但也因天芒的滔天神光,才让来人不明实情心生顾忌,以致畏葸不前。
“我等是奉吾王与五上人旨意而来,特迎神剑回兜天宫。”话音未落,一个紫衣玉带的雍容男子御着剑气出了人群,脸上满是倨傲之色。
“谢胤……”花望岳忽想起近日东都洛邑之事,千机殿申侯之子谢胤在论剑大会上力败群侠,夺得仙魁称号,此次奉诏寻天芒,众人更是以他为首。
但谢胤上一届论剑大会时,故意避开栾青崖等一众天门俊秀,以便此次夺魁,这早已让花望岳深以为耻。
“花宗主别来无恙啊。”谢胤锐利的双目在花望岳等人之间扫过,栾青崖不在此处,这还真让他有些失望。
“这得托你们的福。”花望岳冷冷说道。
忽然,谢胤故意大声问道:“花宗主,你们也该是奉旨来寻神剑吧?”
此语一出,围在祭天台外的来人一时皆屏住了气息,翘首等待花望岳的回答。
花望岳环望着四周漫天嚯嚯的飞剑,他已明白谢胤别有用心地一问,若他道出实情,那便四面皆敌了,一时竟为难起来。
“难道是这剑风太大,才让花宗主听不清我说的话吗?”谢胤笑道。
花望岳他寻了天芒这么多年,终于有了救治花少卿的希望,现在他岂能轻易放弃,只待他暂时收服神剑,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看来我们的花宗主真是听不到。”谢胤环视着众人,讪笑了起来。
“谢胤小儿!”雾松喝骂道。
“原来正阳宗还有能说话的。”谢胤傲慢说道。
花望岳望着四周已难忍恶气、欲作恶斗准备的正阳宗门人,半晌,他终于缓缓开口,沉重地说道:“不是。”
谢胤眼中顿时放出了些异彩,叱道:“花望岳,你正阳宗偷取神剑果然是包藏祸心!”
“包藏祸心?”花望岳不由纵声大笑,须臾,他神色陡变,凛然喝道:“我正阳宗镇守无间鬼域多年,若真有异心,这天下可岂能安稳!你谢胤若想夺剑便上前来,何必躲在人群间以如此下作的手段侮我正阳宗名声!”
“花望岳,你若真如此光明磊落,为何还却率门人偷偷取剑?”谢胤紧紧逼问道。
雾松担心花望岳取剑时受影响,当即手执剑诀,怒气冲冲地站了出来,喝道:“谢胤小儿,我正阳宗要取神剑何需偷偷摸摸,你今日当真要与我们过不去?”
不及等谢胤出口,一个身披黢黑盔甲的帝侍将领已飞在谢胤身旁助势,正是帝侍将领连蓬,他右手紧攥腰间长刀,斜眼冷冷说道:“世子何必与这些叛逆多费唇舌,群起诛之便可。”
祭台正中,雾松听着连蓬势在必得的语气,仿佛他们已成了瓮中之鳖,他早已难忍这腌臜之气,可他既是黎山四使之一,岂能无过人之处。
他环眼一看四周形势,只得使劲地沉住了气,忽见他御剑靠向花望岳,在其耳边叮嘱道:“请宗主专心取剑,此处便交与我了。”
雾松也不等花望岳作出反应,立刻领着正阳宗弟子祭出飞剑,将花望岳重重守护起来。
此时,花望岳心中已有疑问:“谢胤与连蓬如此态度,大王与五上人究竟传了什么旨意?”可这终是一层窗户纸,还未到捅破之时。
“还真是气急败坏了!”谢胤冷哼了一声,举起手势正要依连蓬之言行事。
突然,凤仙居门人中倏地飞出一人,出言阻止道:“世子,且慢!”
谢胤意外地看向眼前留有短胡须的中年白衣男人,一会儿,他面色不悦地说道:“木北怀,你难道忘了在兜天宫中你说过的话?”
飞剑上,木北怀昂首挺胸地回道:“木某岂敢忘,那日兜天宫中,我在大王与五上人面前曾说过,若有勾结邪魔、危及大周者,我必与众仙友共诛之。”
谢胤问道:“那你现在在做什么呢?”
木北怀不卑不亢地答道:“可我们到此片刻,三言两语不足以明辨是非,世子又岂可草率行事。”
谢胤冷冷一笑,说道:“木北怀,你如此推诿,你敢说不是因你师兄萧恭陵与花望岳私交甚厚吗?”
木北怀面色顿时一沉,说道:“我凤仙居弟子岂是因私误公之辈,且不说正阳宗镇守黎山有苦劳,若花宗主真如你所言,我木北怀定不会手下留情!可现在栾青崖师兄不在,一切尚未水落石出,世子休想让我做下这不明不白的事!”
“看来木大人心中并无大王与五上人。”连蓬冷声说道。
谢胤虽是申国地位尊贵的世子,却并非不知审时度势之人,他见木北怀如此态度,自知不可再与他言语纠缠,遂换了个由头说道:“凤仙居执意要寻个理儿,我当然不能强人所难,可我等曾在兜天宫中说过定将神剑带回镐京,我现在要取剑,木大人可是要阻拦?”
木北怀沉吟了一会儿,无奈地说道:“世子有吾王便宜行事之权,我岂能阻拦……”
“如此便好。”谢胤环视了下兜天宫、千机殿与帝侍的众人,毅然发令道:“众人随我取剑!”
“谢胤,你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一阵雄劲的呵斥声突从云间传来,瞬间,一青衣玉冠之人御着长风,已翛然而至。
“白逍……”谢胤不由暗道不妙。
这不仅仅因为白逍是守护九州神鼎的摇光山掌门,更因他与花望岳同为临风四仙,是生死之交,他岂会袖手旁观。
雾松与木北怀不由微露喜色,今日的恶斗或许可以避免。
“白掌门不在摇光山上静修,为何要到这化外之地的蜀中来?”谢胤没好气地说道。
白逍与花望岳相视了一眼,他见众人无虞,才转向了谢胤说道:“我若不来,只怕这天都要被世子捅出个窟窿了。”
“我受旨而来,自是奉天行事。”谢胤说道。
“哦?究竟是什么旨令,竟要避开我摇光山与天枢阁?”白逍问道。
谢胤一时愣住,沉思了许久始终未道出旨中之言,却说道:“听白掌门语气,似乎是在质疑大王与五上人?”
白逍朗朗一笑,说道:“我若对大王与五上人不敬,又岂会来此处。”
谢胤忽地心中一紧,忙问道:“莫非镐京传来了新的旨意?”
白逍并不理会谢胤,他御风至人前,拱起手高声说道:“各位仙友,难道你们忘了一个月前栾青崖到黎山正阳宗之事?”
“一个月前,吾王与五上人念及昔日天门之谊,遂令栾青崖少傅率众至黎山商议五派重归于好的事宜。”木北怀说完,兜天宫与凤仙居等人已现踌躇之色。
这时,白逍目露精光地看向谢胤,问道:“吾王为了大周安宁,连番亲征犬戎,难道此时世子还要再蓄意掀起天门内斗吗?”
只言片语间,谢胤处境已然大变,只见他攥紧双拳,恨恨说道:“白掌门果然厉害!”
白逍却是凄然一叹,说道:“我等皆是天门之后,何苦自相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