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天师院,供奉本院修士本命牌的法坛,最上首的本命牌猝然碎落。
守坛的小修士还在摇头晃脑的打瞌睡,听得一声脆响,猛地打了一个激灵。连忙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前往查看,最近一段时日,凉州院陨落的修士众多,其中不乏玄朴这样的资历深厚的白幡伏魔师,但还是实力偏弱的青幡伏魔师居多。
小修士哀叹一声,也并没有太过在意,毕竟陨落多了,也习惯了。他先是查看了一下白幡一列,还好不是,估计又是哪个倒霉的青幡小天师。于是,小修士继续查看了一圈数目众多的青幡伏魔师的本命牌,发现数目与先前一样,并没有减少。难不成是数错了?
小修士数了几遍,挠挠头,没数错啊!难道是白幡?小修士再次往上数,白幡数目没有变化,再往上,红幡两位天师依然高挂着,最后,最上首的掌院本命牌不见了!
小修士惊呆了,掌院师祖的本命牌哪里去了?小修士顿时浑身冷汗直流,哆哆嗦嗦地捡起地上的碎片,愕然发现上面的名字就是“通泉”二字,这是掌院师祖的本命牌啊。
掌院师祖在定州陨落了?
“祸事啊!天塌了!”小修士手里捏着通泉碎裂的本命牌,跌跌撞撞地向殿外狂奔而出,大声喊着:“师尊,了不得了,出祸事了!”
时值夜色弥漫,天使院内留守的修士皆已入定休息,小修士的叫喊声和不停跌倒在地的碰撞声打破了天师院内的宁静。
正入定打坐的玄美闻见声响,立即披上道袍,推门而出,正好看到跌跌撞撞而来的小修士,神色慌张。
“浑球静福,何事如此惊慌?这般模样,哪有一点修道之人的体统?”玄美怒道。
面对玄美的斥责,这名叫静福的小修士没有半分正定下来的意思,带着哭腔说道:“师尊,祸事啊!掌院师祖他,他的本命牌碎了!”
玄美闻言浑身大震,不可思议地看着静福,立马扑将过来,扯住静福的衣领,喝道:“你在胡说什么?”
“师尊,掌院师祖殉道了!”静福终于被吓哭了,忙递过去通泉碎裂的本命牌。
玄美肥胖的身子打着哆嗦,拿着碎牌子的手也颤抖着,“不可能,不可能的!掌院乃初境六层大圆满的修为,是挂幡的紫幡伏魔师,神通极大,他怎么可能殉道?”
不肖一会,闻讯而来的修士越来越多,包括玄空。
“发生了何事?”玄空丑陋的脸上挂满了疑虑。
“玄空师伯,掌院师祖殉道了!”静福哭道。
“闭嘴!我说了,不可能!一定是哪里出错了。”玄美怒斥道,心中依旧万分不信。
玄空闻言大吃一惊,忙询问道:“掌院执事殉道?哪里来的消息?”
玄美将通泉的本命牌递给玄空,道:“这是掌院执事的本命牌!”
玄美接过,看见碎裂成几块的本命牌上依稀可以看见“通泉”二字,“金符!金符法坛可有消息?”
玄空话音未落,另一个修士也慌慌张张地前来,看见玄美、玄空二人,立马跪倒在地,“阴谷城金符传讯,掌院执事通泉祭天卫道,身陨阴谷城下。”
“啊——”
“掌院陨落了——”
全场惊愕,玄美颓然瘫倒在地,玄空满脸茫然,不敢相信——
“举哀吧!”最终是发话的是一个叫通达的小管事,一个在凉州院辈分极高,修为极低的人。
但此时,无人反驳,一脸哀容的通达蹒跚而去,天师院的夜晚也敲起了道钟,足足七七四十九下。
人群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轩辕昊目睹了一切,却只知道素未谋面的凉州天师院掌院大修士死了,到底发生了什么,轩辕昊一无所知,也没人会告诉他。
随着通达的离去,轩辕昊跟随着通达的脚步,也离去了。
学舍后厨的一个小柴屋子里,通达瘦弱的身子靠在柴火堆上,身影佝偻。
轩辕昊看着通达的模样,心里觉着酸酸的,只见通达从柴房墙壁的破洞里熟练地掏出一瓶酒,自顾自饮了起来。
轩辕昊有些错愕,天师院禁止饮酒,这是轩辕昊当学徒第一天就知道的铁律。
但轩辕昊不知道酒是什么滋味,他已经十五岁了,还从没有喝过酒。
“小子,要不要陪老头子喝一点?”通达看见站在一旁的轩辕昊,满眼颓丧的问道。
轩辕昊正待摇头,瞥见通达哀伤的眼神,又不忍拒绝,就这么结果酒壶,喝了一口。
“咳咳!”一口辛辣无比的味道刺激的轩辕昊的喉咙,猛烈地咳嗽。
“第一次?”
“嗯,第一次,原来酒是这个味道!”
“不好喝?”
轩辕昊点点头,“好辣!”接着,轩辕昊把酒壶递还给了通达。
通达接过酒壶,猛灌一口,大呼“爽快!”
“酒是个好东西啊!当初我第一次喝酒的时候也是这样,但喝了几口就喜欢上了,为此没少被师尊处罚,还差点被逐出天师院。要不是通泉师兄为我求情,老头子早就沦落俗世了。”
这酒,是为通泉而饮!
“管事,节哀!”轩辕昊安慰道。
“师兄为大道而死,死得其所,不哀!”通达猛敲自己的胸口,神色激动。“只恨通达无用,一生修为微浅,不能上阵伏魔,只能做饭当个厨子,虚度时光百余载!”
“管事——”
“百年前,魔潮席卷西北五州之地,西北修士战死千余,五百人是天师院的修士。师尊及座下弟子十人,只有我和通泉师兄活了下来。后来,师兄修为精进,成为了凉州院的掌院,而我难以寸进,后来连青幡都举不动了,凉州院内没人瞧得起我,只有师兄容我,于是我就在这学舍后厨当了五十年的管事厨子。师兄最爱我做的卤猪肘子,每年都会来跟我喝酒说话,当然他从不犯禁,只肯喝茶,看着我喝酒。”
说着,说着,通达便老泪纵横。
“管事,掌院师祖是为大道而死,节哀——”轩辕昊感慨莫名,他虽未见过通泉,但也知晓,通泉在凉州院威望极高,不仅仅是身份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