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梦芸拉着清晨的手带她走进季家，季云琛跟着季锋一前一后走进。
“小晨，你们吃晚饭了吗？我们一家人一起吃晚饭吧。”
“啊？啊……”
清晨还在犹豫怎么委婉的拒绝，季云琛却直接回答：“我们吃过了。”
季梦芸的脸上闪过一瞬的厌恶，却又不着痕迹的继续笑着：“那我们就坐下来喝杯茶吧，刚好今天有个朋友送了我一罐好茶，不过我不太喜欢喝茶，就便宜你们爷俩儿了。小玉。”
女佣马上走过来。
“去把茶具拿过来。”
“是。”
女佣马上去拿茶具和茶，季梦芸始终牵着清晨的手，趁机拉着她道：“咱们娘俩儿就去楼上吃点小点心吧。”
什么？
又来？
这女人真的是……
“清晨。”
季云琛突然冷声叫她。
清晨看向他。
季云琛又道：“过来我身边。”
这一刻，他真的是又霸道又帅气，弄的清晨的心脏扑通扑通的乱跳，开心的回应：“哦。”
她一步走向他的身边，季梦芸却没有松开手，还更加用力的抓着她。
清晨蹙眉回头看她。
季梦芸的笑容带着一丝丝的阴险，双目也暴露出了一丝丝的愤火：“你这孩子，我就是想跟小晨说说女人之间的体己话，想跟小晨拉近一些婆媳关系，你说说你，一副好像我要把她吃了的样子。”
“清晨，过来。”季云琛根本不理会她，继续冷声命令。
“哦。”清晨再次答应着，手开始了挣扎，然而季梦芸却越来越用力的抓着她的手腕。
清晨挣脱不开，虽然不觉得疼，但却很难受。
季云琛的怒火有点压不住了。
他突然一步向她们走过去。
季锋紧张的也要移动双脚。
季梦芸突然又恢复一脸的温柔，甚至比刚刚更要柔软，但说出口的话却满是威胁：“你这样对我说话可就见不到那个贱人了。”
贱人？
谁？
清晨在脑中想到的只有林舒薇。
他们是在说季云琛的母亲吗？见？什么见？林舒薇已经死了，要怎么见？
清晨感觉到事情不对。
季云琛怒目瞪着季梦芸。
季梦芸却转移视线重新看向清晨。
“小晨，我们走吧。”
“啊？”
“放心吧，我们说完话，一定会让你好玩无损的回到阿琛那里。”
清晨还没太想明白刚刚的事，而这次季云琛也没有再阻止。
到底什么情况？
难道季云琛连续两次回家，都是因为季梦芸在拿他母亲威胁他？可是林舒薇已经死了，季云琛这不就是被白白利用吗？她要不要现在就把这件事说出来，直接拆穿这对夫妻丑陋的面具？可是……现在不是一个好时机，而且还是在季家，这不是自己在自己身上点把火吗？
不能说。
至少现在不行。
双脚跟着季梦芸走上楼。
季云琛怒目瞪着季梦芸。
小玉已经把茶具和茶拿来了，轻轻的放在客厅的桌上，并依次摆好，然后退到几米外候着。
季锋再次开口：“坐吧。”
季云琛隐忍的坐在他的对面。
季锋拿起茶具熟练的泡着茶。
这好像还是他们父子俩第一次安静的面对面坐着，没有争吵。
季锋在泡茶的时候几次抬目看着季云琛冷漠的脸。他好像都没有仔细看过自己的这个儿子，二十年的时间是多么的漫长，但是他却一直没有发现，他眉宇间很像他的妈妈。也许是因为害怕吧，怕他会长得像林舒薇，怕在看到他的时候就会想起林舒薇，想起自己是怎么用这双手将她杀死的。
手微微一抖，滚烫的茶水从杯中洒出了一些。
季云琛捕捉到这一点，看到洒出的水落在他的手指，不自觉的就道：“没事吧？”
季锋有些意外。
他这是在关心他？
手指上的灼烫忽然不觉得痛了，但是心口却开始隐隐作痛。
不论他们之间有什么样的误会和仇恨，都改变不了父子血脉这一件事，而这种亲人之间的关怀也是天生就有的，只是他一直都无视了而已。是自己的年纪大了吗？总是会在一些细节上产生感触，还越来越希望亲人的陪伴。
“没事。”他淡淡的回答。
父子俩又进入了沉默的状态，两人之间只有娴静的茶水声。
终于将茶泡好，季锋将第一杯给了季云琛。
“尝尝。”
“嗯。”
季云琛接过，小小的尝了一口，没有称赞话语，只是点了下头。
季锋也喝了几口。
季云琛终于还是忍耐不下去了。
“我母亲在哪？”他直接询问。
季锋拿着茶杯的手猛然一抖，然后故作镇定的将剩余的茶水喝下，放下茶杯，回答他：“我也不是很清楚。”
“这么说只有老太婆知道了。”
“她怎么说都是你的继母。”
“他是你的女人，但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季云琛永远都不会承认。
季锋火爆的脾气正要爆发，却又想到他刚刚的关心，又生生压了下去，然后又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以后，才再次开口：“虽然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梦芸让我把这个给你。”
他拿出放在口袋里的信封。
季云琛接过信封，打开，抽出里面的信，才看了一眼，双目就震惊的瞪大。
上面是母亲的字迹。
这是他母亲写得信？
他赶紧看着信的内容：我最宝贝的儿子，二十年不见了，你一定长成了一个高大的男子汉，一定长成了一个优秀的男人。我一直都很想你，很想很想见到你。当初把你留下是我这一生最大的痛，我应该陪在你身边，看着你成长，可是……
季云琛看着看着觉得不太对劲。
他中途反回，看向开头的称呼。
我最宝贝的儿子？
不对。
这封信有问题。
如果这真的是她母亲写的，那称呼应该会写安之，她从来都是这样叫他的。
他突然放下信，冷目看着季锋。
“这信是假的。”他十分确定。
季锋有点慌。
“这不是假的。”他故作镇定。
“这信肯定是假的。”
“这的确是你妈妈写的，只是内容……”季锋编造着谎言：“内容是梦芸安排的，为的就是不让你们从中有联系。”他可以确定字迹绝对跟林舒薇一模一样，那么能让他这么确定的就只能是信的内容。
季云琛听到他的话，稍微有些动摇，但还是觉得不对。
“你们以为用这一封信就能让我相信你们？”把他当三岁小孩子了？他可没那么容易骗。
“还有一段录音。”季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不用了。”季云琛不等放出录音直接拒绝。
季锋的手停止动作：“你不想听听你妈妈的声音了。”
“信和声音都是最容易伪造的，我不想看也不想听。如果你们想让我相信，就让我见她一面，或者跟她通个电话，不然薇儿和我的公司，你们一个都别想从我手中拿走。”
季锋就知道这样骗不了他。
对于这个儿子，他虽不是完全了解，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特别聪明。
“好，我一会儿把你的话转告给梦芸。”
季云琛看着季锋那张已经越来越苍老的脸，总觉得今天他有点不太一样，竟然一直都没有发火，而且还说什么转告，最奇怪的是他的眼睛，有些闪烁不定。
季锋被他看的就快要穿帮了。
他赶紧转移话题：“你跟清晨是怎么认识的？”
“……”季云琛并没有回答。
季锋跟着又道：“像她这么年轻，调香能力又这么强的，真的太少见了。一开始我还以为你是随便找来一个女人气我，但这么看来她真的比西雅好很多，至少很适合做我们季家的儿媳妇。”若是将季家交给他们两个人的话，那季家的将来一定是另一片天地。
季云琛可从来都不想继承这个季家。
“她的调香能力是很强，但你们想要将她从我身边抢走，也是不可能的。”
“你说话就不能不这么带刺？”
“我说话从来就是这样。”
“别忘了我可是你的父亲，有你这样跟父亲说话的吗？”
“父亲？”
季云琛那么讽刺：“我从来就没有父亲，我只有一个母亲。”
“你……”季锋终于开始震怒了。
季云琛也同样愤怒：“我出生的时候你在哪？我住进这里被欺负的时候你在哪？我饿的没东西吃被老太婆打的快要断气的时候你又在哪？我每天都被叫做野种，你听到了就跟没听到一样，你除了会命令我之外，你还为我做过什么？别跟我说你做的那些就是身为一个父亲应该做的事。”过去那些事太多太多，全部都是痛苦的记忆。
季锋被反驳的哑口无言，但怒火却徐徐上升。
“逆子！”
又是这两个字。
季云琛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我怎么会有你这种儿子。”季锋怒道。
“没错，你没有我这种儿子，原本你就不允许我出生在这个世界，所以我只有母亲。”
两人看样子就要动起手来，不远处的小玉紧张的不知要如何是好，还好余奶奶从厨房那边走过来，及时阻止了这对八字反冲的父子。
……
楼上。
季梦芸一边拉着清晨上楼，一边问：“小晨，这两天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啊，我还是觉得现在的公司好，而且我也习惯了那里的工作状态，所以……”
“你这孩子，我说的不是这个，是让你帮我们让阿琛回来的事。”
“哦，这件事啊……”这不是一回事吗？她只是委婉的拒绝，她不会听不出来吧？清晨真的很不想跟这个人说话，特别特别的难受。
算了。
还是直说吧，憋的太难受了。
“对不起，我帮不了您。”
“为什么？你不想看到他们父子俩和睦相处吗？你别看阿琛总是一脸怨恨他父亲的样子，其实他也很希望能够跟他父亲想普通的父子一样。”
“这种事不是一个人能做到的。”清晨突然认真的说出这句话。
季梦芸有点意外。
原来她也会说出这样的话。好像还不是第一次，记得在那间调香室，她也说了一句很认真的话。
[薇儿是林舒薇女士调制的，我只是稍微改动了一点……]。
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却表明自己的立场。
看来是劝说不了她了。
“你说的对。”季梦芸用这四个字结束了这个话题。
清晨一直跟着她，在走上楼后，她竟然拐向右侧的长廊，清晨记得她的房间在左侧才对呀。
“您要带我去哪？”她疑惑的问。
“去吃点心。”季梦芸答非所问。
“去哪吃点心。”清晨面对她终于学会了厚脸皮，就是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去一个好地方。”季梦芸笑着装神秘。
清晨的背脊一阵阵的发凉。
上次没关住她，这次要亲自动手了？
好。
来吧，谁怕谁呀。
清晨这次比上次准备的还要多，绝对不会被她抓住，而且还能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
正信心满满，季梦芸的脚步却突然停下了。
清晨转头一看，身旁的这扇门不是季文灏的房间吗？
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
季梦芸将房门打开。
清晨的脚步停在门口。
“快进来呀。”季梦芸道。
“啊，不了，我就不打扰大少爷休息了。”
“现在还不到休息的时间，你快点进来吧。”季梦芸说着拉起她的手。
怎么他们家的人都喜欢拉人呢？
清晨真想甩开她的手，但她却又一次死死的抓着她，不容拒绝的将她拽进了房内。
季文灏依旧躺在床上，床边依旧摆放着各种医疗器具，这一次季文灏看到她的时候，双目又一次显露出了激动，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而且嘴角还微微的勾勒着。
他笑起来的样子更像季云琛了。
清晨也不自觉的勾起嘴角。
季梦芸笑着道：“上次匆匆忙忙的我都忘了跟你介绍，这是我儿子，他叫季文灏。阿灏，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清晨。”
季文灏眨了一下眼。
季梦芸又对清晨道：“阿灏他十年前因为意外所以一直卧病在家，那次意外还导致他没有办法说话，所以他眨一下眼，就是在回答你‘是’，他若是闭上眼睛超过两秒钟，就是在回答你‘不是’，你跟他聊天的时候可以拿着这个字母板，对着上面的字母一个一个的划动，就好像是打字一样，在确定的字母上面，他会眨眼告诉你。”
“哦。”清晨听完后木讷的回应。
这是什么情况？
这是在教他跟这位大少爷的说话方式？
为什么？
清晨不明白为什么要跟一个不认识的人聊天？不过，刚刚在叙述这些的时候季梦芸的脸上露出了难过的表情，那不是装出来的，是真实的，在说到自己儿子的病，她是真的在为自己的儿子难过。
她记得季文灏比季云琛大两岁。
二十九岁。
这对一个男人来说是最好的年纪，然而他却只能躺在床上。不论换做是哪一个母亲都会难过惋惜。
季文灏突然看向季梦芸。
季梦芸有点担心，但却还是顺着他。
“知道了，我先出去了。”
出去？
清晨马上问：“你要去哪？”
“去准备点心啊，刚刚不是说好了吗。”
谁跟你说好了？
明明说的是‘去吃点心’好不好，意思完全不同的啊。
“你们先聊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啊，等一下。”
清晨完全叫不住季梦芸的脚步，而且还眼睁睁看着房门被关上，她不安的去扭动门把手，竟然又被锁上了。这到底是怎么一会儿事？她跟她的儿子关在一起算什么？季文灏这种情况根本就不能把她怎么样，甚至相反，她倒是可以拿季文灏来要挟季梦芸。
她真的是完全不明白。
唉……
暗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身看向季文灏。
季文灏看着她，对她又笑了一下，然后看向字母板。
清晨明白他的意思，虽然有些抵触，却还是走过去，拿起字母板，不太习惯的对着上面的字母，一个一个确认。
n……i……h……a……o。
你好？
清晨拼出这两个字，回应道：“你好。”
季文灏再次看向字母板。
清晨一个一个指着上面的字母。
d……u……i……b……u……q……i。
清晨明白他的意思。
“没关系。不过我不太明白，季太太为什么要带我来见你？是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季文灏眨了一下眼。
清晨记得刚刚季梦芸说的话，眨眼代表‘是’的意思。
“你想说什么？”她马上指着字母板。
这次季文灏没有马上去看，而是稍微的停顿了一下。
他当然是想直接问她是不是可以帮助他恢复健康，但是他也知道这样问非常的冒失，而且她还是季云琛的女人，说不定就算可以也会说不可以，而且太过直接的话容易打草惊蛇，所以还是慢慢来，先了解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双目开始眨动。
他问：“你是调香师？”
“对。”清晨回答。
他问：“薇儿是你调的？”
“薇儿是林舒薇女士的心血，我只是改了一点点。”清晨还是这个回答。
他道：“我也是个调香师。”
“你是调香师？”清晨惊讶，但想想也对，他们季家是调香世家，每个人肯定都会调香，只是她从来没见季云琛调香，季云琛也从来没在她调香的时候给她提建议，所以有点忘记这回事了。
季文灏又看着字幕板。
他道：“这次叫你来，是想跟你交流一下。”
“交流？你已经有方案了？”
季文灏眨眼。
清晨已经迫不及待的指着那些字母。
她调香这么久，以前都是那个人的命令，命令她调什么样的香，命令她香味的浓度，前调，中调，尾掉，全部都是按照他的喜好，后来在季云琛这，一直都是一个人按照自己的意愿调制。她还从来都没有个人商量着去调制一款香水。
采取别人的意见或是给予别人意见，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她有点小兴奋。
季文灏这次‘说’的有些长，双目看着那些字母，一直在眨动。
清晨看着他‘说’的话，竟然是一个调制的配方，一开始她还要一个字母一个字母的去拼，但是慢慢的在他确定第一个字母的时候，她就能直接说出他要‘说’的是哪一种原料，而且他的这个配方真的很有意思，有很多地方都是别出心裁，不走寻常路线。这种感觉好像遇到了知音一样。
“好厉害。”清晨忍不住的赞叹：“这个太厉害了，虽然没有实验，但是在脑袋里想一想就觉得一定可以调出一款非常棒的香水，如果能够成功的话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不过你的这个想法只适合年轻人，年纪稍微大一点的就……”清晨一脸的惋惜。
季文灏看着她此时的表情，可爱的样子让他不自觉的勾动了嘴角。
从刚刚开始他就在一直观察着她，她并不是一个城府极深的人，而是一个特别单纯的人，所有感受到的情绪都会暴露在自己的脸上，而且跟他在调香上的交流也让他觉得如同遇到知音一样，勾起了他很多的冲动。
他赶紧看向字母板。
清晨立刻指着。
他们的对话在这短短的时间就变得非常顺畅，直接用首席字母就可以了。
他道：“这的确只适合年轻人，因为我想到这个的时候也才十九岁。”
“十九？”清晨惊讶的看着他，震惊道：“这是你十年前的想法？原来你是个天才。”
他问：“你呢？能问一下你多大吗？”
“我今年二十岁。”
他道：“你才是天才，二十岁竟然能调制好薇儿。”
清晨突然不好意思了起来：“都说不是我调的，我就是改了一点。”
他道：“期待你下一个作品。”
“其实我最近有了一个小想法。”清晨心痒道：“你要不要听听看？”
季文灏眨了下眼。
清晨开心道：“有什么问题一定要马上告诉我，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季文灏又眨了下眼。
清晨激动的开始滔滔不绝的说着，季文灏也看着她认真的听着。
门外。
季梦芸担心的一直守着，还靠近门壁，侧耳听着里面的动静。
虽然她听不清清晨在说什么，但是她的声音时高时低，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